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归

书名:博君一肖:谋政
作者:东篱羡

  肖的死讯送到燕州已经三天后了。

  将军府,书房。

  肖珩一字一句的翻译着王宽仁传来的消息,越译越觉得不可置信,他放下笔,起身去寻秘文对应的册子,他此刻无比希望是自己记错了。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肖珩闭了闭眼,将一腔汹涌情绪压下,着人去寻肖战回来。

  “将军,少将军去巡城了,已经派人去寻了。”

  肖珩一副倦极了的模样,屏退下人后,他终于忍不住用手捂住眼睛,落下泪来。

  燕州地处北方,一年有一多半都在下雪,边城多战事,每逢大雪总会压塌一些房屋,这两日肖战每天都会上街督促巡防的扫雪状况。

  肖战踏入书房时,裹挟进一阵凉意,他一下就注意到了肖珩眼角微红,难道是昨夜没休息好,他不由猜测。

  “父亲,可是军务有异?”

  肖珩摇了摇头,将桌上的书信递给肖战。

  内容其实就一句话,肖战一下就看完了。他开口,带上不可置信:“皇后娘娘薨了?”

  肖战与王宽仁年纪相仿,幼时曾入宫做过伴读,皇后待他极为亲厚。后来肖战奔赴边关,还曾亲自来送。说句大不敬的话,皇后确实添补上了肖战缺失的母爱。

  肖珩点了点头,开口:“是太子传来的消息,不会有错。”肖战注意到他沙哑的嗓音,明白对方方才已经哭过一场。

  肖战低头,红了眼眶,将汹涌的泪意压下,他不想再惹得肖珩伤心。

  “清晏,皇后的死,你是怎么看的?”

  肖战将密信来回又看了一遍,开口道:“依照太子所言,娘娘并非死于意外。敢对娘娘动手的,只有陛下。”

  肖珩点头,“你倒是直接。皇后薨逝乃是国丧,你觉得陛下这圣旨会如何下?”

  肖战道:“无非是情深几许,大赦天下,举国哀恸。”

  肖珩叹了口气,道:“京城要变天了。”

  肖战看出他的担忧,接话道:“父亲,陛下将肖家视为眼中钉已久,他必然会借此机会要您回京奔丧,随后收回你的兵权。无论有没有圣旨都让我回去吧,太子殿下如今孤立无援啊。”

  肖珩思量片刻,道:“清晏,你是我挚友唯一的血脉了,此次回京九死一生,我不能拿你的命去冒险。”

  肖战不赞同道:“父亲,您也曾为我豁出性命。而且陛下愈发昏聩,这两年甚至开始求仙问道,二皇子不过庸才。父亲,您比我清楚,皇权面前,不是不争就有活路的。”

  肖珩起身看向窗外,雪花纷纷扬扬落下,他不由想起自己救下肖战也是在一个雪天,时光流逝,那竟已经是二十二年前的事情了,而如今的肖战已经比自己还高了。

  肖珩开口道:“清晏,你恨吗?”

  肖战走到他身边,回道:“我对他们可以说得上完全没印象,所有人都死了,真相如何也无所得知,从前我只想替他们守住大安。”

  他话说一半,肖珩却没有追问,如今如何,方才肖战已然说过了,大安的未来需要一个明君。

  半晌,肖珩道:“清晏,京城便交给你了,”他转了转窗边的花瓶,墙上弹出一个暗格,肖珩将其中东西取出,继续道:“万寻阁也交给你了。”

  肖战心中微动,万寻阁是肖家几代发展而成的情报组织。他接过肖珩手上的印章和玉佩,退后一步,弯腰作揖,“肖战定不负父亲所托。”

  次日一早,圣旨便到了将军府门口,肖珩装做刚知道的样子,差点晕了过去,随后便一病不起。安帝本也明白召回肖珩会引起众人议论,因此圣旨中并没有详细说明要肖珩本人回去。

  午后,肖战代父接下圣旨,回京奔丧。

  一路大雪,肖战几乎是毫不停歇,终于在皇后头七那日赶到了皇城。

  这也是这些天来,安帝第一次进尚书房。

  “微臣肖战,拜见陛下。”

  安帝看向面前虽然跪着但仍旧将背脊挺的极直的少年将军,安帝有些烦躁,这样坚韧不拔的样子让他想起了皇后。他不耐开口:“起来吧。”

  “谢陛下。”

  肖战起身,低垂着头以示敬意,背脊仍是挺在那里。

  安帝看不得一点,于是随口打发道:“今日是你姑母的头七,朕心头难安啊。你且去昌宁宫吊唁吧,让朕一个人静静。”

  肖战收敛眼中的不屑,弯腰作揖,“人死不可复生,陛下节哀。”说完便退下了。

  安帝看着他挺拔的身姿,一举一动都十分从容,忍不住道:“他不是与皇后关系极好,竟如此镇静。”

  任运全揣摩着他的意思,小心答道:“靖远将军一向以稳重,想必有再多的难过也不敢在陛下面前表露出来。”

  安帝对此倒是不甚在意,而是吩咐道:“今日皇后头七,让淑贵妃不要太过了。该去还是得去。”

  京城这两日也下了场大雪,宫道上满是打扫的宫人们。

  肖战踏入昌宁宫时,最先注意到的便是那被积雪覆盖无人去管的皇后废墟,他敏锐的发现有些不对劲,但他也只是一扫而过,并未驻足,脚步直奔主殿。

  此时的主殿内只有王一博一人,肖战走到他边上,径直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王宽仁连续几日未曾休息,他本就身体不好,熬了几天大夜后直接病倒了,昨夜东宫请了好几次太医,王一博很是担心,但是却无法脱身。

  身边突然多出一人,王一博很是诧异,他明明吩咐过上午不要让其他人进来,他想单独呆会儿,正要出声质问,便听身边人道:“四殿下,许久未见了。”

  王一博看到他的正脸,一瞬便认出了眼前人是肖战,是他那位风清月朗的表兄。

  他一下失语,喃喃喊了句“表兄......”随后便说不出话了。

  肖战注意到他的失态,却没说什么,给了王一博一些反应的时间,半晌才问道:“怎么不见义安?”义安是太子的字。

  王一博回过神来,“皇兄昨夜病倒了,如今正在东宫休养。”

  肖战蹙了蹙好看的眉眼,轻声叹了口气,“殿下,辛苦你了。”

  皇后薨了,肖家本家在京城已经没有人了,王宽仁和王一博一时间竟是没有了任何的倚仗,淑贵妃嚣张跋扈,可明眼人都瞧出了安帝的纵容,无人敢说些什么。

  而朝堂上已经隐隐有了些站队,太子一脉竟有不少倒戈的,王宽仁这几日可以称得上是劳心劳力。王一博打定主意要为兄长分担,不过他到底年轻,这才撑到了今日。

  这一句辛苦,听得他眼底泛红。

  肖战看向眼前的少年,他知道对方一直活得无忧无虑,有些东西,骤然得知怕是很难接受,他不再多说,只是拍了拍对方的背,以做宽慰。

  王一博收拾好心情,知道这里不是谈话的好地方,派人去通知偏殿的嫔妃们过来。

  而此刻昌宁宫偏殿内,妃嫔们又开始了闲聊。

  “淑贵妃算起来已经快有两日未曾跪灵了吧?”

  “何止啊,太子病倒了,那二皇子竟也称病不来,陛下居然还纵着。”

  “他到底在皇后身边养过几年的,如今做派,唉......”

  “我看贵妃啊,就是心虚罢了,皇后娘娘的死说不定就与她有关。”

  眼见说的越来越离谱,贤妃出声道:“今个儿是皇后娘娘头七,别在这儿说这些晦气话,倒叫娘娘走得不清净。”

  房间的门被推开,带进了几分风雪。

  “诸位娘娘,时候差不多了,该过去了。”

  正殿的门几乎是完全大敞着的,即使屋内燃着诸多火盆也驱散不了那寒凉之气。

  王一博带着肖战离开,像是想到了什么,吩咐道:“风雪渐起,将门关上一半吧。”

  皇后书房

  偏殿内随时可能有人过去休息,王一博便直接将人带来了书房。

  甫一进门,他便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递给肖战。

  “这是前几日我与皇兄在母后床后的暗格中找到的。”

  那晚王宽仁晚上便支开了众人,领着王一博亲自在废墟中翻找,所幸只是门梁被毁,内部的东西都还没来得及整理。

  王宽仁知晓皇后寝殿中有许多暗格,他按照记忆中的位置一个个找过去,最后在床后面找到了一个盒子。

  肖战接过,了然开口,“原来是你们翻找的。”肖战方才注意到的异常便是这点,他幼时常来皇后宫中,寝殿结构他也是知晓的,方才只是一眼,他便发现有人动过了那片废墟。

  纸上是没有翻译过的秘文,所幸肖战早已将对应释义记在了心中,肖珮时间有限,只匆匆交代了自己是被迫自尽,还道不必为自己报仇,剩下的便是可信任的几位朝臣名单,肖珩和肖战的名字在最前面。

  肖战看着熟悉的字迹,眼眶微热,情绪翻涌,他端起一旁的杯子喝了一口,才道:“四殿下,之后的路会很难走。”

  王一博缓缓抬头,对上肖战看向自己的眼睛,眼中满是执着与坚定,“啪”火星在空中炸开,他道:“表兄,我不怕。”

  外面天寒地冻,肖战叹了口气,这些事情原本该是太子操心的,可是如今王宽仁病倒在东宫,不知何时能好,眼下也只能由王一博担下了。

  “名单上的这些大人,目前有哪些是可用的?”

  王一博抿了抿唇,道:“皇兄这几日派人暗访,他们大都闭门,只有礼部尚书,工部侍郎,以及羽林军的副统领见了皇兄派去的人。”

  肖战点了点头,与他猜测的差不多,“凶手,可有定论?”

  王一博摇了摇头,“并无切确证据。”他停顿一下,补充道:“总之与父皇脱不了干系。”

  王一博对安帝的最后一丝期望,全部都在看到皇后留下的密信后消失殆尽了。

  肖战道:“按理来说,时间拖得越久越难查,但陛下筹谋多年,一朝得手,怕是也不会过多掩饰。我们且先等着。”

  王一博看向肖战,他和肖战其实相处的时间并不久,两人差着年岁,平时肖战都与他兄长在一处,偶尔遇到了才会与他说几句话,肖战离开皇宫的时候他才八岁,很多事情已经记不清了。

  但此刻看到对方有条不紊的样子,他不知为何竟觉得比太子在的时候还要安心,“淑贵妃这几日时常称病不来,昨日皇兄病倒,今日二皇兄也称病不来了。”

  肖战十五岁离开的皇宫,彼时的淑贵妃还只是淑嫔。

  肖战了然,“今日是姑母头七,她就算不想来陛下也会让她来的。”

  肖战看了看天色,已经快中午了,“微臣是外男,不可在宫中长待,殿下一人在宫里要多加小心,如今的情况,就怕有人魂水摸鱼,殿下身边可有得用的人?”

  王一博闻言点头,“皇兄给我留了两个死士。”

  肖战思考片刻,道:“先将就用着,晚些时候微臣再从万寻阁中给你物色两个人跟在身边。”

  肖战起身,随后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对方,“宫中的手段无非就是毒药,这是百毒解,殿下服下后便可不惧寻常毒药了。”

  王一博接过药盒,问道:“那若不是寻常毒药呢?”

  肖战莞尔,“非寻常的毒药也能够抵御一二。万寻阁的人会拿着和微臣手中玉佩相同花纹的令牌来寻殿下。还望殿下切记,保护好自己。”

  见王一博已将玉佩的图案记下,肖战不再拖延,拿过一旁的披风披上,后退一步,弯腰行礼。

  不知为何,王一博只觉得肖战这个动作有些扎眼,在人踏出书房前一刻,他出声道:“表兄,无需唤我殿下,你我之间本不该如此多礼。”

  肖战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小殿下这是没有安全感了,他莞尔一笑,“一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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