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干啥……”

　　“起床。”肖战言简意赅，掀开被子一瞬间，就被夺走了，床上的人把自己卷成一团又要睡，这可不行。“起床了。”

　　“！”王一博烦躁的钻出脑袋，这两天哭了这么久，他的眼超负荷的酸，瞥了眼窗外。“天都没亮透！”

　　“马上七点了，还不该起？”

　　“还不到七点？！”王一博无语的皱眉倒下去。“我才刚睡着……”

　　“去晚了餐厅没饭，你饿了我也没办法，我去洗漱。”肖战刚用水洗了把脸，就看见镜子里有人走过来了。“起了。”

　　“昂……吃完饭继续睡……”王一博蔫儿蔫儿的来到卫生间，一动不动。

　　“愣着干什么。”

　　“愣着等你出去啊……我要上厕所！”王一博指着门外。

　　“哦……”肖战擦了擦脸走出去，在部队大家伙儿都住一起，上厕所如果也要避开那部队得建多少厕所，所以他没这个避嫌的本能。

　　等了几分钟看人从卫生间出来整个人算是清醒了点儿。“头发太扎眼了，如果你自己也怕被人盯，就想办法扎起来。”

　　“好。”王一博取包里翻出个橡皮筋扎好头发，可头发并没有足够长，刘海和侧边头发无法尽数绑进去散在脸旁边。“啊……”打着哈欠出屋子，看见不远处已经有一大堆人在打拳啊，做操啊，跑步啊。

　　“稍微快点儿，等人解散了，餐厅人多，都七点十分了。”

　　“才七点十分……”王一博幽怨道。

　　“你喜欢赖床啊。”

　　“我是正常作息，你这属于非正常人才有的作息时间。”

　　“是吗。”肖战接话，搂着人睡了半宿，似乎拉近了点儿两人的关系。

　　“诶！老肖！这么巧也去吃饭。”有人在背后叫了一声，王一博回头，是个大叔，体型壮硕，对方盯着自己一路走过来。“诶呦，这是从哪儿领了个女兵回来？女兵来咱们这儿可遭罪啊。”

　　“我男的！”王一博立马反驳。

　　“这是之义儿子。”肖战介绍。

　　“诶呦！走眼了走眼了。”对方又看了看王一博，叹气。“跟之义真像……活脱脱的。”

　　“…………”有人提起他父亲，王一博刚睡了一觉缓好的心情又开始泛酸。

　　“行了，吃饭去，你也是，这是你爸当年的班长，说起来你得叫声伯伯，要有礼貌，第一次见面不认识就算了，以后不能这样，慢慢来听见了吗。”肖战发现了这孩子的情绪变化，搭上人的肩膀搂着揉了揉对方后脑勺。

　　“嗯……”王一博闷声低下头，但无心叫人。

　　“害，小孩儿嘛，走吧。”

　　“嗯。”肖战示意对方先走，他慢些在后面跟王一博同频率前行，手指略微用力捏着人的肩膀，给予一些他在的暗示。“据我所知，之义跟我一样常年在部队，见你的时间应该不长吧，想不想听听你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一博抬头用力的点点头。

　　“哈……傻小子，别一直难过了，他也不想看见你这样，先吃饭，吃完饭我跟你说，正长身体的年纪，小胳膊细腿的怎么长高，别让我一直担心你。”

　　“…………”王一博有些不自在，匆匆点头目视前方走向食堂。

　　他从小散养着长大，各类保姆阿姨换来换去，拿钱办事儿一个比一个惯着他，但本质上，他是一个并不太习惯被爱的一个人，他知道那些好都处于金钱的基础上，所以无关利益对他好的这种感情...很陌生。

　　他唯一的亲人也就是他爸，但几年见一次，虽然对他很好，但有时候他也确实会恍惚自己父亲到底长什么样子。

　　所以当肖战说出那什么一直担心他这种话简直触碰到了他的认知盲区。

　　为什么要担心他。

　　两人之间左不过是他爸一句嘱托留下来的情分问题。

　　担心，因为在乎。

　　这个军人在乎他，这个军人会和他爸爸一样在乎他。

　　会吗？亲人。

　　“想什么呢。”肖战拉了一把走神差点要撞柱子的人。

　　“你，现在是我……”

　　“别勉强，只是合法手段罢了，我不是一定要让你改口。”肖战知道很多孩子都叫不出继父为爸爸，更何况是刚失去亲人的王一博。

　　“哦……我也没想改口。”

　　“嗯。”这孩子嘴很利，肖战已经发现了。“吃饭的时候别说话。”

　　入座打好饭，小孩儿似乎想跟他说什么，被肖战制止了。

　　“……”王一博无语撇嘴，吃饭不就是唠嗑的时候？可这人满脸冷冰冰，让他不太敢反驳，于是只好低头吃饭。

　　这不禁让他发愁，如果他真的以后要和这个叔过日子，也太无趣了。

　　“说吧，怎么了。”把餐盘送走，一出食堂肖战就问一直一脸幽怨的人。

　　“呵……没事儿了，刚才想跟你聊聊天儿，现在不想了。”

　　“为什么不想了，我什么都能和你聊。”

　　“呵呵……你比我大了有一轮儿吧，咱俩有啥可聊的。”

　　“我比你爸爸小三岁，比你大……17？17还行吧，还是有的东西聊的。”

　　“你和我爸关系好吗。”

　　“你觉得，他为什么会把自己唯一的儿子托付给我。”

　　“可能……你为人比较正直，不能说你俩关系一定好。”王一博伸手把皮筋拽掉，头发瞬间散落在肩膀上方，他用手指拨了拨。

　　“你觉得我这个人正直吗。”肖战不知道想起什么好笑的，低头看比他矮了半头的人。

　　“……”好像是头一次见人笑，王一博思考。“不像好人。”

　　“你看，那肯定是因为我和你爸关系很好了，他才会把你托付给我。”

　　“你们关系好为啥不在一个军区，既然我爸在别的地方，那儿肯定会有人跟他朝夕相处啥的，怎么可能没有一个关系好的？”

　　“嗯……问得好。”肖战笑容消失，盯着远处的天。“我在他眼里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我也想问问。”

　　“你说啥啊。”

　　“没事，还上学吗。”

　　“嗯～”王一博摇头。“我一直一个人在国外来着，有自己想干的事，我爸也支持我，无条件支持我。”

　　“好，那我也支持你。”

　　“噗……”王一博喷笑，看身边的人。“你不问问我干什么，我爸至少问了我一堆，包括我以后的规划什么的，才支持我的，你这也太不负责了。”

　　“之义不会做无厘头的事，既然他支持你，说明他已经了解且过问了你的事情，那么问过之后，选择支持，那我绝对会支持他的做法。”

　　“这样啊…你挺了解我爸…”

　　“不知道，我曾经觉得你父亲是最懂我的人，我也是最了解他的，可后来…”

　　“后来咋了。”

　　“后来我和你父亲……之间发生了些很不愉快的事儿，我们有好几年没有说过话，大男人的……基本上没有隔夜仇，可大男人闹起别扭，通常都是一辈子。”肖战吞咽口水。“最后这次任务，是时隔多年后我再一次和他接触，出了意外的那瞬间，我天都塌了，我不遵从上级命令去救你父亲……但还是迟了，我们说了很多话，那个时候，我和他大概都很清楚他的生命即将殆尽，聊了什么啊……嗯，哼……太多了，但重心是你，他跟我讲了很多你，说到底，觉得对不起你，让我照顾好你，还让我转告，他说……他不是一位好父亲。”

　　“放屁。”王一博噘着嘴憋着泪，倔强的咬着嘴里侧的肉。“我觉得我爸是最牛的老爸。”

　　“哈……我也觉得。”肖战抬头，深呼吸望着天空。“你父亲…是一位，我很崇拜的人。”

　　又是沉默的路程，这个军区在隔壁市，两人乘车到这儿，进了军区，直奔王之义的宿舍楼，其实肖战也是头一次进来，出事以后他过来取王之义的私人用品，但忙着去接王一博，并没有细细转转宿舍，这个之义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

　　其实当兵的宿舍一个比一个简洁，没什么可逛的，两人沉默走出宿舍，天已经蒙蒙黑了，这个时间也赶不回去了，就近去了一家酒店，订房的的时候肖战伸出两根手指，看见小孩眼巴巴看着他，他就默默定了一间标间，他洗完澡出来小孩儿正好进门。“出去了？”

　　“嗯。”王一博摘下帽子，换鞋，坐上床，把床头柜拖出来。“来点儿吗？”

　　“你会喝酒，才多大。”肖战擦了擦头发坐在另一张床上。

　　“反正成年了。”王一博盘腿上床脱了裤子，卫衣够长可以够他挡住一半大腿。“咋，你不会不能喝吧？多大了。”

　　“.......”肖战确实不太能喝酒，在部队禁酒不说，他酒量本来也就不咋样，也没有喝酒的功夫，所以酒量一直就这样没什么长进。“一点可以。”

　　“算了算了，这么大人不能喝酒，噗。”王一博笑着摇头，然后笑容消失低头自顾自对瓶吹。

　　心里难受，他不抽烟，唯有这酒还算个好东西，希望能帮他冲淡些心里的郁闷。“诶？”王一博看着人拿走一瓶酒，喝了一口皱眉，那模样属实好玩儿。“哈哈哈，不能喝别勉强。”

　　“没。”肖战皱眉咽下那口东西，忽然觉得心口好受很多，这么多天压在心里的情绪似乎真的被手中这液体缓解，真是个奇怪的东西，肖战张嘴又喝下一大口。

　　长叹一口气，哽着嗓子酒气熏得他上不来气，又没什么东西能压一压，对面的孩子递给他一瓶果汁，他接过。“谢谢。”

　　“....”没见过这种喝法。王一博担心的拍了拍对方的胳膊。“你真不会喝酒啊？那算了吧，我自己喝，你陪我聊会儿。”

　　“不是很想说话。”肖战闷着头拧上果汁瓶，又拿过王一博一瓶酒。

　　“你这样上头可快啊，叔，不是...额。”王一博不知道如何称呼对方，手足无措，打也打不过，说也不敢说，不出五分钟，面前的人就扶着酒瓶一动不动了。“嗨？还醒着么？嗨？肖长官？肖团长？啧....”低头看看自己还没喝完的酒瓶，王一博无奈放下，迈向对面床，弯腰把胳膊插进对方腋下想把人扶到枕头那儿好好睡。“真！沉！....呐！”

　　王一博嘿咻一声把人推翻，听见醉鬼迷迷糊糊的吭哧了两声，眨了好几下眼貌似要醒。“醒了吗？自己盖被子行吗？”

　　“......”视线朦胧，脑子嗡鸣的听不清东西，肖战眯眼眨了两下，看面前的人，对方的脸忽近忽远甚至还会扭曲，看不清，可他就是觉得眼熟，于是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撑起上半身，手掌用力，让对方别再晃动。

　　“你干啥啊！疼啊！”王一博用力去掰人的手，直到对方另一只手也抓住了他的胳膊，瞬间没有支撑物的他往前倒，又一头撞在这家伙硬的跟石头一样的胸肌上。“咳啊！”腰被人死死搂着，王一博疼的想揍人，他挣扎片刻突然皱眉看向身下。“喂，你哭了？诶...”

　　“之义啊...”

　　“.....”王一博眨眼，身下的人把脸埋在他身上哭的很隐忍，身体抖得也令人心疼。“我不是！我...”王一博泄气，他越挣扎，搂的只会越疼，别和醉鬼计较，他无语的趴下，果然，身下人力气小了几分。“哭吧你，这么大岁数了，有啥可哭的...这酒是我买的，该哭的也该是我。”王一博自言自语的红了眼眶，倔强的不哭出声，狠狠盯着墙面，嘴是越噘越高，就快憋不住的时候，突然睁大了眼死命的抬头推身下的人。“你当兵！当傻了吧！亲谁呢!靠！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