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雪灾?

书名:小殿下他口是心非
作者:长空月

  “咚咚——”

  一片静寂中,敲窗声猝然惊起。

  睡得正香的晏白木猛地往前扑了一下,睡意瞬间消弭。揉了揉眼睛,他撑起酸麻的膝盖趴到窗前。

  窗外已是一片昏色,却仍旧燃着朦胧光点。

  “咚咚咚!”又是敲窗声,比第一次急促些。

  是谁?

  “是我,开窗。”

  窗户上忽然冒出一团黑影,萧长风的声音从窗户缝里钻进来,还带着夜间的湿气。

  不要。

  晏白木皱了眉,抿了嘴,活动一下腿就往回走。可身后的窗户却突然开了。

  夜间的凉风一鼓作气地冲进屋内,把晏白木吹得浑身哆嗦。当即捡起桌子上的披风往身上裹了又裹。

  “先生,你——”

  晏白木转身呆住了。

  漆黑静谧的夜色中,萧长风提灯撑伞,是黑夜中唯一的光源。

  萧长风的去而复返并不是让晏白木呆住的缘由,他身边的那颗矮树才是。

  不高的海棠树在微弱灯火的映照下,覆盖上一层淡淡的昏黄。在萧瑟寒风中显得有几分萧条。

  但枝头上的海棠花却是开得极艳,嫣红花瓣重重叠叠,唯有花瓣尖端有一点淡淡的粉嫩。

  晏白木愣愣地往前走,起先走得缓慢,随后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竟然跑了出去。

  屋外正簌簌落着薄薄的春雪,他也不在乎。

  在海棠树几步前倏地站定,又试探地靠近。浅淡的香气钻入鼻中,他也钻入了萧长风的伞下。

  是真的。

  等摸上那花枝,晏白木的心才落定。

  “那香囊素日未见你看重,反而是海棠花问了几回。想必伤心定不是因为那香囊,而是因为那朵海棠。我原本想着早些运回来,可路上忽遇风雪,这才晚了些。”

  海棠花瓣探入掌心内,带着些许湿冷气息。

  “为什么?”晏白木的声音有些翁翁的。

  “什么?”萧长风没听懂。

  “为什么还要回来?你不应该和他们一样离开么?”

  晏白木捏紧内衫,微颤的眸光扑闪不定。

  太子晏白玉走了,太监青环也走了。他以为,萧长风会和那些人一样,可为什么偏偏回来了?

  萧长风先是一愣,后是浅笑,“我为何要离开?你是我的学生,学生正伤心着,身为先生怎能弃学生而不顾呢?”

  这一个反问令晏白木怔住了,随后垂眸抿唇,“师生的关系难道能比得上父子兄弟更亲近么?”

  若是按照常理,沾有血亲的父子兄弟总比陌生人组成的师生关系要亲近,可这个常理到了晏白木这里,却是颠翻过来,父子兄弟全然抵不过萧长风一个外人。

  在晏白木这前十九年的生涯中,父皇这个身份从未在他的生命中出现,兄长的出现则是存在将要遗忘的记忆中。

  他现在能真真切切见到的,只有萧长风这个名义上的太傅,没有任何血亲关系的陌生人。

  “陛下疏离你,是因为心有芥蒂。他与昔日叛乱的梁王乃是同胞兄弟,自幼关系亲厚。陛下曾以为,他为君,定天下;梁王为将,守天下。但谁也没有料到,梁王最后竟然会策反大臣,逼宫政变。如今你与太子同是兄弟,陛下这是怕昔日悲剧重演。”

  萧长风叹了一口气,为晏白木解释这背后缘由。

  可晏白木抬眸看他,冷光涟涟,凝聚着积压许久的情绪。

  “只是因为一场未确定的悲剧,便要将我弃置冷宫十九载么?”

  萧长风皱眉,艰难启唇,“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

  宁可将亲子弃置冷宫,不闻不问十九载,也不许兄弟相残,储君之位动荡。

  晏白木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轰隆——”天空一道惊雷震耳欲聋。

  惨白的闪电照在晏白木脸上,映出额头的冷汗。

  哗啦啦,哗啦啦。

  风雪越下越大。

  脚上的力气也越来越软,竟然直直要载下去。

  晏白木抓着海棠树的花枝,勉强撑起身体,对面前僵硬在半空的手恍若未闻。

  眸光流离不定,似乎还未从眼前的消息回过神来。

  闪电亮起的那一瞬,他见到萧长风冰冷的面容。他突然明白了。

  他那所谓的父皇怕的不是兄弟相残,怕的是他夺了太子的君位!

  策反大臣,需要有权;逼宫政变,需要有兵。

  “我不是昔日的梁王。”

  更不会和昔日的梁王一样谋反。

  风雪夜中,他梗着脖子为自己辩解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罪名是皇帝给他加的。

  他却在向皇帝的臣子辩解。

  萧长风声音嘶哑,喉间是他自己都知情的苦涩。

  “在陛下眼中,现在不是,可他年的某日呢?”

  他年的某日呢?

  晏白木低下头。

  这个答案他给不出。

  “既然他年某日,我会谋反,那你为何还要回来,还要移植这海棠花?”

  晏白木折下一折花枝,一声脆响后,参差不齐的断口戳破掌心,滚滚红血落下,浸染枝头上的海棠花。滴答滴达,再滴入白雪中被新一层薄雪覆盖。

  “一个在冷宫连写字都不会的小家伙,一个在酒楼讨活连工钱都要不来的小家伙,我不认为他有谋反的潜力和能力。”

  头上忽然落下一只手掌,拂落他乌发上的白雪。雪花飘落,坠入他眉眼,竟是一片晶莹。

  晏白木拍下萧长风的手掌,不知从哪里来的怒气和委屈,眉毛嘴巴都撇着。

  “那以后呢?”

  “眼下你经书尚未学全,何谈以后?今日虽是花朝节踏青,但一日两百大字不可少。”

  莫名的,听到这一句话,晏白木的一腔怒气和委屈全然消散了。

  “今日我伤心。”

  “你何曾听过哪家的学生因为伤心便不做功课?”

  萧长风敲了敲晏白木的脑袋,得到一眼怒瞪,却是满目笑意。

  “你笑什么?”

  “笑——天色不早了,你该就寝了。”萧长风转身环望天色,眉目间藏着些许忧愁。

  “你不是说还要写大字么?”

  “明日再补,也不着急。”

  “啊?”

  晏白木发出一声沮丧,方才还亮起的眼睛瞬间暗淡。本以为听着萧长风的意思,那两百大字可以免了,未料到萧长风竟然如此心狠,还要他次日补回去。

  两人又说了一番话,萧长风这才离去。

  风雪夜竟然出现了惊雷闪电,倒也是稀奇。冷宫外的人翘首探望,看个热闹。

  可刚从冷宫里出来的萧长风却是一脸严肃,招来萧三,速去太子府。

  “大人方才将真相告知于小殿下,是否有些过于残忍?若是他寻短见可怎么办?小殿下还是个未及冠的孩子呀。”

  萧三压下眉眼,面含不忍。

  他刚才趴在墙角,是将这一番话语从头到脚都听了的。但仅是听着,便觉得残忍不公,更何况当事人晏白木呢?

  萧长风疾行的步伐倏地停下来,转过身看着萧三,言语认真,“萧三,大人是不可能呆在小殿下身边一辈子的。小殿下总是要学会长大,提前知道这件事情,于他日后在宫中存活有利无害。”

  顿了一下,萧长风似乎又想到什么,喃喃自语道:“于他及冠出宫也是有利处的。”

  “大人?”萧三没听清后一句,问了一嘴。

  萧长风却是摇摇头,略过这件事情,转而直奔太子府。

  “大人,为何突然要去太子府?”

  “风雪夜忽而伴有雷电,怕是会有雪灾冻伤。”

  “大人,怕是多想了吧?”萧三抬眼望了一下天,脸上满不在乎,“如今冬末春初,虽然说打雷有些罕见,但也并非没有过。若是大人说是有人含冤,属下或许还信些。”

  “萧三,你现在与我娘越来越像了。一是唠叨,二是迷信,赶明儿你也在府中立个佛像吧。”

  萧长风淡淡开口。

  心神却全部都落在可能的雪灾冻伤上。

  史官那的卷宗上记载,先帝在位时(庆历四年),曾有风雪伴雷电,数日后,暴雪压城,便是京城也受灾严重,更遑论其余各地。

  当时,是如何解决的?

  萧长风记不清了。

  上一次获准查看史官的卷宗,还是太子在东宫的时候。

  思绪在头脑中转了一圈,几瞬之间,萧长风当即定了主意。

  “萧三,你连夜去请太史令、户部尚书与工部尚书到太子府一叙。”

  “是,大人。”萧三面上有点迟疑。

  大半夜召集官员在太子府,第二日不会被那些御史给弹劾吧?

  但见到萧长风面上布满思绪,便把疑问吞进腹中,连忙跑去找那几个大人。

  两刻钟后,萧长风终于赶到了太子府。正是深夜,门房半昏半醒,见有人影窜过去猛地惊醒,见到是萧长风才有放心坐回去。

  又思及萧长风的身份,刷地站得笔直。

  “大人。”门房行礼。

  “无人轮班吗?”

  “还有半刻钟。”

  “夜深有困意难免,但职责在你肩上,还需克制些。”

  见门房有些胆怯,让他坐下后,萧长风走入院中。

  太子府中昏暗,除去雪夜天光,便只有书房处亮着微弱烛火。

  萧长风心下了然,抬步走进去,正好见到太子身着中衣,披着一层厚厚大衣,在书房中饮着热茶。似乎是刚醒过来。

  “我以为这个时辰你已经睡了,却未料还醒着。”萧长风走过去,毫不客气地坐在晏白玉对面。

  晏白玉的对面已经摆上一盏热茶,显而易见是为萧长风准备的。看来晏白玉已经等候萧长风多时了。

  “今日事务多一些,刚要入睡,忽然听见天上惊雷,掀窗见外面已落雪,恐有雪灾,便坐了起来。”晏白玉眼皮微垂,头枕在胳膊上,带着几分困倦。

 头转向萧长风,打起精神,“倒是你,为何也未睡?怕不是比我这个太子还要忙碌些?”

  “刚从冷宫过来.....”萧长风三言两语讲清事情经过。

  晏白玉垂眉,愁意加深,“幼弟......需要多劳烦仲期了。”

  正说着,门外忽然又响起一阵骚乱,晏白玉揉了揉眉心,准备起身,却被萧长风拉回来。

  “我请了几位大臣,想必是他们。”

  “歇着吧,他们刚醒,可比我们精神多了。”

  晏白玉点头,等了一会儿,又看向萧长风,眉目带着讶然。那样子好似在说,莫不是,你也请了?

  见萧长风点头,唇角掀起了然笑容。应是如此。

  几个身着绛色官服的人走进来,一个个眉头夹着,先后两回被人从梦中吵醒,论是谁都会不爽。

  但经了这一路风雪,再思及萧长风的担忧,无一都不是严肃。

  几个人也都清楚召集他们来太子府的缘故,只是......难呀!

  户部尚书率先开口,摊袖摇头,“正是初春,国库的银两粮食在冬日时便被运往北方救灾,所剩存余不算多。若此时雪灾冻伤重现,怕是无以为继呀。”

  户部尚书这一番话让书房中的几个人面上笼上一层昏色。

  北方秋收素来少于南方,往年倒是也能撑过冬春,可今年稀奇,冬日提前了。许多庄稼冻死在地中,粮食歉收。只能求救京城,这才依着国库的银子和粮食过了冬。

  北方冬日本就寒冷少食,若是再来一场雪灾冻伤,那便是把刀架在北方人的脖子上呀。

  紧接着是工部尚书开口,同样面带难色,“若是真有雪灾,皇宫尚且可以抵御,可京城外圈及边缘的一些民居民宅,由于建筑用料怕是很有可能塌陷。而其余各地,臣不好判断。只是如果北方雪灾,而南方春暖化雪,黄河北上遇冰层,怕是会有春汛。”

  春汛!

  在场的几个人都坐不住了。

  洪水的伤亡尚且难以估计和处理,若是夹了冰块的洪水,死伤的数目只会成倍增加。

  “诸位都有困难,所以孤与太傅才会请太史令过来。晏国建国多载,未尝没有经过雪灾。孤记得,先帝在时便有一场大雪灾。”

  晏白玉此话一出,众人都看向手持卷宗的太史令。尤其是落在卷宗上的目光,个个火热。

  可胡发花白的太史令却是愁眉苦脸,对着众人摇头,“老臣也无能为力。”

作者说

雷电发生于强对流天气,水汽多的地方,夏天表现为大雨/暴雨,冬日表现为大雪/暴雪。雨/雪程度依据水汽多少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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