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老小区里一片热闹，肖战从人群中穿过，清风吹拂，春意盎然。
但，肖战越走越觉得有几分异样感。
刚刚来的时候，楼下明明还有孩子们的笑闹，可这会儿却一个孩子都看不到了，反而清静异常。
车棚前的空地上堆置了许多金属管，占据着刚刚老人纳凉的地方。
肖战沿着一路向外走，路过一单元门口，警戒线横拦住楼道大门，门口两名穿白色防护服全副武装的人正在向楼道里喷洒药水。
药水味刺鼻，肖战捂住口鼻疾步离开。
人还未到门口，便听路边打电话的人说：“我们小区封了！对！买菜？不知道啊！我看外卖能送。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乱套了，来了两辆救护车，刚拉了走俩人。封了一个单元，另一辆车还停在小区里等呢。现在人都跟门口打听情况呢！”
肖战闻言一怔，着急忙慌地往门口走，人还未及，便听门口有人在吵架。
“你让我出去，我来别人家送东西的不住这儿。”
“不好意思，上边下文，小区已经封了，目前只进不出。请您配合工作。”
“我配合什么配合！你不让我回家我住哪吃啥？你们管？”
“您先少安勿躁，待会儿社区会给您安排。”
“我不管，我得回家！我饿了我必须得吃饭我跟你说！我有心脏病高血压 ，我要是犯了病你们负责！”
“大爷，请您理解我们的工作。”
“我不理解，你理解我了吗？我要回家！ 把你们领导找过来！让我出去！”
……
警车响着笛音呼啸而来，红蓝相交的灯在小区门口照出一片紧迫。
二号楼和三号楼间又驶出一辆闪着灯的救护车，警察带着几个人疏通小区车道。居民们避之不及，但小区门口里里外外都是人，警察和保安喊破喉咙疏散人群。
吵架的，不明情况打探消息的，拖着行李箱没跑成站在门口观望的，以及往小区里面送快递和外卖的将大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大爷大妈七嘴八舌，年轻人举着手机现场拍摄，轰乱成一片。
肖战伫立在门口，只觉自己眼前是一片乱世，
他不过进来连半个小时都没有吧！
怎么再出来就进了决赛圈了？
找了个空隙，肖战挤到保安身边说：“大哥，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小区是有确诊病例了吗？”
保安瞅了他一眼敷衍：“对！刚拉走！没事儿别跟这待着，回家去！”
肖战心瞬间就凉了，但仍不死心道：“那个……大哥，我不是住这儿的，我就来找个人，进来统共不超过半个小时，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出去？”
闻此，保安也略显得不耐烦了说：“疾病防控中心下的命令，封锁小区，只进不出。”
“不是……大哥，您不让我出去我就得睡马路了！您看这天儿也没这么暖和是吧！我身上除了个手机什么都没有。”
保安坚守本职：“你不是来找人的么？先凑合几天。要不你就去找那边街道领导说去，让他们给你安排统一隔离，晚上跟着确诊单元的人一块去。”
肖战也急了道：“我明天还有工作！隔离去了饭碗就没了！你们负责！”
保安大概是见惯了，指了指门口的警车道：“先生，请您配合我们工作。”
“那……要封多久？”肖战瞬间蔫了气焰问。
“还没下具体通知，两周起吧。”
艹！
肖战深深地呼出一口淤堵之气。
心知遇到这种事儿跟保安较劲也没什么用，便退出人群，在正对大门的墙边捏着根烟猛吸了一口。
真他妈倒霉！
现下出去是不可能出去了，可出不去他住哪？
难不成真去那小兔崽子家借住？
俗话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现在回头去找那小子服软他怕进了屋，半夜被谋杀分尸了！
现在的小孩儿，脑子多少都极端又变态。
肖战有点后悔刚才那一脚踹猛了，现在想服软估计人家也难消心中之恨了。
面前走过几个看似街道领导在巡视情况，肖战捏着烟目光跟随。
跟着车被拉去集中隔离也未尝不是个办法。但他手里还有工作，素材好说，让石磊给他传过来就行，但电脑他哪里去找？他现在连手机充电线都没有。
被拉走的话就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留在小区里，他或许还能让人尽快把电脑给他打个包送过来。
难办啊！
烟灰燃尽，熏烫了手指，肖战甩掉烟头，踩灭。
或者，他该看看这个小区有没有破绽，能让他翻个墙跑出去。
主意打定，肖战双手揣兜，沿着小区边缘开始溜达。
看得出来，小区虽老，但近几年应该是有过一次大规模的翻新。
肖战一路沿着小区围栏与楼体间的缝隙走过，正对马路的地方，可见外面人正在上蓝色大铁板，看来是彻底封锁了。
绕到小区后方，远远地便看到有人在后方正向外送什么东西，肖战心中期望炸起，忙寻了过去。可走到跟前，又心如死灰。
后门处暂时无人看管，铁栅栏上的确有个被人撬开略大的缝隙。
铁栅栏里面一个男人正将一名幼童顺着铁栅栏送出去，外面站了一个老太太接应。
男人见肖战走过来，警惕地看着他，肖战堆起笑意，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无害道：“嗯……你们继续，我就随便溜达。”
男人狐疑地看着他，将孩子的东西一并塞了出去之后问他：“你这是想找地方出去？”
肖战诚实点头。完全寄希望于眼前这位小区的常住民身上。
然而，男人的话却彻底掐灭了他希望的小火苗：“别想了。以前这个门能开，疫情之后也拿铁链子给锁上了。这墙上边是防盗网，去年新按的。待着吧！估计查轨迹还得翻小区监控，到时候看见你这么大一个目标翻出去说不定还得有麻烦。我这要不是为了孩子，也不冒这个险。”
肖战跟着苦笑，在一旁观望了一会儿，听见似乎有些人正往这边走过来，转身离开。
重新绕到小区大门口，比之前更加热闹。
天色渐晚，肖战靠墙站得腿都酸了，眼前的形势让肖战不得不放弃挣扎。
抬头望着那一排排亮起灯的窗户，只觉自己为了争口气怎么就落了个有家不能回的境地！
“喂，我到门口了，东西在小门桌子上？行，我自己找一下，谢谢啊。”
有人从身边经过，声音略感熟悉。
肖战侧目看过去，居然又见到了那倒霉催的小兔崽子。
目光随着那人身形一路跟随，肖战愤恨不已，将这有家不能回的怨念全都加注在了这兔崽子身上。越看越是咬牙切齿。
奈何，他还得指望这兔崽子。
拳头握紧，松开。几个来回之后，见人迎面而来，肖战叼着烟虚着眼睛叫住来人：“哎！你等一下！”
王一博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人了。看到这人腰子就疼得厉害，索性没理。
却没想到这人还来？
想来也知道大概是小区封了没跑出去，心里痛快极了。
手上的外卖袋子扣得紧了些，王一博打定了主意，这人要是再敢上手，他立马把手里的饭盒扣丫一脸！
“呦！没走呐！”凉凉的语气，满脸都是幸灾乐祸。
肖战想大嘴巴抽上去，但……
“你们小区封了。”烟捏在指间，肖战尽量让自己看上去理直气壮些。
“嗯。我知道。”王一博单手抄兜里，挑眉：“所以呢？”
“刚我问了，保安说封两周起。”肖战烦躁地掐灭了烟头。审视眼前这个跟他装孙子的人。
“然后？”王一博心里都笑开了花。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这就叫现世报！
肖战心一横，咬牙道：“我出不去了，没地方住，先住你那。”
对方有求于人，却还一副拿着劲儿的模样，王一博冷笑道：“凭什么？你没地方住跟我有关系吗？”
“我是因为来找你才被困在这儿的！”这话肖战说得有些心虚。
王一博当仁不让地怼回去：“哦！你过来揍我，然后你出不去了我还得让你住我家？我有病还是你有病？你要是趁机行凶我性命堪忧岂不是引狼入室？你当我三岁？打一巴掌给个蜜枣这事儿就过去了？还别说蜜枣还没见着！”
“我……”没想到这冷面小子居然这么能说，肖战被堵得一口气积在胸口不上不下的。
就为了温饱拉下脸道歉？
这歉还没道了肖战就觉得耳根子臊得慌。
可硬刚下去，对面这小子看上去不是那么好说话。
整件事情虽然不能说是他理亏，但今天过来揍人这事儿确实是他真先动的手。
磨吧！
肖战想了想又说：“要不你给我问问你们小区有没有租房的，我租。”
王一博下巴一扬说：“我一租房地跟小区人不熟。你自己想办法吧！”说完，就甩着膀子往前走。走了两步又好心停下来提醒：“听说待会儿有人被拉去酒店隔离，好言相劝，赶紧去找社区工作人员安排，还能赶上车，不然晚上小区东北角有个凉亭。”
“哎！”肖战转身一把将人拽住。
只听“啪”的一声，王一博手中只剩下了个破烂的塑料袋。一次性透明饭盒在地上炸开，米饭和菜汁溅了满地。
两人都有一瞬间的呆愣，肖战一句对不起才说一个字，王一博扔了手上的破塑料袋就冲上来揪住肖战的衣领怒骂：“我草你妈！你没完没了了是吧！先不说爷怎么招上你了，那都是工作上的事儿，公私分明你懂不懂！”
肖战被吼得怔住了。
近来工作上诸事不顺的王一博心里存了一肚子委屈找不到发泄。
他爸总教他，男人得有担当，得挑得起大梁，不能什么事儿都存不住，什么话都得给别人说。
所以他工作以来的不顺心从来都不和别人抱怨，却没想到还能因为工作上的事儿惹这么一遭！
松了手，王一博懒得再和人废话，弯腰将地上惨不忍睹的外卖就着扯烂的塑料袋大致收拾了一下扔去垃圾桶里。
真是人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
“内……那个……对不起啊！”肖战也不知道心里哪里来的愧疚感，总之毁了别人的一顿饭总该道歉。
“滚！再招我揍你！”王一博怒骂，从一次性餐具袋里抽出纸巾擦手上的油渍，完全不想搭理身后跟着的这个人。
场面一派窘迫，肖战软声道：“要不……你想吃什么叫点菜过来我给你做？我会做饭。我做饭还不错！”
“用不着！”王一博将纸巾也扔进垃圾桶，手上依旧残留了不少菜汤，黏糊糊的难受。待会儿门都开不了。
掀起眼皮瞪着面前的人问：“有纸巾吗？”
“啊，有！”肖战赶紧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过去，王一博不接，举着两只手命令：“打开。我怎么拿？”
“哦。”肖战听话地撕开包装，抽了两张出来还不忘将纸摊开才递了过去。
王一博接过纸巾继续擦手。
肖战见对方不说话了，便试探着说：“我也是为了工作。你们那会下周三就开，到现在内容还在改，这是我的项目，都到现在这样了别人都没法接手。你让我在你家借住些日子，我明天就让同事给我把单位电脑邮过来，咱们俩也方便着当面对细节。可是要去了酒店隔离，我怕之后的事情就不好控制了。万一酒店远，或者没办法收外面寄过来的东西怎么办？我们赔钱事小，你也不想你们的项目开天窗吧！赶上疫情本来就不好制作，时间都得往前赶。你说是不是？”
王一博低头用力擦自己的手指头。那青葱一般的手指被他擦得一片通红。
肖战再接再厉：“我也不白住，买菜，做饭，家务都算我的。没占你便宜！”
刨去人身安全这一点，确实也不算亏。
王一博心里盘算着。
至于人身安全，他也不觉得自己干不过眼前这个人。
手底下这个会做完了他也没想再在这个公司干下去，但最后一个工作总不能烂在他手里。他自认还是个很有责任心，做事有始有终的人。
并且，王一博觉得自己还是个拥有宽大胸怀和同情心的人。
眼前这人虽说可恨了点，但被封在小区里也跟自己沾了点边儿，他就当大发善心，收养条流浪狗吧！
纸巾擦去了手指缝间的油渍，王一博将纸巾扔进垃圾桶。手举到鼻子下边闻了闻，一股子油腥味令人作呕。
低着头漫不经心地走过面前的人说：“走吧。算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肖战可对这句话不甚赞同。
他怎么还成小人了？
这兔崽子果然口不留德。要不是他此刻有求于人，他绝对不会这般忍气吞声。
看来这往后的两周不好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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