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起来了！”
床上的人裹着棉被蠕动了几下，终于脑袋蹭着床头半坐了起来。
肖战听着动静出声。
他都已经对着电脑出两版海报了，这人居然才刚起床！
同为打工人，这世道怎么就如此不公！
“嗯。早！”王一博努力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抱着棉被在床头发呆。
“发什么愣？早餐在厨房，蒸锅里有豆包，绿豆粥在电饭煲里。”肖战说。
王一博打了个哈气，蔫蔫地“嗯”了一声，依旧没动静。
肖战操作着PS界面漫不经心地问：“睡傻了？”
半晌，床上的人叹了口气，无精打采道：“没睡好。做了一晚上噩梦。”
肖战手上顿了顿，突然想起了夜里被这个人莫名其妙靠过来攀到他身上还不停蹭来蹭去的画面，问：“梦见什么了？”
王一博又叹了一声才道，“我梦到了我被好几只蟑螂追着跑了半个晚上！累死了！”
肖战轻笑了声接着问：“然后呢？”
“跑着跑着我看见了棵树，就往上爬。结果蟑螂也往上爬。然后，就又爬了半个晚上的树。”
“……”合着，他成了那棵树。
肖战失笑。
看来这人前一天被蟑螂吓得着实不轻。
大概是又回想起了梦里的场景，床上的人打了个寒战，掀了被子下床：“我去洗漱了。”
王一博公司的项目算是告一段落，可肖战手里的项目却还有好几个，根本没有时间停下来享受封控的惬意。
每天看着王一博至多打几个电话，远程开过两次视频会，项目完成后，用半天时间做了份项目总结，肖战都有些动心转执行算了。
“老谭这不是给你面子我真开骂了！这供应商还用？……甲乙丙丁关系她能搞明白么？甲方确定的东西，供应商一句做不了就直接按照供应商的改？……他是供应商，专业做这个的还要我一步步教么？……设备不行？设备不行别接活啊！让我降分辨率出成品效果达不到甲方要求是怪我出图的问题还是怪他们制作不行？？……我跟你说，我不背这锅！降不了就是降不了！文件大打不开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去！……我先说好了，这是最后一次，后面不换供应商，我不干了！……不是为难你，我没法干！你让我怎么干？……行吧！你看着怎么解决吧！挂了！”
挂了电话，肖战夹着烟的手气到微微发抖。
受着甲方的刁难，还得忍丙方的不配合，肖战只觉得他们这个乙方做的真他妈的憋屈！
不是所有乙方都如此，只怪作为公司股东之一的客户经理王淑霞是个到处捧臭脚卖队友的傻缺老娘儿们。
肖战早就不想跟着干了。
说好听了技术入股，实际上还不是给他拴了个绳为了捆牢了他。
要不是因为疫情大环境不好，自己还有房贷要还，他早爱谁谁，爷不伺候了！
谭文清总是在劝他，可谭文清也是个软柿子。不然怎么会看得上王淑霞这种人一起合伙干公司。
眼睛因为近期长时间戴隐形眼镜而酸胀得异常难受，有时候干到晚上，看屏幕都有些模糊不清起来，连带扯得头也跟着一一跳一跳地疼。
感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是他却因为这些工作上的烦事儿闹得睡不好吃不好。
狠狠吸了一口指尖的香烟，胸腔被带着尼古丁的浑浊空气胀满。再缓缓吐出，也并没有感到半分轻松。
三十岁的男人混到他这样，有房有车，月入万余，还真是……不上不下的难受。
看看天空晴空万里，难得的好天气。
他被困在这陌生的地方已经七天了，有门不能出，有家不能回，这该死的疫情到底什么时候能过去！
心里那份暴躁，越发地沉郁。
“我热了些菜，你要不要来吃点饭？”王一博是见阳台上的人挂电话了才跑过来开门问的。房子里就他们两个人，对方的情绪稍有些什么变化就能让整个空间的氛围跟着一同起了变化。
说实在的，王一博整日看着肖战停不下来的工作，心里都忍不住地对这个人多了一份关心。一起生活了一周，两个人居然也没有真正地坐在一起聊聊天。
日常斗嘴闲聊的那几句，根本就算不上聊天，顶多就算是活跃一下屋里无聊的气氛而已。
王一博觉得，像他们这样的相处，虽然才不过一周的时间，但总能抵得上普通人之间一两个月的相处了吧！
肖战这个人，看着随和，也没什么怪癖，虽然有时候脾气火爆了些，但是大多的时候会让人感到待在他的身边非常舒服。
可是，王一博却能感觉到这一切都不过是附在表面得不能再表面的肤浅的人格。
就如肖战从不会说自己的私事一样，想了解真正的他，似乎是件很难的事。
这一点会让王一博感到非常不爽。
作为一个典型的狮子男来说，对方已经闯入了他的领域，可他却不能完全掌控对方，这便会让他觉得是某种意义上的挫败。
倒不是说他有多强烈的控制欲，他的性格偏冷淡，对与自己不相干的往往连正眼都懒得去看一眼。
但他并不认为肖战依旧排在“不相干”一列中。
这个男人已经侵入了他的生活，也已经挑起了他的兴趣，征服欲已然冒了头，他想了解他更多一些。
他不希望在封控解除之后，他们两个再度成为互不相干的陌生人。
这有些像小孩子对与自己常常一起玩的小伙伴的占有欲。因为喜欢和对方一起玩，就会想要做对方心里那个最特殊的存在。
这可能与爱情并无关系，仅仅是……一种偏执。
肖战掐灭了指尖的烟，用手扇风驱赶掉身上残留的味道才进了客厅。
坐在餐桌边兴致缺缺地往嘴里夹着菜。
王一博咬着筷子问对面无精打采的人：“不好吃啊！”
“嗯？”肖战往嘴里夹着菜，“没有。”
“我家做菜比较清淡。你吃不惯吧！”王一博不死心地问。
肖战礼貌地笑笑。
他确实吃不惯。
他是个地地道道的重庆人，吃惯了水煮牛肉，红油火锅，毛血旺，辣子鸡。可偏偏王一博是个吃不得辣的人。
本就没什么胃口，吃不到合口的饭菜，他还是个十分嘴馋的人，眼前这一锅猪肉炖菜他实在是……
但如今被困着，肖战知道也挑不了那么多，夹了一块炖得软烂的猪肉送进嘴里咀嚼着说：“阿姨炖得肉挺香的。可能是感冒一直没好利落，嘴里吃什么都没味道。”
“你是重庆人是吧！”王一博问。
“嗯。你怎么知道？”
王一博才想到肖战没跟他说过，解释：“上次做完核酸帮你收身份证时看到的。就那天你不是发烧了吗，身份证扔茶几上了。”
无心问的一句，对方就解释了这么多，肖战怕王一博误会自己小家子气怪别人偷看自己隐私才这样问，轻笑着说：“我就是被关得嘴馋了。”
“那你想吃什么？可以点外卖啊！”王一博说。
肖战：“特殊时期，外卖送过来都不能保证时效。还要麻烦别人，算了吧！”
王一博却执着地问：“你先说你想吃什么啊！”
肖战想了想道：“嗯……想吃……红油火锅，日料，拉面，还想吃现烤的小面包，手冲咖啡……”
“你这嘴馋得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王一博忍不住揶揄。
肖战不甚在意道：“就是想吃啊！馋不馋地跟性别没关系！”
“你感冒还没好，红油火锅就别想了，日料大部分都是生冷的也不适合你现在吃。拉面送过来估计都坨成面疙瘩了。”王一博欠欠道。
肖战龇着牙扬起筷子愤愤道：“你故意的吗！”
王一博讨好的笑意盈盈道：“我这不是打击一下你对吃的积极性么。总比你搀着又吃不到的强。反正你现在也都不能吃！解封之后你可以去报复饮食一下！”
肖战放下筷子，无语道：“说不定解封之后又不想吃了。”
王一博哄着说：“我知道一家特别好吃的火锅，解封请你去吃。”
肖战抿嘴笑着说：“我请你！感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
王一博挑眉：“这么客气。”
肖战啖笑不语。
傍晚的时候，王一博躺在沙发上闲得发慌。手边是拼了一半的乐高，而他却懒懒地躺在沙发上举着手机逛外卖软件。
以前上学时，收到一套乐高之后他都是挤时间熬夜拼，那股子劲头都能跟他备战高考有得一拼。可现下真闲下来了，他倒是没了那份热情。
疫情三年，他从实习到正式工作，换了三家公司，差点被他爸安排进医院去看太平间。和在一起四年的男朋友分手。搬了一次家，过上了真正没人看管的独居生活。
下班没人催着回家，晚上也不用再担心熄灯。熬夜没人管，不想收拾屋子就躺在沙发上床上摆烂，开着电视熬着夜拼乐高拼模型也都不会有人在耳边唠叨。
这样的生活，他竟然越来越觉得没有意思了。
人总得有个什么目标，或者是为了什么而活。可是他当下却很迷茫。
他是本地人，父母都是事业单位，工作收入福利待遇都稳定，有房有车，他还是独生子。别人都为了娶媳妇儿，养媳妇儿养孩子，可他是个同性恋，一辈子都不会有这方面的负担。
他才二十四岁。
所以，他可以一直都有大把的时间用来挥霍。
王一博手指滑动着外卖界面，微信语音突然顶了进来。
嗤了声，王一博按下接听，话筒举到耳边懒懒地问：“干吗？”
对面人元气十足地问：“博哥，在家封的感觉爽不爽？”
王一博听了，没好气道：“你把自己关家里七天试试。”
对面人道：“我倒是想啊！没人给我这机会不是！不用上班，带薪十四天，还没人能烦你，爽翻了！”
“呵呵！”王一博冷笑两声，“以前总问，要是把你关起来，让你身上只带部手机，你觉得你能坚持多久？我现在觉得第一个想出这个问题的人真傻逼！他肯定没被这么关过！我现在举着手机都不知道能干吗！打开游戏界面都想吐！”
对面人笑道：“你这就有点忒不知足了！”
王一博哼哼唧唧：“知足值个屁呀！我想要的是自由！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看来你丫真是被憋神经了。都开始转文艺了！”
王一博翻了个身坐起来，往卧室里看了一眼，怕又打扰到里边勤勤恳恳工作的人，起身拉开阳台门走了出去。
拿起窗台上放着的薄荷万宝路，抽了一根出来，叼在唇间，咬碎爆珠后点燃。
薄荷的清凉提神醒脑。
王一博趴在窗台上对着电话问：“找我就为了看我笑话？”
“切！这话说得！看什么笑话真是！哥们儿是慰问！要不……我过去陪你？”
王一博：“我是在隔离，陪什么陪！你进得来么！”
“就你们那破小区，想进就进。”
王一博：“消停着踏实上你的班吧！”
“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在家再闷出点毛病来！”
王一博阴阳怪气道：“我谢谢你！我挺好！不劳您大驾！”
“欸！说真的，我昨天看了个视频……”
“不感兴趣！”王一博无情打断，“千万别给我讲！”
“你听我说完啊！反正你不是也没事儿么！聊五块钱的啊！”
手机贴在耳朵上发热，湿乎乎腻得难受。王一博干脆开了免提说：“不支持货到付款，微信还是支付宝？”
接着，手机震了震，发出一阵撒钱的声音。王一博瞥了一眼：微信红包。
王一博动动手指，领了钱。“说。”
“靠！那视频说某精神卫生中心温馨提示，隔离期间你如果开始和花草树木聊天，千万不要惊慌，属于正常反应。但是如果你发现你家的花草树木开始回答你的问题了，你必须及时就医。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要万一再关几天出现这种症状了呢！你可千万不要讳疾忌医！”
王一博简直要被气笑了。他环视了一圈自己家光秃秃的阳台怼道：“你有病么？你在我家见着过一根儿花还是一根儿草？我他妈聊个屁呀！”
对面十分欠揍的故意道：“哎呀！我忘了！你能养活自己就挺艰难的了！对不起啊博哥，我的错！口误！这么一说我就觉得你更可怜了。”
闲聊也无聊，王一博将竖在墙边的滑板放平，两只脚踩在上面左右晃着说：“成心是吧！”
“呵呵呵呵呵，对了，温馨提示你，你刚才有语病，花你得说一枝花。花不论根儿。”
王一博晃悠着身子悠闲地说：“你过来吧！我这儿现在缺个沙袋，我看你挺合适的。”
“我在你心里就这地位？咱俩这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五块钱还我！”
王一博叼着烟头，眼睛被飘起来的烟迷得微微虚着道：“服务费不退。我都陪你聊半天了，没找你要加时费就不错了！”
“你居然还坐地起价！”
王一博凉薄的回他：“买卖不成仁义在。”
掐灭了烟屁，王一博踩着滑板转了个方向，刚好看到玻璃门里，肖战从卧室走出来。他对着里边挥了挥手，里边的人却目不斜视地进到厨房接了杯水。
听筒里：“卧槽！行！我挂了电话就卷铺盖卷投奔你去！我也体验体验被风控的滋味！”
王一博笑道：“我看你就是想找个理由翘班。”
肖战接了杯水，还给自己切了个苹果拿着出了厨房。
听筒里：“就说你收不收留我吧！”
王一博无情地回：“你别来！我这没地方住！”
听筒里：“我跟你睡呀！你那床挺大。我又不嫌弃你是GAY！”
肖战又回了卧室，王一博低头看了眼通话时间道：“我嫌弃你行了吧！”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情面呢！”
王一博沉了沉声音，正经了些道：“我这不方便！你别来！”
对面声调立马扬得老高问：“怎么着兄弟？有情况？”
王一博看了眼时间，划着屏幕返回外卖软件，便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反正你别瞎折腾啊！别来就对了！不跟你聊了，我要点餐。过八点社区就不管往上送了！”
说话的功夫，下单了一份麻小和一份寿司拼盘。
对面骂了句：“靠！有色性没人性！挂了！”
王一博耳根终于又恢复了一片安静。
接着又翻进“商超便利”界面里，找了家品类齐全的超市，开始往购物车里添加各种零食。
通过他的观察，肖战似乎是个嘴闲不下来的人。
还是多买一点吧！
毕竟现在是同居室友的关系。
作为主人，他也不好显得这么小气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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