“水……好渴……”
严灼看着床上躁动不安的Omega,端着水愣在一旁,一时间竟有些束手无策。
家庭医生则冷静地站在一旁调配需要注射的药剂。
“严先生,麻烦你压住他的上身,再脱掉他的裤子。”
“要打屁股针?”
“……是。”
“改成吃药行不行?他晕针,而且很怕疼。”
“可以,但只吃药的话痊愈得要慢一些——”
“我要打针……”
严灼扭头一看,唐颂今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睛,眼神迷离,额头更是布满细汗。
“先躺好。”
“严灼,我还有急事要办……”
“有力气废话不如多喝点热水。”
严灼面露不耐地把一个装满温水的吸管杯扔到唐颂今怀里,“喝。”
“既然这样,严先生您看……”
“把要注射的针剂和药留下,你可以走了。”
“不要……请别走!”
在严灼冷漠的注视下,家庭医生无奈地耸耸肩,忽略了床上这个过分漂亮的Omega的哀嚎与呼救,交代了用法用量后欣然离去。
“再喊嗓子要哑了。”
严灼面无表情地举起针管,这个动作在唐颂今眼里像极了即将行刑的刽子手。
“不是我说,你至于那么恨我吗?”
唐颂今觉得,按照昨晚严灼的力道,这一针打下去完全可以送他含笑九泉好不好?!
晕针是真的,怕疼也是真的。
“谁说我恨你的?”
严灼的动作犹豫一瞬,但很快就果断道,“少废话,你自己乖乖躺好还是我把你捆起来?”
“不然为什么非要这样羞辱我……”
似是一句轻飘飘的抱怨,说完,唐颂今眼一闭心一横,把脸埋在了松软的枕头里,“动作快点!”
而后,他屏息凝神,绷紧了身体,全部精力都集中到自己可怜巴巴的臀部上。
熟悉的酒精味和冰冰凉凉的触感从皮肤传来,足以令每一个害怕打针的小朋友不寒而栗。
“放松。”
“呜……”
唐颂今咬牙忍着不出声,严灼的动作也比他想象中要快。
“好了。”
如果唐颂今背后长了眼睛,就可以明明白白地看到严灼心情大好地挑了挑眉,嘴角还在忍不住上扬。
“我说,好了。”
床上的Omega似乎还没回过味,脸埋在枕头里,整个人瑟瑟发抖,目光所及之处,皮肤更是红得像刚煮熟的虾子。
严灼突然回想起昨晚,他被欺负得狠了也是这样,明明想隐忍不发,口中忍不住泄露出一声又一声腻人的呜咽。
就连他的信息素也香得腻人。
“疼死了,你公报私仇吧?”
真的很疼么?
严灼以前也给自己打过针,他并不觉得一根小小针头没入肌肉的痛感值得有人露出那样仿佛天要塌了的表情。
“我下手很轻,是你太娇弱。”
唐颂今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蔫哒哒地抱着水壶趴在大床上,没一会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默许严灼一言不发地帮他提上睡裤掖好被子。
“还真是娇少爷做派。”
严灼嘴上说着,却做得极顺手,看人睡熟了,嘴里才轻轻地哝咕一声表示不满。
“严灼……”
“怎么了?”
照顾病人真是麻烦。
他心里是装了多少事,不然怎么睡着了还不老实?
“记得叫我起床嗷……”
睡梦中的唐颂今眉头紧皱,也忘记了屁股的疼痛,不安分地翻了个身,又趴着改成四仰八叉地平躺在床上。
“知道。”
严灼敷衍地答应着,精神一阵恍惚,这一幕似曾相识。
几年前上学时,他们被迫形影不离地相处,上学下学,一起高考……唐颂今好像就是这样支使他的。
习惯还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那时候唐颂今身边明明围着数不清的形形色色的Alpha,却偏偏喜欢找他严灼的茬,处处跟严灼过不去。
“喏,生日礼物,送你的。”
严灼记得自己从小喜怒不形于色,捡起地上那个巴掌大的礼物盒时脸上却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唐颂今居然记得他的生日,还送他礼物……
他满心欢喜地打开礼物盒,看清里面的东西之后笑容却顷刻间凝固在了脸上。
是一只死麻雀,尖尖的小嘴巴上还残留着血迹。
严灼觉得自己那一瞬间浑身的血液冷得都要冻住了。
“你什么意思?”
偏偏唐颂今还要装出一副不谙世事天真可爱的模样,瞪着眼睛反问道:“什么什么意思?你不喜欢么?”
“你真让人恶心!”
严灼当时被气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扬手把盒子丢进垃圾箱后夺路而逃。
好像就是从那时起,唐颂今几乎是看见他就开骂,他忍无可忍反唇相讥,久而久之,两人关系才越来越差。
严灼只是不由自主地纳罕:这么轻浮又没礼貌的人是怎么画出账号下那些栩栩如生的图画来的?
他关注了“Cherisher”这个账号两年多,起初是被这个账号发布的作品吸引——明明以黑白为主色调的画,作者却娴熟地利用光影明暗交替,带给人无限遐想。
他这几年工作忙,逛社交软件的时间少之又少,心情烦躁时却总能在Cherisher的画中取得几分平静与安宁,他描绘炊烟袅袅的村庄,也描绘盘虬卧龙的枯藤,细致中可见磅礴,黑白中可见缤纷……
实在不像是能出自唐颂今这种人之手。
可唐颂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三年前遇见这个问题,严灼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一个一无是处没有礼貌的富二代。
可是三年后,他们从咖啡厅不欢而散后阴差阳错地相处了两天。
仅仅两天,严灼觉得如今的唐颂今跟从前判若两人。
那场车祸对于降临到任何人头上都无疑是一次毁灭性的打击。
他从前那么娇生惯养……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严灼胸口发闷,走出房间打电话跟爷爷报过平安,本想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再去处理公务,挂断电话后却不自觉地又回到了床边。
他不喜欢亏欠人,唐颂今发烧这事自己多多少少也算有点责任,照顾一下理所应当。
竟就这么闻着迷迭香气息,靠在床边将就了一晚。
第二天早晨,唐颂今是被接连不断的电话声叫醒的。
“喂……朗朗?”
刚醒来的人不可避免地嘴唇干涩嗓音沙哑:“我没事,这几天一直跟严灼在一起。”
电话那头的夏朗心里暗暗吃了一惊,只不过他素来不是一惊一乍的性子,听到唐颂今没事也就放下心来。
“没事就好,这几天联系不上你我都快担心死了。”
“严灼啊,其实严灼也还行吧,他应该没有你说的那么烂,也就是扣门,脾气差,信息素臭还不爱洗澡……哎呀总之你喜欢就好!”
“我喜欢——”
唐颂今本来想说“我喜欢个球”,结果电话那头却突然挂断了。
有些不明就里地回拨回去,结果都是无人接听,直到一条短信息从消息框弹了出来。
“你好,我是夏朗的男朋友辛熠,希望你以后能自觉离他远一些。”
神经病吧?!
唐颂今只觉得莫名其妙,懒得跟那个胡搅蛮缠的辛熠讲道理,心累地把手机扔到一边,扭头才看见严灼窝在身侧的圈椅上,静静地阖着眼。
严灼如今身价百亿……竟然就在椅子上睡了一夜?
不过不得不说,这家伙睡着的时候是真的顺眼,帅的离谱。
唐颂今自诩不是个多善良的人,当初之所以对露宿街头的严灼施以援手,其实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严灼生了一副好皮相。
“醒了?”
靠着椅背的Alpha忽然睁开了眼,倒让唐颂今有些猝不及防。
“啊……是我接电话吵醒你了么?”
“不是,我自己醒的。”
严灼说着,扭了扭脖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状似无意道:“不过似乎也有你的责任?罚你二百好了。”
“我说严大老板,你们做生意的都什么抠门吗?”
“不然你以为那么多钱是从哪儿来的?”
唐颂今懒得跟他置气,爽快地给严灼转了五百:“够了吧?以后两清了。”
这就完了?
严灼没着急点收款,反而道:“跟我一起回去看看爷爷吧,他很牵挂你。”
“过几天吧,”唐颂今没有直接拒绝,“我这几天会在医院守着我爸爸,他醒来第一眼最想见到的人肯定是我。”
“可是医生还没说——”
谁又能知道一个昏迷两年多的植物人还要多久才能彻底清醒呢?
严灼本想劝两句,眸光一转看见唐颂今执拗的目光,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好吧。”
“需要钱的话……我可以暂时借你。”
“还不起严大老板的贷,”唐颂今这时已经披上衣服走到门口,颇为潇洒地冲他摆摆手:“这几天还是谢谢你,但是我可不想跟你再见了。”
严灼倒是神色如常:“我也希望可以再也不见。”
迈出别墅大门,唐颂今难得回头打量了一眼这栋房子……嗯,黑顶白墙,这种偏哥特式的丧葬风倒很适合严灼那样的苦瓜脸。
眨眼一月过去,严灼果然再也没联系过唐颂今,社交平台发出去的作品也少了一个知音人。
回到和夏朗合住的地方时好巧不巧跟辛熠那个神经病撞了个脸对脸。
“颂颂,你回来啦!”
唐颂今对夏朗身上的人形挂件熟视无睹,泰然自若地在玄关脱了鞋:“回来找东西,这几天晚上要呆在医院陪爸爸。”
“那感情好啊!”
这边夏朗还没说话,身上死死黏着的Alpha却插嘴道:“宝贝,那我今晚不走了,好不好?”
“哎呀你好烦,先去我房间呆会……”
“我不去,我就要在这里看着你们!”
空气中浓浓的咖啡味和淡淡的栀子花香,明眼人都不用看就知道发生过什么。
他的朗朗那么好,怎么就被辛熠这个毛头小子拱走了呢?
咖啡味的信息素浓得呛鼻子,还不如严灼身上的味道好闻,朗朗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等等,他为什么会觉得严灼的信息素味道好闻?!
“你爱在哪儿在哪儿,别动我的东西就行。”
唐颂今冷着脸又怕夏朗难堪,就想回自己的房间,转身却听见辛熠在背后不满地哝咕道:“赖在别人家里不走还那么大脾气,真以为自己有多高的身份呢!”
“辛熠!”
他还没说什么,夏朗就“腾”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满脸愤怒地指着门口:“你出去!”
“夏夏,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
大概是夏朗的脸色太难看,辛熠的脸上显而易见地露出了慌乱和恐惧,“对不起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夏朗的态度却无比坚决:“出去!”
“算了算了,我没事的。”
唐颂今虽然看不上这个辛熠,但也不想他们因为自己吵架,若无其事地走过去拍了拍夏朗的肩:“没事儿,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
“你不跟他计较,我倒想要跟他好好较较真。”
严,严灼?
唐颂今甚至怀疑自己是这几天太过劳累出现了幻觉。
“门没锁,我就直接进来了,不是故意偷听。”
严灼西装革履气质彬彬地出现在了玄关,表情淡淡,没有丝毫闯入民宅者的自觉,反倒是一脸的理直气壮。
“辛少这么跟我的伴侣说话,就是看不上我严家,瞧不起我严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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