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倒

肖战靠在门背后，心疼得发酸。

他抬头看了看自己床头的那个台历，走上前去，嘴角泛起了一个苦涩的笑。

他拿着笔画了一个哭脸。

他蹲下身子，从床底下拿出来一个大箱子。

打开箱子，里面全是一本本的台历。

现在很少有人用台历了，可是肖战每年都会提前买好。

仿佛这是他存在过的痕迹，过了一天又一天。

刚开始他还会偷偷写一些关于王一博的事情，可自从王一博带着外面的人回家后他就不写了。

提起笔的时候，心就像是被扎了一样疼。

从那天开始，肖战的日历换成了月历。

每一个格子上只留下了开心或者不开心。

他紧紧抱住了箱子，从今天开始，关于王一博的日记是要画上句号了。

他看着那个哭了的表情，突然笑了。

这个家，对他来说已经不能算家了。

一个家，可以进风雨，但不能进外人。

肖战笑得越来越惨淡，他伸手去擦眼角，却发现只有干涸的痛。

他把床头上那个台历取了下来，装进了箱子。

盖子盖上的一瞬间，肖战仿佛听到心中有什么东西崩塌的声音。

那种无声的崩塌，带走了他对这个世界唯一留恋和牵绊，然后荒芜以一种疯长的姿势瞬间爬满了他的灵魂。

眼眶酸得发痛，却没有泪水掉下来。

他茫然躺到了床上，看着天花板，心里平静的出奇。

仿佛自己早早就准备了这一刻的到来，只是他不愿意承认罢 了。

他窝进被子里，脑子昏昏沉沉，时间放慢了，亦或者错乱了。

王一博在沙发上坐了很久，看着那扇关上的门，手上的烟已经灭了，他也听不见肖战的声音了。

房间里安静的出奇，他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络鸣收拾了东西走了出来，坐到了王一博的身边，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要不，我们出去吧。”络鸣声音软糯。

王一博伸手揉了揉络鸣的头发，将烟头按在了烟灰缸里：“你说，他怎么不像你？”

络鸣也不生气，笑了笑道：“像？就不会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了。”

王一博看了络鸣一眼：“你说的对，我还是喜欢你这种懂事的。”

络鸣在王一博脸上亲了亲：“那王总要好好对我。”

王一博笑了笑：“好。”

王一博搂着络鸣的腰，出门的时候他还是回头看了看那个被他锁起来的门。

肖战为什么不能像他身边的这些小情人一样懂事一点，他为什么总想要自己给不起的？

为什么偏偏是他，谁都可以，就他不行。

他是害死阿羽的人，谁都能原谅他，唯独他王一博不能原谅。

络鸣很懂事的跟他要了很多的礼物，他甚至还很体贴的陪着络鸣做了一个SPA。

王一博是一个很好的情人，有求必应，耐心而温和。

从尼山吃完饭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王一博看了看时间，络鸣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你还想做什么？”王一博摸了摸络鸣的鼻头问道。

络鸣咬着唇看着王一博，突然踮起脚尖：“王总陪了我一天，难道不想……”

他的语气极尽暧昧挑逗，带着一丝丝淫靡的气息。

王一博笑着抱住络鸣的腰：“等不及了？”

络鸣靠进王一博胸口点点头。

王一博拉开车门：“安，订一间就近的酒店。”

络鸣的身体僵了僵：“不回家吗？”

王一博勾起嘴角：“你不是等不及了吗？”

络鸣很聪明的明白了王一博的意思，立马换上了一脸期待的表情：“是啊。”

酒店的灯光很暗，一进门络鸣开始熟练地解衣服，将鞋子随意踢到门口。

一件外套被他仍在了地上。

"不用了扔了，你去洗澡吧。"王一博径直走了进去，坐在了阳台的沙发上，点了一根烟。

络鸣愣了一下，瞬间明白过来，他捡起地上的衣服挂了起来，走进了浴室。

出来的时候王一博还在阳台，络鸣赤裸着身体躺到了床上："王总，我洗好了。"

王一博掐灭了烟头，走了进去，看到床上的络鸣，有一瞬间的晃神。

"自己弄吧。"王一博说："我下手没轻重。"

络鸣低头笑了一笑，手已经摸上了自己的胸口。

王一博看着络鸣的脸，突然传来一种奇怪的割裂感。

他移开了目光，眼神向下的时候那种割裂感更强了，他压低了声音道："你转过去。"

王一博这个金主虽然有一些怪癖，但他从来没有伤过自己，几乎不碰自己。

络鸣起初以为是有钱人的怪癖。

反正都是卖，他觉得这种金主挺好，甚至有些温柔。

络鸣叫声很大，身体也越来越红。

他脱力的在床上趴了一阵，王一博没有催他。

"王总，包了我这么久，你不想睡我吗？"络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口了。

王一博脚步没有停："不想。"

络鸣撇撇嘴，拿了几张纸擦了擦嘴角。

王一博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安送来的衣服，他伸手套了进去："一会儿让安送你回去。"

"回哪？"

王一博看了络鸣一眼："酒店，你家，随意。"

"我东西已经搬到你那里了。"络鸣说。

王一博没有太多表情："那些，是安才买的吧？"

络鸣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合格的情人，聊天聊到这里就应该适合而止了。

他起身抱住了王一博的腰撒娇道："好冷漠的人啊。"

王一博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背道："我还有事，你那么乖，应该听话。"

络鸣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没搭对突然说道："比起肖战，我是不是乖太多了？"

王一博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了，他摸了摸络鸣的头发："是，乖太多了。"

肖战昏昏沉沉睡了很久，门被打开的时候他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一道光从外面照进来，肖战下意识的捂住了眼睛。

“起来吧。”王一博站在门口，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肖战的眼神一寸一寸聚焦，但他觉得自己还是看不清王一博的脸。

他愣了半天没有动。

王一博想伸手开灯，他却没有找到开关。

他走了过去，一把把肖战从床上捞起来：“你他妈没死的话能有点反应吗？”

肖战身体往后躲了躲，一天没吃饭喝水，他身体有些发软。

“你…放开，我自己起。”肖战的声音有些暗哑，他伸手推了推王一博。

王一博皱着眉把他扔回了床上。

肖战被他扔得两眼冒金星，额头上渗出一层薄薄的汗，他的手紧紧握住被子，缓了好久才慢慢看清黑暗中的王一博。

深深吸了一口气，才从床上慢慢站了起来。

“谢谢王总愿意放我出去。”肖战回过了神，惨淡开口。

他头晕的厉害，扶着墙慢慢走了出去。

客厅里的灯很亮，他站在门口适应了好久。

突然耳朵传来一阵嗡鸣声。

眼前一黑，直直倒了下去。

王一博看着肖战栽了下去，世界仿佛突然安静了，那一幕就像是电影默剧一样，然后他的心脏被狠狠抽了一鞭子。

他手里的东西“嗵！”一声掉了下去，他赶紧转身拉住了肖战的胳膊。

“阿战，肖战！”王一博一把抱起肖战，放到了沙发上。

肖战的脸色苍白到没有任何的血色，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他眉头紧蹙，看上去痛苦至极。

“没事，没事，我带你去医院。”王一博声音有些颤抖，他慌忙擦了擦肖战的汗，拿起电话准备打电话，可是手抖的厉害，他甚至拿不稳手机：“战战，没事的，哥带你去医院。”

"没事，我带你…"

“不用…了。”肖战的手突然抓住了王一博的衣角，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我，没事。”

王一博突然瘫坐在地上，他深深呼了一口气，眼眶酸了。

肖战挣扎着从沙发上坐起来：“没事了，我就是低血糖又犯了，平时缓一缓就好了，今天没想到居然晕倒了。”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虚弱，声调也有些不稳。

王一博转过身，扬了扬头，努力控制了情绪，他起身走进肖战的房间，把地上的袋子捡起来拿了出来：“给你带了寿司，我去倒杯水。”

肖战缓了缓，打开了袋子，里面的东西已经被摔到了一起，看上去花花绿绿不怎么好看。

王一博拿了一杯水走了过来，看着糊到一起的寿司，皱了皱眉：“你挑能吃的先对付一口，我去给你煮点粥。”

肖战接过来王一博递过来的水，气息还有些不稳：“没事，不用了，能吃。”

王一博站在一旁，看着灯下的肖战，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不真实的陌生感。

肖战的手指细长，他拿着水杯喝了一口水，转头看了王一博一眼；“谢谢。”

王一博手握紧了又放松：“对不起。”

肖战低头笑了笑，似乎并不是很在意，他拿了一块寿司咬了一口：“虽然摔了，但是味道不错。”

王一博走了过去：“明天还是去医院看看，或者我找顾医生来家里。”

肖战转头笑笑：“低血糖而已，你叫顾医生，还以为我得了绝症呢。”

王一博脸上的神色变了变：“肖战！”

肖战装作没听见，笑着问道：“络鸣呢？回房间了？”

王一博愣了一下：“他没来。”

肖战挑了挑眉：“不是把家都搬来了？怎么没来？王一博，不是我说你，以后谈对象还是用心一些的好。”

他吃了点东西，像是缓过来了，说话也有了一些力气。

肖战的指尖还站着点沙拉酱，他放进嘴里轻轻嗦了一下，嘴角甚至还带了点笑意。

王一博看着肖战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你希望我能认真一些？”

“是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找个人定下来挺好的，回头有靠谱的给我也介绍一个。”肖战笑着看向王一博，目光坦荡到一眼能望到底。

王一博突然站了起来：“肖战，我再问一遍，你认真的？”

肖战不再看他，转头拿了一个寿司放进嘴里，点点头，含含糊糊说道：“一博哥，我哥走了这么多年了，该放下了。”

王一博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狠狠疼了一下：“行，你说的对，该放下了。”

说完王一博转身往外面走去，狠狠摔了门离开了。

肖战耳膜被震的一阵嗡鸣声，头皮突然麻了一下。

他看着手里的东西，突然没有了胃口，缓缓靠进了沙发。

该放下了啊，他们这种扭曲的关系也该放下了。

肖战睡了一天，这会儿的思绪越来越清明，他喜欢王一博，王一博知道。

可是他们之间永远不可能，肖羽的死就决定了他们不可能，其实肖羽没死，他们也不可能。

王一博喜欢肖羽。

肖战深深吸了一口气，笑容有些苍白。

从小他活在肖羽的阴影里，每一个人见过肖羽的人没有不喜欢他的。

乖巧，听话，懂事，聪明长得还好看。

就连他都喜欢肖羽。

他淘气的时候肖羽给他打掩护，闯祸了肖羽给他背锅。

他怎么能比得上肖羽？永远比不上。

肖战看着桌子上的那杯凉了的水，嘴角泛出一个苦笑。

一个灿如星河，一个平淡如水，怎么比？

肖战站了起来，走到二楼，轻轻推开了王一博的房间。

里面的陈设他无比熟悉，每一件东西都是他选的，灰白色的床单也是他铺的。

他拉开了窗帘，打开了阳台的门，夜风很大，昏暗的路灯隐匿在绿植中，除了有几声蝉鸣外，安静的出奇。

王一博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不知道王一博为什么会生气，也许是他又提起了肖羽吧？

他想不出别的原因。

他靠着阳台的栏杆，上面放了几盆他养的盆栽，是特别好养的多肉，圆鼓鼓的跟王一博的形象一点都不搭。

可是他只能养活多肉。

他用手指戳了戳绿莹莹的肉球：“小家伙们，以后也不知道谁来照顾你们，应该会比我好，我养花实在没天赋。”

肖战笑了笑，双手撑着栏杆深深呼了一口气：“该放下了啊。”

肖战转身走了出去，关上了阳台的门，一阵风吹了进来，白色的纱帘轻轻动了动。

王一博对面的房间门也关着，本来是一件空着的客房，肖战偶尔在里面办办公，可是他没再打开。

今早络鸣把东西搬进去了，他实在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他也没有权利。

肖战自嘲笑笑，他和王一博住进这栋房子六年了，他一直住在楼下的客房里，那个人一来就搬到了王一博的对面。

肖战突然觉得无趣极了，自己就像是封建家族了的陪房丫鬟一样，还要伺候着少爷和少奶奶们。

“真他妈的贱啊。”肖战都想给自己一个耳光。

肖战走了下去，回到房间，打开了电脑，自己真的不适合搞感情，到头来遍体鳞伤。

他打开了文件夹，把那个跟沈知佩沟通了雏型的文件打开了：“搞感情不如搞工作，加油吧肖战！”

肖战打开邮箱，居然有沈知佩发来的邮件：“这是我们这边一些海外账号的ID，你看看，符不符合你们的定位？”

肖战拿起手机给沈知佩发条信息：“沈总果然有诚意。”

发完他看了看时间，居然是凌晨三点了，他赶紧又撤了回来。

“小肖，怎么还撤回了？”沈知佩居然回消息了。

“怕打扰到沈总休息了。”肖战想了想回复道。

“你怎么还没睡？”沈知佩问道。

“工作没做完，不敢睡啊。”肖战笑了笑回复道；“沈总，我这边还有活，就不跟您聊了，总之谢谢你，我很期待我们这次的合作。”

沈知佩发来了一个“告辞”的表情。

肖战再抬头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他伸了个懒腰，关上了电脑。

打开门出去的时候王一博居然带着络鸣回来了。

他愣了一下，进了卫生间。

等他出来的时候两个人似乎换了件新的睡衣，络鸣亲了亲王一博的脸：“好累啊，我还想睡。”

王一博转头跟肖战道：“你一会儿轻一点，别吵到他睡觉。”

肖战看了王一博一眼，没有说话，他回到房间，换了件衣服出了家门。

好好的一个周末，被王一博折腾没了。

肖战开着车回到了自己那个老破小，上次他心心念念的炒河粉没吃到，他下了车直接到炒粉的摊前。

“战战今天来这么早？”王哥冲他招了招手。

肖战笑着走过去：“上次有事没吃到，惦记了一个多星期，今早实在忍不住就来了。”

王哥笑：“行，今天给你炒一份加量不加价的。”

肖战哈哈笑：“谢谢王哥。”

吃完河粉，肖战拿着钥匙回了家，打开门窗通风，他坐在沙发上，拿着勺子挖了一勺刚在楼下买的半个西瓜。

他试着打开了电视，发现电视已经坏了。

旁边的电风扇倒是还能用，吱吱呀呀转着头。

他吃完西瓜，心满意足躺到了沙发上。

肖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睡得特别踏实，要不是手机不停的响，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想醒来了。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他伸手摸过来手机看了看，是沈知佩的电话，不过已经挂断了。

他起身走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凉水洗了洗，才勉强清醒了一些。

房间有些昏暗，肖战走到玄关处开灯，不小心把放在台子上的相框打翻了。

那种老旧的相框，里面塞了好多照片，哐当掉地上，玻璃碎了一地。

肖战赶紧蹲下来，那散落在地上的纸片照片全部捡起来了。

他拿了个扫帚把碎玻璃扫了，心里有些难过。

这种相框没有人再用了，估计也配不到合适尺寸的玻璃。

肖战把照片一张张整理起来，里面还夹着几张他小时候家里买洗衣机的发票，电视的保修卡，都是爸爸妈妈生活过的气息。

肖战的鼻子有些酸酸的，他用手指一张张摸过那些自己再也回不去的记忆，突然停到了一张被折起来的纸上。

他的眼皮不知为何突然跳了一下。

他小心打开了那张纸，因为年代久远，纸张已经发黄。

是一张收养证！

他放下了手中的照片，坐到了沙发上，仔细看了一遍。

被收养人：孙叶

性别：男 出生日期：1990年11月1日

收养人将被收养人的姓名改为：肖羽

孙叶！肖羽！

肖战愣住了，自己跟肖羽一点儿都不像，原来他们两个人根本不是亲兄弟！

肖战咽了一口唾沫，他把那张证书来回看了几遍，才默默放了回去。

父母从来没有说过，他也一直以为自己跟肖羽是亲兄弟，他还默默伤心过，为什么肖羽可以那么讨人喜欢，自己就不行。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一个快步走到电视柜前，拿起了那两张全家福。

“爸爸妈妈，你们跟弟弟单独照吧，弟弟肯定会很开心。他就不会怪你们偏心我了。”肖羽笑着走出了镜头。

肖战心里说不来什么感觉，他看了另一张照片。

“战战，我们分别跟爸爸妈妈照好不好？每一张照片里，爸爸妈妈的爱都是唯一的。”肖羽拉着他的手在角落偷偷塞了一颗糖给他。

原来肖羽一直都知道自己是领养的。

难怪他那么懂事，那么善解人意，那么想要唯一的爱。

肖战嘴边泛起一个苦涩的笑，如今他们都离开了自己，在另外一个世界成为了一家人吧？

都有属于彼此唯一的爱。

只留他一个人孤孤单单承受着所有的债。

肖战把照片放了回去。

离开前他又回头望了望，门轻轻关上了，若是没有他，他们一家人应该还其乐融融的在这里生活吧？

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又在响，他没有回头，目光紧紧盯了那两张合照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