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的女孩儿们都同样敏感。

书名:早有蜻蜓立上桃
作者:那我是什么鬼

严清婷看着陶桃习以为常的忧伤表情,胸口像被塞了一团浸水的棉花,阳光穿过巷子两侧的屋檐,在陶桃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将她睫毛的弧度映得分外清晰。

陶桃也发现了,以为是严清婷被吓到了赶紧解释“你也不用太担心,杨婶风华正茂着呢,在E市这种情况还是蛮普遍的,也不是只有这一户是这样的,其实这里很多的人,都是为了所爱的人,所向往的生活而努力奋斗的人,管别人怎么想他们,在我看来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严清婷脸色一僵,微微抿唇“没事,我只是……不太了解这里。”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世界多么狭小——在严家的高墙内,她以为被当作继承工具就是最大的苦难,还有更多的人在这世间苦苦挣扎。

陶桃怔了怔,恍然大悟般"啊"了一声,她想起十二岁的自己初到E市时,也是这样无所适从,那些蜷缩在小卖部的夜晚,那些被醉汉尾随的巷口,那些数着硬币买泡面的日子...如今说来轻松,可当时每一秒都是煎熬。

陶桃突然有些犹豫,那下午还带不带蜻蜓去看殷爷爷和心怡了啊……还有小年姐的事……还要不要告诉蜻蜓呢?

只是知道杨婶的事情,蜻蜓的脸色就这样了,那看了其他人不会被吓死吧?

陶桃这才反应过来,她只顾着这边的事情,一直带着蜻蜓,好像根本就没有问过蜻蜓愿不愿意,虽然蜻蜓没有说什么,但万一是人家不好意思说呢?

她明明是最清楚,一个从未接触过这些事情的小女孩儿突然一下接受这么多反差和信息量什么感觉的。

要不你下午别跟我们一起去了?"陶桃犹豫着开口,又立刻摇头,"不对不对,我的意思是...下午要见的两个人可能跟我们不太一样,我怕你..."

说完她立刻又觉得不太对,把蜻蜓带过来,蜻蜓自然是只跟她熟悉的,而且看起来今天也刚才把戒备心对她放下,她怎么能把蜻蜓一个人丢在一边呢?

把她丢去哪里呢?丢到小年姐的铺子里和她大眼瞪小眼吗?

青春期的女孩子们都同样敏感。

“我的意思是,我们下午去见了两个人,可能跟我们都不太一样。”陶桃尴尬的笑了笑“我怕你一时不太适应,要是实在不行的话,我就不去了,嘱咐老阴逼几句,他们也能解决的。”

"你觉得我会害怕?"严清婷打断她,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不知为何,陶桃这种小心翼翼的体贴让她心里泛起酸涩,她讨厌被当作温室里的花朵,更讨厌陶桃那种"我经历过所以我来保护你"的姿态。

“我……”

“我不是在害怕。”严清婷叹了口气“我是真的从来不知道世界上真的会有这样的一群人,我一直在想,从前我觉得自己是那么那么辛苦,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我不配拥有自由,可是今天我听到了,世界上还有很多每天都很累很苦的人。”

“我只是有些惭愧,只因为这一点困难就被绊倒的我,是否有些懦弱?”严清婷说完自己就先苦笑了下。

秋风卷着落叶从两人之间穿过,陶桃的刘海被吹得凌乱。她伸手拨开发丝时,严清婷看见她指甲边缘有细小的倒刺。

"痛苦没有比较的必要。"陶桃突然抓住严清婷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她眼眶发红,却倔强的有些偏执"从前我也总想,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世界这么不公平?"她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严清婷腕间的脉搏,"但后来我明白了,活着本身就是一场战斗。只要没有后退,就是胜利。"

可是后来,沉溺在悲伤中的陶桃总有一天得走出来,世界不会因为你沉浸在痛苦中就退后一步,既然这个世界对她不公,那她偏要好好的活活给这个世界看!

无论人间值不值得,也一定要过了才知道。

于是她把每一天,每一步都算进了未来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告诉她,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世界上还有很多人也在拼命生活和努力着。

她紧紧牵起严清婷的手“没事的,我们都知道,坚持下来很难,但只要没有后退,就是成功了!蜻蜓总会自由的,我们一起努力!”

阳光在这一刻变得刺眼,严清婷看着陶桃近在咫尺的脸——嘴角若隐若现的梨涡,还有那双永远亮得惊人的眼睛,她忽然想起昨夜醉酒时陶桃蹭在她颈窝的温度。

“好。”严清婷释然,然后就看到本来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的陶桃,咽了下口水,醒了下鼻涕,眼泪就这么水灵灵的被收了回去。

严清婷:???

没忍住笑了一下,陶桃真是拥有无与伦比的感染力啊,想了一下严清婷开口道“那就先证明一下自己吧,陶桃同学。”

陶桃呆了一下,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啊?怎么证明?”

努力生活的人值得被关注,严清婷默默想着“你可以先从下午我们要拜访的爷爷家说起。”

陶桃沉思片刻“这个不着急,下午你见到爷爷,自然就会明白了。”

——

殷家的老宅藏在巷子深处,墙皮剥落得像老人斑驳的记忆。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爷爷!看看我带谁来了!”殷楚城试探性的喊道。

陶桃几人小心翼翼跟在身后,严清婷知道为什么他们好像跟做贼似的。

“这里是?”

“英子家。”陶桃低声回应道,好像生怕惊觉了什么。

她下意识抓住严清婷的手腕,在她耳边低语:"待会要是有什么飞过来,记得躲——"

话音未落,一把木椅破空而来。严清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陶桃拽着往旁边一闪。这个保护动作如此熟练,仿佛经历过无数次排练。

门口就那么大,殷楚城站在最前面,本来也想躲一下,结果没挤出去,板凳硬生生的砸在了殷楚城背上,疼的他呲牙咧嘴。

“又来!我说过你们再来我就报警了,都给我滚出去!”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从房里传来。

严清婷怔住了。老人浑浊的瞳孔里燃烧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怒火,让她想起严家祠堂里那些泛黄的老照片——那些穿着军装、目光如炬的年轻人。

老头子怒目圆睁,经过岁月沉淀发黄的皮肤此时因为生气涨得通红,拐杖狠狠的在地上杵了几下,敲的地板发出咚咚的响声。

“爷爷,你又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小城啊。”殷楚城见老头子从房里出来,急忙凑上去,无奈的说道。

"我三四十岁的人哪来你这么大的孙子?!"下一秒被拐杖敲中膝盖,老人暴跳如雷“我可不认识什么小城,我告诉你们这群小屁孩儿!老子当年在军营里大杀四方的时候,你们还在妈妈怀里吃奶呢!再不滚,我就报官抓你们!”

殷老爷子好像并不相信他在说什么,伸出拐杖就要向他脑袋敲去。

陶桃急忙上去帮忙,殷老爷子身在半空中的拐杖被放了下去“爷爷,咱们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殷老爷子更生气了,瞪着个眼睛回头一看,顿时定住了,歪着头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好像想起了什么,不然“哦”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

殷楚城松了口气,还以为殷老爷子都想起来了,赶忙去扶老爷子“唉……爷爷不是我说你,早不犯病,晚不犯病,偏偏这个时候犯病,偏偏每次一犯病,甲老大一来就能好,就是奇了怪。”

“滚开,别碰我!”殷老爷子赶紧把殷楚城的手拍开,转头笑盈盈的看向陶桃“哎呦,岁岁呀,你怎么回来啦?学校这么早就放学啦?你乖乖去房间玩儿噢,爸爸给你去煮饭啊。”

在座的所有人:……

殷楚城大叫一声,急得快跳起来使劲拽住,殷老爷子的袖子“岁岁?!爷爷,你又看错了吧?她不是我妈呀!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你常说的佟老板家的那个幺妹儿啊!”

"岁岁是谁?"严清婷小声问。

陶桃苦笑:"殷叔早逝的妻子。"她轻轻拍着老人的背,动作娴熟得像做过千百遍,"殷爷爷年轻时是边防军人,岁岁阿姨难产去世那天,他正在边境执行任务..."

“我说你这小伙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叫谁爷爷呢?!我一个三四十岁的大兄弟怎么就当爷爷了?!”殷老爷子一气之下踹了殷楚城一脚,紧些滑倒,陶桃赶忙去扶,转头老爷子就对陶桃一脸慈祥,活像了有两副面孔“岁岁呀,不怕啊,爸爸在呢,看爸爸把这些坏人都打跑!”

陶桃扶着额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殷楚城还在和老爷子辩解,试图唤醒老爷子心里的那些年的亲情,王闻天也上去帮忙,一个人一时吵的不可开交。

严清婷呆愣在原地,回过神来拉了拉陶桃“那殷爷爷这是?”

“你不是常念叨吗?真见到就不知道啦。”陶桃无奈的回头看向严清婷。

严清婷这下是明白了,这个老爷子是一名真正的阿尔兹海默症患者。

她一时有些恍惚,脑子里好像出现了阿婆的身影。

她好像明白为什么之前在陶桃面前提二字阿尔兹海默症时,陶桃会不高兴甚至生气了。

这不是医学教材上冷冰冰的名词,而是一个个鲜活的灵魂被困在记忆迷宫里,他们可能忘记全世界,却固执地守着某个瞬间——也许是新婚之夜,也许是孩子出生那刻,也许是诀别时分。

这种事情向来是不能开玩笑的。

就像阿婆总把她认成母亲,就像殷爷爷把陶桃认作早故的女儿。

作者说

新约的稿子萌萌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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