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什么名字?”
“这儿的孩子都没姓氏的,送来时衣角刚好绣了只蜻蜓,大家就都叫她小蜻蜓了。”
“蜻蜓?”
“是啊,哦对!虽然她是个女娃也不是这儿最聪明的,但绝对是这里最小也最听话的,非常符合您的收养标准,就是身体差了点,估计您还是得轻点儿折腾……”
——
大巴车一个颠簸,将严清婷从混沌中摇醒。她已经很久不做梦了,记忆像被雨水泡发的旧照片,只剩下零星的碎片可供回忆,连编织美梦的素材都凑不齐。
试探性地睁开一只眼睛,陌生的环境竟让她感到莫名安心。她微微挪动身体,搭在肩头的外套顺势滑落。那件明显小一号的旧外套显然是陶桃的,布料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真是不知死活呢,空洞冒失,叛逆荒唐,如此,这样疯狂的青春还是来迟了。
"醒得正好,快到了。"陶桃温柔的声音传来,手指轻轻托起她低垂的下巴。
陶桃刚和佟姐确认完住宿事宜,点开群聊就被刷屏消息惊得倒吸凉气。她不过发了"会回来"三个字,这群人却像见了活鬼,消息瞬间飙到999+。平时潜水的、装死的全诈尸了。
原本计划的惊喜回归彻底泡汤。幸好没说具体时间,否则怕是能在夜色中看到一条闪着过年彩灯的迎宾队伍,警笛般的闪光灯能把人眼睛晃瞎。想到那个堪比丧葬仪仗队的场景,陶桃尴尬得脚趾抠地。
果然不能指望那群“中二病”能干出什么正常事。
"我们去哪?"严清婷环视四周,目光最终落在陶桃身上。
“啊,去我家?”陶桃想了想,应该算是她家吧。
“你家不是在A市吗?”话一出口严清婷就后悔了。在受助时表现怀疑实在刻薄,但接连的巧合让她不得不警惕。如果连陶桃都是严家安排的棋子......那这人间,确实不值得期待了,没有什么向往的需要,她这辈子可能就这样行尸走肉的过着吧。
“哦,你说之前去的那个呀?那是我阿婆家,我们现在是去E市,去我家呗。”
严清婷没去过,而且如果连婆婆辈的亲人都能住在A市的话,为什么又要住到E市区呢?
“是去找你父母亲吗?”
陶桃停顿了一下,还是笑着说“呃,其实他们都在A市……可能我觉得E市比较适合我吧。”
陶桃想着,我说的也没问题吧,虽然,A市的公墓真的很贵,但爸爸妈妈的墓地还是放在了A市,也许是地段比较好?
她好像很久没有去看过他们了,好像一直在拿着没时间的幌子,掩饰自己的懦弱。
下次儿童节的时候,抽空去看一眼吧。
一时间,陶桃竟分不清死亡和生存到底哪个更费钱,好像死亡也是一件很值钱的东西,金钱会被带入死亡之中,带入灵魂之中,于是,人们被限制于虚拟精致的黑夜了。
严清婷呼吸骤然急促,濒死般的窒息感席卷而来。她清楚记得那位"外婆"说过陶桃无父无母,现在连说辞都对不上?E市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她想扯出个苦笑,面部肌肉却僵硬得像冻住的石膏。大脑飞速运转着所有可能性,心底那点卑微的希冀,不过是十五年来渴望有人能带她逃离深渊——是谁都好。
"你没事吧?"陶桃察觉到异常。
严清婷闭了闭眼,做最后确认:"你外婆...真的没有阿尔茨海默症?"
“啥?!!!”陶桃愣了一瞬。
严清婷瞪着陶桃一本正经的说道“就是阿尔兹海默症,简单来说是一种中枢神经系统的退行性病变,主要发生在老年或老年前期,疾病的主要特征包括进行性的认知功能障碍和行为损害,阿尔茨海默氏病是痴呆症最常见的形式,可能占病例数的60-70%,阿尔茨海默病是老年期最常见的一种痴呆类型……”*
“打住!打住!什么鬼啊?!什么阿尔兹海默症?你才阿尔兹海默症!你全家都阿尔兹海默症!”陶桃急得快跳脚了,要不是安全带把她绑住,她绝对能跳起来给严清婷一脚了“你才真的有毛病吧!你已经是第二次问我这个问题了!”
不是,这人脑子没事吧?她哪只眼睛看得出我阿婆有阿尔兹海默症,还有,哪个正常人对个精神科的病症知道怎这么这么详细?
“那为什么……”
严清婷等着陶桃骂完,张了张嘴,这种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陶桃也不想在跟严清婷说话,就这样沉默到了下车。
夜晚的秋风是将脸刮的生疼的,陶桃有一种很久没有回来的感觉,但这种感觉是美好的,愉快的,似乎是从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盒子中将人解压了出来。
陶桃向后看了一眼严清婷,洁白的长裙飘荡,黑发裹挟柔软,即使在没有路灯的夜晚,严清婷成为了那唯一的月光,退下冰霜的少女孤芳自赏。
“喏,拿着,先别急着嫌弃,我前天刚洗过,在路上肯定会冷,你穿可能会有点小,但总比一会感冒发烧了好。”陶桃说着,把衣服丢给了严清婷,眼睛却并不往严清婷那边看。
这算是陶桃为刚才的事做出的让步。
严清婷这才惊觉自己孑然一身——没手机没钱包没身份证,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跟来了。这大概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二次把信任交付给才相识不久的另一个人。
走出车站,陶桃哈欠连天,本来是想靠尼古丁强撑一下的,又顾忌严清婷闻不来烟味儿,下台阶时她脚步虚浮,在即将踏空时被严清婷一把拽住。
“谢,谢了。”
“能给个发绳吗”
“额,这个嘛,你头发太多了,我就这么一个,我如果取下来扎你的头发,肯定会断掉的。”陶桃无奈的笑了笑,指了指头顶。
“……哦。”
“不过你头发这么长我可以帮你扎个麻花辫,发尾拿口罩绳子绑一下”陶桃从包里掏出一个用过的口罩,把口罩的绳子扯了下来,两头连在一起,却变成了一个小发圈。
陶桃调皮的吐了下舌头。
*:来源于百度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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