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指间的袖子逃离，沈霁眼神里染上几分阴翳。
殷真如背对着他，并未看到他的模样。
“良禽择木而栖，你是个聪明人，不说沈家，五皇子对你如何，你也该看清了。”
她也不知为何自己总是管他的闲事。
背后的人还是没有说话，事到如今，殷真如也不觉得恼或是如何，她不会再劝了。
在她即将要离开的时候，沈霁有些苦涩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可若是没有沈家没有五皇子，我存在的意义又在哪里？我已经被沈家抛弃过一次了。”
他不能再被抛下。
所以他抵死挣扎，就算明知前路艰险，他也要眼瞎心盲地走下去。
殷真如忽然有些明白他为何会这般。
自小长大的地方没有给他归属感，他的归属自他母亲难产而亡那日后便彻底消失了。
不过，若是规劝无用，殷真如不介意用其他的手段把他从中摘出来。
沈家必须得在沈霁手里，这枚棋子才能有更大的利用价值。
沈霁的声音落下好久，久到殷承允和李鹤贞都要回来了，还是没有等到殷真如的回复。
这一天，他终究没有等到殷真如的回答。
今天是秋猎的最后一天，本朝民风开放，贵女们只要是自己想，便可以亲自下场，这也是为什么前一日殷真如一直在林中打猎的原因。
皇帝陛下为了一视同仁，准许贵女们也可以把自己猎得的猎物摆出来叫众人观看。
殷真如无异于是其中猎的最多的人，世家公子那边，殷承允和沈鑫两人因为一直在暗戳戳的较劲，开始的时候二人猎得的猎物数量相差不大。
但不知道为何，沈鑫就像是忽然不动了一般，斗志都少了许多，这才落在后面去了。
不过他们二人只能算是小打小闹，毕竟不能抢了皇家的风头。
今年不出意外的又是李鹤贞和李沐风之间的争斗，众人早已习惯。
殷真如这时候看向了坐在上面的皇帝身上。
不出意料的话，皇帝很快就要开口说话了。
“风儿和贞儿这么多年都没有分出胜负来，不如今年换一个玩法。”
皇帝说的换一个玩法就是谁能猎得林中深处的那只猛虎，谁便是这一次的胜者。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皆是一惊。
对于两个皇子之间的斗争，皇帝向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能想到一直在维系着平衡的皇帝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这个意思，不就是默许了他们之间的斗争吗？
果不其然，皇帝的话一说出口，不管是谁都热血沸腾了起来，这已经不是一场简简单单的秋猎了。
李鹤贞往前走了一步，恭敬地朝着皇帝的方向拱手：“父皇，儿臣定不负所托！”
李沐风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这让旁人看着更是摸不准他的态度。
殷真如却知道，这场秋猎的最后结局是什么。
这林中的猛兽既不是李鹤贞猎到的，也不是李沐风，而是从一开始，那猛虎便死在了林中。
那是皇帝给他们的警告。
殷真如早就知道了结局，又得防着有人对她的马做手脚，与其去揪那个胆小的幕后之人，还不如自己省点力，在营帐边上逛逛，不舒服吗？
想明白后，殷真如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坐了下来。
在她的身后不远处，沈霁就这么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李鹤贞猎虎去了，李沐风虽不大想去，但还是跟着进了林中，殷承允在殷真如的劝说下也骑着马进了林子玩儿去了。
因此，这里独留了他们二人。
殷真如本想就这么待到他们回来，毕竟结果早就摆在那里，等他们都发现了那死去的老虎后，他们便会知道皇帝真实的意图。
只是天不遂人愿，她就算想躲着一些事，有些事还是会找上她。
当银家的护卫找到她的时候，她正打算回去。
见到眼熟的人，她皱起了眉。
“大小姐！”护卫长冲过来在她面前跪下，脸上满是冷汗，一双唇惨白没有血色，“二公子……那虎不知为何发了狂，二公子为了保护七殿下把虎引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话音落下，殷真如有了一瞬的愣神，但随即反应了过来。
什么叫虎发了狂？虎不应该死了吗？
看着护卫长跪地磕头的模样，殷真如的嘴唇动了动，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忽地快步朝着林子的方向走去，厉声对周围的殷家护卫喊道：“所有人听令，全员出动，都给我去找人，谁先找到二公子重重有赏……”
说罢，她停住了脚步，深吸一口气，冷冷道：“若是二公子出了什么意外，你们这些跟着一起进去的……”
她的意思很明显了，但现在并不是吓唬他们的时候，她只是想告诉他们，想保住自己的小命就给她用心用命去找人。
就在她快步朝着马厩走去的时候，沈霁想说些什么，在看到她的脸色后，收住了嘴。
殷素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殷真如要把殷家所有的人都调离，如今天色将暗，这么大的地方若是没有自己家的人在，总是有些危险。
“大姐姐！可是发生了何事要把人都调走？”
殷素雪害怕地拦在殷真如的面前，希望能给她留下几个人。
殷真如本就心急，但到底知道家族脸面，她对着青雀说道：“你留在这里留意这里的一举一动，今晚……怕是要乱了。”
说完，她拽紧缰绳夹紧马腹朝着黑暗中而去。
殷真如在林中奔驰着，事到如今容彧已经没了隐藏的必要，他不知道从哪里抢过了一匹马跟在殷真如的身后，同时跟在后面的还有一直默不作声的沈霁。
他们三人不知道跑了多久都没有看到一个人，出事的消息已经传了回去，想必很快皇帝那边就会派人过来。
殷真如没有心思等他们，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找了过去。
他们跑了许久，直到看到不远处有一出空地，月光正好从林中的间隙落到地面上。
殷真如拽紧缰绳，马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高高的抬起前脚，嘶鸣了一声。
在那月光下，一个浑身浴血的人正靠在一棵树边，那人的胸膛起伏着，好似正经历了一场大战。
“承允！”
殷真如快速翻身下马冲到殷承允面前，她捧着殷承允的手还发着抖，小心翼翼又不敢触碰到他，他如今的模样实在太过狼狈，她不知道他的身上还有哪里有伤，并不敢轻举妄动。
殷承允本来头脑还在发懵，直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阿姐……”
“阿姐在，阿姐在！”
殷真如颤抖着手擦拭着殷承允脸上的血，她只有这么一个弟弟，她已经见过他出事了一次，不能再看着他离开自己！
她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殷承允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有些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
“阿姐……七殿下……”
“殿下他为了……救我……”
从殷承允零碎的话里，殷真如拼凑出了一个真相。
他们在寻找虎的时候，虎的状态很不对，就算他们及时发现了虎竟然只盯着李鹤贞咬，本来他们人多还能对付，但不知道为何虎的状态越来越不对，许多人都被虎咬死了。
后来，殷承允为了保护李鹤贞披上了他的外衣想要把虎引开，但虎却彻底失控了。
为了让殷承允不被连累，李鹤贞激怒了那只老虎，让老虎追着他离开了这里。
殷承允身上的血很多是那只老虎的，他本身并没有受太重的伤，只是同那虎对战太久力竭了而已。
直到他无事后，殷真如后怕的松了口气，浑身的力气都消失，流失的体温也渐渐回来了一些。
说实话，在知道李鹤贞把虎引走的时候，殷真如竟有一瞬间想要他就死在虎口下的想法，只要解决了李鹤贞，一切的事都解决了，她不必再苦苦思考该如何解决这个人。
反正除了在场的人没有人知道李鹤贞是为了殷承允才陷入危险，如果……李鹤贞真的死在这里了呢？
她的脸上竟然出现了几分有点癫狂的笑，察觉到她异常的殷承允忽然抬手保住了她，整个人靠在她的身上安慰道：“阿姐别怕，已经没事了……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他会没事的。”
殷承允虽不知道为何殷真如会是这样的反应，但他们到底心有灵犀，自然也能知道殷真如如今真实的意图。
被安慰后，殷真如的情绪平复了一些，她拍了拍殷承允的背，起身站了起来。
在殷承允不解的眼神中，她朝着容彧说了些什么，容彧犹豫了会点了点头，朝着他的方向走过去。
“阿姐？”
话音未落，容彧一巴掌劈在他的颈侧，他的身子瞬间一软，倒下的瞬间被容彧扶住。
“把人好生带回去，我还有事要做。”
容彧虽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但看到她的脸色还是弯腰把殷承允抱了起来，朝着马儿的方向走去。
如今，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小姐可是要去寻他？”
他指的就是李鹤贞。
殷真如嗤笑一声：“怎么？你要阻止我？看如今的情况，如果七殿下死在了今天，五皇子便再没有了竞争对手，你们沈家，还会需要你吗？”
她的话无异于在沈霁的心头上又插了一刀。
殷真如知道是自己如今的情绪很不稳定，因此话也难听了一些，于是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解释了起来。
“在场的许多人都知道承允是为了救他而只身犯险，可也有不少人知道他为了不连累承允而跟了上去，如今承允安然无恙地回去了，可他却下落不明，你觉得陛下要是知道这件事，会作何感想？”
她比任何人都想要李鹤贞死，但绝对不是要他在这时候死，他若是在这时候死了，一定会给殷家带去麻烦。
殷真如头疼的深吸一口气，不再去看沈霁的表情就要去找人。
路过沈霁边上的时候，沈霁忽然抬手拉住了她的手腕，这一次，是真正的拉住了她。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别太着急，我陪你。”
在殷真如不解的眼神中，她就这么看着沈霁拉着自己朝着马儿的方向走去。
漆黑的林子里，密不透风的地方传来越来越浓烈的血腥味，马儿因为这股味道开始惧怕，迟迟不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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