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小龙坎里烟火味十足，刚走进去，一股辛辣的味道直冲口鼻，王一博狠狠皱了一下眉，但还是走了进去。
“还有包间吗？”
“有有有，我这就去给您准备。”服务员很热情，引着王一博往里走，边走边说：“先生您是外地人吧？来我们老城这边的小龙坎算是找对地方了，别看这条街上火锅店多，我敢保证谁也比不上我们正宗。”
正宗吗？王一博苦笑，他其实并不求什么正不正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走进这家店。
“都是辣的吗？有没有清汤？”他鬼使神差问。
“有有有，我们这里常有外地人来，清汤是不可少的。”服务员一边拿菜单子一边又问：“先生您是几位啊？我好安排份量。”
“就我自己。”
“啊？一个人来吃火锅啊？”
服务员一句无心的话，让王一博的手一哆嗦，菜单掉在泛着油光已经擦不干净的桌子上，心里有点苦涩，还有点委屈。
“没事，一个人也常见，我给您上个小份的，稍等啊。”服务员圆滑地将话题岔过去，正要走王一博突然又说：“不要清汤了，要鸳鸯锅。”
“啊？一个人吃鸳鸯锅？”服务员摸不着头脑，刚问完又赶紧加了一句：“好好好，常见常见，您稍等哈。”
他说着出去了，王一博一个人待在包间里，不隔音的门窗将外面的喧闹透进来，环境算不上多好，闹哄哄的，桌子上的油渍发黑，边缘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面前刚拆开塑包的碗碟，缺了个小小的口子。
他用热水将餐具都烫了一遍，看着陶瓷碗里纵横的纹路，心想：肖战说的重庆火锅店，就是这样的吗？
想到肖战，他用力搓了一下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想他旁边那位，几乎挂到他身上的女孩。
只要不是眼瞎，都能看出他们的关系吧？
锅底已经上了，他心情烦乱地涮了一筷子菜，也没看是什么，熟了直接塞进了嘴巴。
“哇，好烫！”他闪着嘴巴找水，又说：“好香啊！”
他刚刚下锅的是一块豆腐，又软又烫，里面裹了汤水，他感觉舌头都要起泡了，但还是掩盖不住那股香味，让他跃跃欲试，想要再来一筷子。
这味道刺激着肠胃，恢复了他对饥饿的认知，面前咕噜冒泡的清汤和红汤，激得他肚子一阵阵叫起来。
红汤那一面翻出几根红色的干辣椒，再看看面前的配菜，黄喉，豆皮，百叶……都是他照着印象里肖战那次点的，他以为自己根本没有留意，却没想到都还记得。
脑子不知哪根筋没搭上，夹起一筷子鸭血丢进了红汤锅里，他记得肖战爱这个，当时吃了不少，现下肚子饿得厉害，越看越觉得香。
捞起来送进嘴巴，嚼了两下，辣得他眼前迷离，骨子里偏生出一股犟劲，喉头一动给吞了下去。
没有吃出鸭血本来的味道，口腔里只有辣。
辣，似乎真的是太辣了，王一博感到肚子里一阵疼，针扎似的，他皱紧眉头放下筷子，不相信自己的肠胃有这么脆弱。
喝了点水，又在清汤里烫了几片青菜，可肚子里已经出现不适，连清汤都变成了承受不住的刺激，王一博额上很快冒出大颗的汗。
从上飞机前就没吃过什么东西，早餐水米未进，眼下已经中午了，将近二十四小时未进餐的他，这顿火锅真的碰到了他肠胃的高压线。
他用手捂着，坐在椅子里抵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行，勉强站起来往外走，距离酒店只有两百米，叫司机来接有点太兴师动众，眼看着客至的招牌就在不远处，可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
一辆大货车轰隆隆过去，街面巨大的噪声让王一博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彻底断开了，双腿颤了颤，眼前白茫茫一片，晕了过去。
其实迷蒙中还有一点知觉，他看到有人跑了过来，也听见了她焦急的问话，可他回答不上来，迷蒙中，感觉被人拖上了车。
肖战是被李萍逼着跟田甜联系的。
“人家一个姑娘家，你也不说送送，现在这么久了，总该打个电话问下到家没。”
肖战无奈，给田甜发了条微信过去，田甜回复很快，“我没回家，在医院呢，刚刚走了发现有东西忘在了咖啡馆座位上，回去取的时候有人在路边晕过去，我就给送我们医院了。”
“那行，你忙完早点回去休息。”
肖战例行公事般，将手机按灭了，跟李萍说：“她去医院了，有事。”
“这孩子，调休时间还跑去上班，”李萍叹了一口气，又加了一句：“一看就是个工作认真负责的好姑娘。”
肖战生怕她继续絮叨，要跟他细数田甜到底有多好，赶紧找个借口开溜，“我，再去看看招聘信息，顺便把我简历修一下。”
说完就进了房间，写简历，看招聘，可心里怎么也静不下来。
他竟然在重庆碰到了王一博！
那个包了余悦然酒店的，竟然是王一博。
但肖战想，也有可能是阮承玉，王一博或许是陪同老板来工作的。
不管怎么样，跟他总归没有任何关系。
这巧合，偶遇，让肖战心情跌宕什么也做不下去，躺在床上又睡不着，翻来覆去，实在累极了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
醒来的时候天色将黑未黑，晚饭还没做好，肖战仰躺着没动，让大脑思绪放空了一会儿，手机忽然响起来，是田甜打来的电话。
“下午阿姨给我打电话，我当时忙没接到，这会儿回过去又没人接，阿姨没什么事吧？”
肖战听着外面叮叮咚咚锅铲翻动的声音，说：“没事，我妈做饭呢，估计没带手机。”
“那就好，我也没什么事，那就挂了哈。”
肖战随口一问，“你不会还在医院吧？”
“没，我把那个傻子送到医院，没一会儿就回家了。”田甜说话时，从鼻音里溢出个不屑的音符。
“什么傻子？”肖战心里奇怪，一边穿鞋往外走一边问。
“就是那个人啊，晕过去了，送到医院一检查，紧急肠胃炎，人倒是很快醒了，看我的时候拉着一张脸不说话，问什么都不说，我想着他估计要住院，问他家属联系方式，找个人来陪护，他愣是不搭理我，跟个傻子似的。”
肖战无法想象那画面，忍不住想笑，说：“那就不管他，让他自己躺着吧。”
“对，我才懒得管，反正他身上有钱，医药费是自己付的。”田甜跟肖战聊得开心，吐槽别人让她心情很愉快，吐槽完了又突然感慨，“长得还挺好看的，就是人有点愣。”
她说着似是恍然大悟，没等肖战回答就自己又说了一句：“忘了跟你说了，就是那个，那个什么什么，咖啡馆对面那个酒店，今天我们俩在那门口碰到的那个，就是他！”
肖战的手机啪嗒掉在了地上。
沙发前面铺了地毯，手机落下去发出一声闷哼，伴随着田甜那句“你怎么了？”，因为没有得到回答，对面自己挂断了。
肖战站着没动，眼睛不知看向哪里，也没有聚焦。
李萍拉开厨房的玻璃门透过半张脸叫他：“小战，给你爸爸打个电话，叫他回来吃饭了。”
肖战没动，仿佛没听到。
李萍又叫了一声，他才晃了一下脑袋，弯腰将手机捡起来，并没有打给肖梁，喉结动了动，溢出声含混不清的声音，才说：“妈，我有事先出去一趟，晚上不吃饭了。”
“哎，这马上熟了！”
李萍气急败坏地叫他，可肖战已经几步冲出了家门。
到医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月亮还没彻底升上来，光很淡，被云彩遮住半张脸。
王一博的病房号是从田甜那里问到的，他上去的时候，王一博正躺在床上输液，很安静，肖战站在门口看不到他的脸，不确定人有没有睡着。
“进来吧。”王一博听到动静，用余光看到了门边立着的瘦长身影，撑了一下胳膊想要坐起来，不小心碰到针头，疼得他紧紧皱住眉。
肖战赶紧走进来，在他旁边坐下，伸了伸手扶他，说：“你躺着就行。”
王一博并没有问肖战怎么知道他住院的事，因为他知道肯定是那个送他来的女孩说的。
想想自己还挺歉疚的，人家将他送到医院，他看到那张脸的时候竟然在……生气。
“我没事，你看一眼就可以回去了。”王一博的脸色不好，一动就感觉胃疼，但说话时还是不着痕迹地观察着肖战的表情。
可惜肖战没有什么表情，身子也没动，仿佛王一博那句话没听到一样。
“替我谢谢你女朋友。”王一博突然又说了一句。
肖战的眉倏的动了一下，眉峰挤出个很不悦的弧度。
但他没有解释，看着王一博手背上的针头，问：“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来重庆？怎么会晕过去？”
王一博的脸扭了下，往枕头里陷得更深了些，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肖战无奈，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他，眼神幽芒，深沉如夜，又微微一缩，长长叹了一口气，说：“我走了。”
王一博忽然往上挣了一下，屈着背坐起来，用另一侧没有打针的手抓住了肖战冰凉的，还带着窗外寒气的手指。
肖战的指尖颤了颤，又把目光放回到王一博脸上。
王一博仰头，问：“肖战，半年前我问过你的那个问题，我想再问一遍，你重新回答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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