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做完了东西能不能检查好了再发我？那上面还有错别字看不见吗？你们设计小学没毕业吗？我这忙着呢没这么多闲工夫还得给你们做校对！能干干，干不了别瞎他妈浪费时间！再有这种低级错误直接扣项目款，别怪我没提前跟你们打招呼！”
一条转成文字的语音被截了图显示在电脑显示器上的聊天对话框中。
肖战看到消息时怔了一下，随后手腕一甩，鼠标磕在木头桌面上发出“咣啷”一声。
安静的办公室本就笼罩了一层春季午后犯懒打盹的眠意，被这动静一闹，趴在办公桌上的人也都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石磊伸胳膊往自己对面电脑屏上拍了拍，探了半颗脑袋出来问：“怎么了肖爷？又谁惹着您了？”
“傻逼！”肖战愤然起身，抄了桌面上的烟盒转身走了出去。
“谁呀！”石磊一脸莫名，伸胳膊又往旁边的桌子上拍着问。
“能把肖爷惹成这样的除了傻逼甲方，还得是傻逼甲方。刘姐，你知道这是哪个冤家么？”王鸣转头问市场部的刘淑霞，满脸都是对八卦的崇尚。
刘淑霞面露难色，才要说话，市场副总的办公室门就打开了。高挑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望了眼小有骚动的办公室，道了一句：“都干自己的事儿！少八卦！”
说完，也出了公司大门。
刚下过了一场雨，天上的云层尚未见退。空气飘着湿乎乎的水汽，跟随呼吸伴着尼古丁一起被吸进肺里。肖战只觉烦闷异常。
正所谓源之所喜，厌以窥其根本。
当初选择专业，美术和音乐俱佳的他，碍于音乐这条路实在不是他们平头老百姓家走得起的，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美术生。
大学油画专业上到了大二时，肖战某次与毕业的师兄们聚餐聊天，说到毕业后的择业，才发现能坚持做对口工作的几乎没有。
“能有几个真画出来的呀！艺术么，不就是人死之后才成名的东西。指望着拿艺术养家糊口，都他妈扯淡！”
之后，肖战回去便很认真地思索着自己未来的出路。
学了这么多年的美术，说放弃终归心有不甘。
某天经过学校食堂，在门口公告栏上看到设计大赛的海报让他灵光一闪。
之后他开始自学平面设计，终日泡在Photoshop、Illustrator、InDesign这些软件中，最终在大三期末拿了个广告设计一等奖。
也算是为自己的职业生涯奠定了基础。
可……
还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干一行，恨一行。
恨的不是行业本身，而是没事儿找事儿屁都不懂审美堪忧还偏拿自己当祖宗的傻逼客户。
“又较上劲了？”
肖战闻声侧目，见着是市场副总谭文清递了根烟过去，委屈控诉：“文案是他们自己给的，给之前怎么不自己校对好了？设计还他妈什么都管了？谁给他脸这么能耐了！”
谭文清安慰：“行了！就一小逼崽子，他不甩咱们头上还能自己认下错啊！咱们做客户，遇到傻逼那不是天天都有的事儿么。司空见惯了都，你还真上心跟他们置气。”
肖战冷哼：“小逼崽子没家教就得有人教！省的败坏了社会风气！”
谭文清抖掉燃过的烟灰，在肖战肩膀拍了拍道：“消消气！刘淑霞这事儿办的也操蛋。不想自己背锅就把火儿拱你这来了，校对的事儿怪她。你呀，不想再被投诉你就压着点脾气！去年四十八个投诉还不够呀！对接让他们去就完了，你就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
消气？
肖战这口气不上不下地卡在嗓子眼让他怎么消？
这小兔崽子从项目一开始就天天找事儿，一个展会背景板七嘴八舌地给意见改了四稿，眼瞅不到五天就上会了文案还给不对！
最让肖战憋屈的是，他加班加点熬夜改了四稿之后，对接居然跟他说对方老板看过之后喜欢第一稿，让他把第一稿交出来。
艹！
耍人吗？
他这辈子都干不出来舔客户屎盆子的事儿。
但别人好心好意地劝了，他也不能拂了人家的面子。
猛地吸了口指尖的烟，心下已有打算。
肺炎疫情三年，让整座城市的各行产业都面临了巨大冲击。
肖战将车开上宽敞的马路，未到下班时间，马路上倒也还算畅通。
经过三年疫情洗礼，走在马路上便都能感觉到整座城市的人口急剧减少。
北京这样的城市，本地人口所占比例小，随着企业倒闭，经济下滑，疫情影响着正常工作和生活，停岗待业，租房吃饭都用得上钱，干耗总不是办法，一部分人干脆回了老家。
能留下来的，大概也只有他们这种天选的打工人，干着一份不太称心的工作，拿着还算凑合的工资，继续下去憋屈，撒手不要了又可惜。
要不是当下形势不好，自己还要还房贷，这公司是年前跟着组员一起从原公司出来独立创业，他多少也算是个技术入股，他早就辞职另谋高就了。
车在路边黄色车位停了许久。肖战站在马路牙子上抽到第三根烟时，终于在信号灯路口的另一端看到了红绿相间的摩托车。
待信号灯转绿，摩托车窜出车群，一马当先，油门轰得五米开外都一派暴躁。
肖战眼如鹰隼盯着自远而近驶来的摩托车，不屑地冷哼：这小屁崽子果然欠收拾，骑车都这么嚣张，早晚撞死！
熄灭烟头，肖战拉上口罩，来到身旁小区大门口，扫了健康码踱步进入小区。
不多时，摩托擦身而过。
肖战也不急，继续自己的步调紧跟其后。
正是傍晚时间，小区走道间全是跑闹的孩子们。摩托车不敢急行，只能油门一轰一轰地向前蹭着走。直到行至车库门口，油门一拧，一个漂亮的甩尾，摩托车驶进车棚。
肖战撇着嘴角，暗嘲：现在的小孩儿都这么浮夸的吗？
“嘚瑟！”
步子走到距车棚五十米处略有停顿，待目标人物从车棚拎着头盔走出来，肖战才复又跟上。
前面人一步两个台阶，肖战与之相隔半层的距离。
前面人在四层某单元门前停下，肖战紧跟其后。
人停在防盗门前输入密码，见后方有人上楼，身子前倾，让了个位置出来。
肖战从那人身后走过，还未待对方拉开房门，肖战突地奋起一脚，直击前人后腰。
“草你妈！谁！”
王一博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踹蒙了。
幸好反应及时，一把拽住楼梯扶手才不至于整个人被这一脚掀翻下楼梯。
侧腰疼得岔了气，王一博龇牙咧嘴捂着腰，满目愤怒地望着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破口大骂：“你他妈谁呀！有病吧！我认识你么！”
“你失散多年的野爹！见不得你缺德事做了太多，特意过来替你妈教你怎么做人！现在认识了吗！”
话正说着，又一拳挥了过去。 王一博敏捷的后退，踉跄着下了四节台阶才堪堪躲过。
被人从后面偷袭这一脚挨得结实，王一博缓了好几口气才算是倒满了一整口。可眼下自己位置处于劣势，只能咬牙，两手撑住楼梯扶手一个猛冲直接将上面的人撞到对面单元门上，发出“呯”的一声巨响。
肖战肩膀撞到了铁门上，顿时酸麻了半面身子。对面这小子看着瘦得跟纸片人似的，没想到冲力还挺大。
王一博顺势用胳膊抵住对面男人的脖子按在铁门上，紧握头盔的手高高抡起，还未待砸下来，铁门上的窗户却打开了。
花白头发的老太太满目惊慌看着自家门口这两个剑拔弩张的人问：“干吗呢你俩！”
王一博也是一脸蒙啊！他也想知道今天这倒霉催的是哪来的瘟神。
“对不起阿姨，我没站稳，撞门上了。对不起啊！”肖战背对窗户，出其不意地开口。王一博只得先放下了扬着的胳膊，手却将头盔抓得更紧，面对着老太太，生硬地勾了勾嘴角附和：“对不起啊！对不起！”
窗户关上，铁皮和铁皮碰撞出生冷的声响。
门外两人怒视着彼此，王一博怕再扰了邻居，揪着男人的衣领转按到另一侧的白墙上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问：“你他妈有病我给你送进医院！背后阴人算什么本事！我到底跟你有什么仇你来堵我！我翘了你的妞还是睡了你妈来找我晦气！嘴再他妈不干不净的爷让你以后都没嘴用！”
右手攥紧了头盔准备随时轮上那张满是戾气却真他妈好看的脸，王一博扪心自问，他还真有点不太舍得往这张脸上招呼狠手。
啧！可惜了！
肖战被人按在墙上，两人身高相差过不了半个头，奈何对方手上有家伙，真干起来自己未必能落个甜头。况且是自己过来找事儿的，刚刚那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这小子肾不被他踢废了也得有好一阵子难受的，胸口淤积的闷气消了一半。
肖战见好就收，想想自己的工作和房贷，也并不想真闹到局子里。
麻烦！
“小兔崽子，哥哥今天教你一句做人的道理，别这么狂！”
肖战梗着脖子狠话放出。
王一博望着眼前这个恨不得咬断他脖子的男人，压下心头想揍人的那团火，不依不饶地问：“你到底谁呀！”
“怎么？要报警抓我？”肖战不答反问。
“……”王一博无语，抓住头盔的手松了力气，但顶在男人脖子上的胳膊却更紧了些问：“赶紧说！我哪得罪你了？”
肖战只觉一阵窒息，脸都憋红了却还冷笑着垂眸，不屑道：“我是你肖爷爷！你丫记住了！”
“肖……”对面这人明显是不会好好回答他的问话，王一博只能脑子里琢磨有关这个姓氏的相关人员。
说实话，这个姓在他认识的人里确实挺少见的。
肖？
突然灵光一现，王一博不是很确定地说：“你是……智趣广告的？”
肖战冷哼着将头别到一侧。
“哦。”王一博松了胳膊，往后退了一步，这一步又牵动了被踹的腰，咬牙佝偻着身子靠在楼梯拐角的扶手上冷吸了口气道：“我说你他妈是有那个大病！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哎哟～嘶～我……我他妈……要不是被你踹岔了气，今儿非干废了你！”
“你还知道有话好好说？”肖战活动了下被撞的肩膀，麻劲儿已经过了，这会儿酸疼得厉害，但好在没脱臼。
被这么一渗，火气也几乎渗没了。再看眼前这被自己踹废了的小子，似乎也不是想象中那么令人生厌，便道：“做好自己的事儿，别给别人找麻烦！推卸责任那是LOSER干的事儿！”
王一博勾着嘴角痞气道：“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这是给你姘头出头来了？”
肖战瞥过去一眼，不想废话。绕过眼前的人往楼梯下面走去。
王一博见人走了，啐了一声“艹！神经病！”。拉开自家大门，又用力甩上。
肖战走下楼，绷紧的肌肉放松下来，整条胳膊动一下都要伴着抽气一口。
小兔崽子！爷爷今儿先放你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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