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

陶桃不好意思地甩甩手，刚刚提塑料袋的内侧手心里出现了一条联通手掌的红印子，像是被烙铁烫过一般，在白嫩的皮肤上格外刺眼。她看了一眼，眼眶立刻变红了，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狗。

严清婷挑起眉毛："？？？"

陶桃深吸一口气，那已经到眼眶边的泪珠硬是被她憋了回去，鼻尖却因此泛起一层薄红。她眨了眨眼，睫毛上还挂着未落的湿意。

严清婷："……"

"好吧，确实有点儿疼。"陶桃终于承认，声音里带着几分撒娇般的委屈，"辛苦你了，晚上请你吃顿好的。"

"嗯。"严清婷简短地应了一声，目光却忍不住停留在陶桃泛红的手掌上。那条痕迹像是某种无声的控诉，让她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陶桃的感官神经真是敏锐得过分，这么怕疼，呵，她才是爱哭鬼。

严清婷在心里评价道，却不知为何放慢了脚步，让陶桃能走得更轻松些。

兜兜转转，一条街也被逛完了，两人正打算满载而归时，陶桃转一拍脑袋。

满载而归时，陶桃突然一拍脑袋："哦，对了，还有蒜！"

路边的地摊上，铺着许多还带有新鲜泥土的大蒜，散发着辛辣的气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坐在自带的折叠板凳上，正慢悠悠地剥着蒜瓣，粗糙的手指上沾满了泥土。

"奶奶，这个蒜怎么卖的呀？"陶桃蹲下身，语气变得格外轻柔。

"5块。"老奶奶头也不抬，随手拿了个塑料袋扔给陶桃，"来，小姑娘自己装。"

陶桃接过袋子，小心翼翼地装了些蒜，出乎严清婷意料的是，这次她竟然没有砍价，付完钱后还特意说了声"谢谢奶奶"。交易过程快得不可思议。

走到半路，严清婷突然问道："为什么这次不砍价了？"一上午看陶桃用各种方式花式砍价，她已经习惯了那种唇枪舌战的场面，这次的反常反而让她不解。

"啊……哈哈，"陶桃踢开面前的一颗石子，它精准地落入前方的小水洼，溅起的水花弄脏了一片银杏叶，"砍价嘛，要的是双赢，是双方都有利益的情况下的协商。这次五块钱的定价已经很便宜了，也符合市场的平均价格，就没必要砍啦。"

她转头看向严清婷，阳光透过银杏叶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卖东西的老板也要赚钱养家糊口啊，要是连这个都看不明白，那就真没意思了。"陶桃踢开面前的石子，恰好掉进了前面的小水洼里，溅出的水渍弄脏了一片叶子。

严清婷跟着陶桃一上午，好像什么也没干，一句话也没说，作业只是在旁边帮忙拎一下菜。

上一次看到很像的地方是在外婆家附近的那条小巷子，她还记得当时陶桃在其中穿梭时如鱼得水的样子，似乎在她看来无法想象的事情对陶桃来说是习以为常。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当两个人的认知和所处环境不对等时，能证明他们的隔阂一直有在放大。

当两个人的生活经验和价值观如此不对等时，隔阂只会越来越大。她习惯性地开始分析这种关系的不稳定性，试图预测未来可能的发展路径。

但一切猜测都在她接过陶桃手中的塑料袋时被打散了。陶桃的世界简单直接得像一张白纸，却又复杂深邃得像一本她读不懂的书。严清婷习惯为自己留好退路，可此刻，她发现自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们回来啦！”陶桃和严清婷一前一后的走进了佟小年的店铺，刚将菜放下，听到楼上传来高呼声。

“这句是这么造的吗？！”

“怎么不行啊？！这也是对的！”

“要是是对的，你考试怎么考这么点儿……”

陶桃向楼上望了望“佟小谣不干啥啥事儿了？”她回头对着严清婷“我上去看看，你在这儿等我吗？”

"嗯。"严清婷站在原地，像个被主人命令"待着"的大型猫科动物。

“吵啥呢？老王。”陶桃上楼就看到坐在位置上的佟小谣和王闻天，佟小年桌子上摆了一张卷子，她手上拿着笔，王闻天的表情有些狰狞，看来是被气的不轻。

“哎，老大，你回来了？”王闻天脸色缓过来些“你看看你看看，三年级语文考60多分，我用脚趾头写的都比这对的多。”

“那你拿脚趾头写一个？”陶桃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反手将卷子扯了过来“我倒要看看60多分的语文卷子长啥样？”

佟小谣在旁边直接一个拍桌起步“明明就是这个卷子判错了！”

陶桃仔细的端摩起了这个卷子，看完后的陶桃：(ㅍ_ㅍ)

“嘶……这个……让你用“不要……不要……不要……只要……”造句，你怎么说的？”陶桃看着卷子，无语的扯了扯嘴角，抬头看着佟小谣。

“不要9998，不要998，不要98，只要9块8，直接包邮送到家！。”佟小谣自豪地大声念出来，仿佛这是什么惊世佳句。

王闻天当场掀桌："包邮你个大头鬼！"

陶桃将卷子卷成筒状，毫不客气地敲在佟小谣头上 。

"哎呦……"佟小谣捂着脑袋哀嚎。

陶桃打开卷子“还有这个，问你“知道小明的位置吗？”你怎么回答的？”

“知道！”佟小谣挺起腰杆。

“然后呢？”

“就只问了我知不知道啊？我就只回答知不知道就行啦。”

王闻天再次暴走："知道你个奶奶家的苹果派啊！明显是让你答出他的位置好吗？"

"哦……"佟小谣二次捂头，委屈巴巴。

"还有这个……"陶桃继续数落着，俨然一副严厉家长的模样。

——

楼下，严清婷真的如陶桃所说，傻站在原地等待。几分钟后，门口风铃叮当作响，佟小年叼着烟走了进来，看到严清婷，她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走到收银台后。

她打量着这个面容清冷却难掩稚气的女孩，突然意识到她和陶桃一样，不过是个半大孩子。佟小年下意识想掐灭手中的烟，却又舍不得刚点上的这一支。

“婷婷，闻得来烟味儿吗？”

“嗯。”

昂，那就行。"佟小年松了口气，"买菜回来了？哎呦，这傻孩子，光杵在那儿干嘛，来坐啊。"她拉开身边的凳子，招呼严清婷过来。

严清婷站的位置正对门口，秋风呼呼地往里灌，她却像感觉不到冷似的。这个季节还不到开烤火炉的时候，两人就这样并排坐着，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严清婷又回到了那种状态——只要没人主动搭话，她的嘴巴就像被缝上了一样，坚决不开口。佟小年不喜欢这种氛围，试图找些话题。

“你今年多大啊？”

“16。”

“那你应该跟桃崽一样大嘞，对，对对，你们是同学。”佟小年刚想说真巧，突然想起来她们是一个学校的“那你们关系应该挺好的，桃崽第一次带朋友回来呢。”

其实就连她自己回来也是惊喜，居然还带了朋友就是喜上加喜了。

严清婷想了一下，她第一次见跟陶桃有关的人是陶桃的阿婆，她也说了同样的话。

按照陶桃这种爱多管闲事儿又张扬明媚的小姑娘，怎么说严清婷也不该是第一个被她带回来的朋友，况且是在她们还不是朋友的情况下。

还以为她很随便呢……

“陶桃平时在学校里怎么样啊？有没有听老师的话？跟同学相处的怎么样？每天开心吗？”这是佟小年一定要知道的。

“还行（装的挺好)，有（没有也没人知道)，挺好的（这个阶段的同学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漂亮转学生，不好说话的除外)，开心（看起来应该挺开心)。”

“哈，你说话一直这样吗？”佟小年快被严清婷逗笑了，这小姑娘说话还挺有意思“不过陶桃开心就行，其他的也不重要。”

“应该挺多人说你长得漂亮吧。”佟小年夹着烟，一说话烟雾就从口鼻里跑了出来。

“嗯。”严清婷向来实话实说。

“呵。”佟小年皮笑肉不笑的弹了一下“挺好的。”

佟小年将烟掐灭，愣了几秒“其实我也没别的意思,有些话可能不太适合我说，我也就不说了，谢谢做她的朋友，这应该对她来说是新的开始，第一次见面就跟你说这些，感觉我挺莫名其妙的吧，不管你怎么想，希望你们好好相处。”

佟小年笑了笑“不管你对她怎么样，看得出你是个好孩子，女孩子嘛，有个伴儿也挺好的，要好好的，昂，她那孩子啊就是固执，一根筋，要是哪天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跟她说，不然她那个性格啊分分钟把你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都给猜的一干二净，到时候你再告诉她就难喽。”

说完佟小年就起身离开了。

留下什么也没听清楚的严清婷独自蒙圈。

“这都是什么鬼啊？！”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