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希转身走上楼梯,纤细苍白的手指轻轻触碰木栏上粗糙的纹理,像在抚摸人生的轨迹。
“小、小希,我......”见到他,薛斌惭愧得像是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把刀给我,别做傻事。”简希向他伸出手,慢慢靠近。
“你别再往前走了,我不想牵连你。”暴虐的凶徒瞬间委屈到抽泣,“我没想杀人,是他们,他们一直欺负我,就像小时候东花园的那群混混,莉莉丝和那两个保镖,他们羞辱我,殴打我,让我滚出剧组。”
薛斌泣不成声,“今天莉莉丝又来找我,她摔了你送给我的相机,我从小到大收到过最好的礼物,她就那么摔坏了,我当时太生气了,所以我用了全力,拼命推开她,我没想杀人,可是她就那么死了......完了,全完了,我会被枪毙的。”
“不会的。”简希扶着朱木栏杆,向前挪了挪,坚定地说,“你是过失杀人,是她有错在先,你不会被判重刑。放了雅睿,我们一起去向警察说清楚,剧组的人可以替你作证,我会给你请最好的律师。相信我,最多只是做几年牢,我会经常去看你,只要表现好就可以获得减刑,等你出来,还做我的助理,一切都会好起来,薛斌,相信我。”
“不,他们有权有势,我们只是普通人,斗不过,斗不过的,我完了......”
毫无征兆,薛斌情绪再度失控,“你退后,退后。”
他神志几近错乱,方觉实在无法做到让简希独自涉险,他试探着,一步步跟上了楼。
“好,我不靠近你,你别冲动。”
简希摆手安抚薛斌,小步后退,或许是太过紧张,他脚下一个踉跄,顿时重心失衡向后仰倒。
“小心。”方觉及时托住他的腰,将人扶稳,只是细微的接触,他闻到了简希特有的香气,意识到自己有多想他。
“方觉哥哥,救我。”林雅睿瘫软在地,低声泣诉。
方觉示意林雅睿镇定,“薛斌,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和简希都会帮你,一定会向法院求情,争取最公正的判决。”
听见方觉的声音,薛斌恍惚中猛然惊醒,怒目呵斥:“谁让你上来的,谁让你上来的,滚,滚下去。”
刀刃再次割破林雅睿的皮肤,虽不致命,但也足以惊得他放声痛哭。
“住手。”简希推开方觉,自己挡在两人中间,“薛斌,想想你母亲的遗愿,她一直希望你做个正直的人,不要像你父亲那样,你也做到了,你是好人,这次不过是意外,你是自卫,失误不能判定一个人的天性好坏,想想你母亲,求你了薛斌,清醒一点,不要一错再错了。”
“母亲。”
在老家人眼里,父亲是恶人,是反面教材,他和母亲是被牵连的无辜者,薛斌再次迷惘,喃喃叫着母亲,手里的匕首缓缓下垂。
眼看危机即将化解,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方觉更是全身蓄势,随时准备制服对方。
“不。”陡然间,薛斌双目充血,“我不能像那个混蛋一样坐牢,还不如拉个垫背一起死,一起死!”
突然的癫狂让所有人措手不及,匕首挥起刺向林雅睿的瞬间,廊道内人影闪动,眨眼间,方觉一个手刀劈掉了薛斌的匕首。
明晃晃的匕首飞出,掉落到楼下,记者们惊叫着闪避,方觉趁机拉住林雅睿的手将人拽向自己,抬脚重重揣在薛斌小腹,就在他要上前制服薛斌时,受惊过度的林雅睿一头撞进他怀里,抱住方觉恸哭流涕。
倒地的薛斌惨呼一声,面色赤红,下一刻,出乎所有人预料,他陡然从腰间摸出一把手枪。
林雅睿的保镖有持枪资格,薛斌手里的正是莉莉丝死时他趁乱从保镖处偷来防身的武器,现在却成为了致命的凶器。
一切的发生只在短短数秒之间,千钧一发,方觉本能抱紧林雅睿,旋转蹲身护住。
墙头的狙击手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完美的角度,“砰”,随着枪声,院内陷入死寂,薛斌头部中弹当场毙命,但只有方觉这种用过枪的人才能听出那是紧凑的两声枪响。他错愕回头,在子弹射向自己的那一刻,一个人挡在了他和薛斌之间。
楼下,警察突破黄线快速涌入,院内被震惊的记者惊呼嘈杂,方觉却对周围的一切失去了感知。
“小希?”方觉松开林雅睿,怔怔看着简希,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随着夕阳坠落,随即,这个Alpha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发出凄怆的嘶吼,“小希!”
今天的夕阳格外艳丽,红得像血,简希闭上眼,冰凉的身体落入一个温暖熟悉的胸膛。
方觉抱着他,有力的手臂环住他瘦得硌人的后背,大手压着简希的黑发。洁白的毛衣上,胸口的位置印出一抹惊心动魄的红,“不,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
他颤着手,不敢又不得不用力按住伤口,温热的鲜血,带着熏木樱桃的清冽香气从指缝间不断溢出。
方觉疯了,垂落的额发在眼前晃动,他抱起自己的Omega,嘴里不停嘶吼着“让开”,疾步冲向片场外的救护车,样子看起来竟比薛斌还要癫狂。
简希软软靠在他怀里,侧头把脸埋进他胸膛,近乎贪婪地嗅着Alpha信息素,真是奢侈,他所有拥有的不过是那已经空掉的一小瓶,如果可以,真想永远停留在这个怀抱里。
“没有撒谎。”简希气息微弱,即使被用力抱进怀里身体依旧冰得可怕,“我没有撒谎,你现在、有一点点相信我了吗?”
他曾说过,只要是让方觉开心的事他会竭尽全力,反之,绝不会做,这一次,他保护了方觉,也保护了方觉喜欢的那个人,如果救命之恩要以命换命,他算是报恩成功了吧!
“我信,我早就信你了,坚持住。”方觉低头看他,简希已经合上了双眼,他把人抱得更紧,哽住的喉头拼命在窒息中找回声音,“别睡,宝贝,坚持住,别睡,别离开我。”
血顺着方觉奔跑的足迹洒了一地,滚烫的眼泪倏然顺着Alpha英俊的面颊滚落,滴在简希唇上,这一刻,紧皱的眉头在这样的炽热里松解,所有的倔强都释然了。
是他和孩子临死前的嘉奖吗?竟然听见方觉叫自己宝贝,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他,两辈子里,这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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