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将至,京中仍是昼热夜凉,王一博提议吃暖锅,肖战自然依他。他没忘记原本将人带回家的目的,吩咐厨房抓紧准备后便将人带去书房。
肖战站在书架前挑挑拣拣,书这种东西哪里都买得到,书上的批注才是最难得的,他一边着自回忆着己在王一博这个年纪的时候看的是什么书,一边随口问道:“你之前应该看过兵书吧?”
王一博正不动声色地打量肖战书桌上放着的一个木雕,闻言一愣,随即有些不好意思。“为了对付课业看过一些。”
肖战了然,王一博对军政无意,能为了课业看一些都算是为难他了,想到这里,肖战将手中的书放下,从怀中掏出之前在月溪村买的东西,“我听闻你对百工之术十分喜欢,今日在月溪村查案时,顺手买了两样小玩意儿。”
王一博眼中露出欣喜,接过肖战手中的东西,肖战这才发现在自己手里能占满半个手掌的东西到了王一博手里居然只占了手心一个小小的地方,肖战眼中露出些诧异,年纪不大,手倒是不小。
“多谢表兄。”王一博抬头看向肖战,眼睛亮亮的。
听到王一博的感谢,肖战不甚在意的摆摆手,“几个小玩意儿罢了,你喜欢就好。”随后顺势坐到了为了取书搬来的梯子上,“你也坐。”肖战指了指书桌后的椅子。
肖战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翻,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他突然一笑,王一博低头研究者那个小木房子,被肖战突然的笑吸引了注意力。
肖战注到道王一博的目光,将方才那页展示给王一博看,“我幼时虽然对兵法很有兴趣,可在被父亲逼着读书的时候也曾生出过不耐烦。”
王一博看向书页,只见一只乌龟静静地躺在书页上。
窗外飘起雪来,室内一片暖融。
那晚的月色与炉火正好,两人坐在窗户大开的阁楼里吃着暖锅,一旁炉子跳跃起的火星在空中炸开,他们一起看完了今年京城春月里的最后一场雪。
月溪村事发第三日,步渡的消息先大理寺卿一步传回了城内。
肖战看着步渡送来的尸检结果,捏着信纸的手逐渐收紧,五人全系中毒而亡,不过对方也是谨慎,五个人三种毒,但到底百密一疏,这三味毒追根溯源都是由一种毒——珠玑,演变出来的。
熟悉的两个字唤起了肖战尘封多年的记忆。
那是肖战入宫的第七年,那个时候,太后还在世。
太后很喜欢王宽仁,时常会给他送些吃食,也会经常将人喊到自己宫中去。肖战那时是太子伴读,也是太子表兄,太后的宠爱通常也会捎上他一份。
肖战永远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带着王宽仁逃学,两人在御花园中玩乐后照例去了太后宫里。肖战彼时得了风寒,遵循着太医的要求忌口,因此太后准备的吃食全都进了王宽仁的肚子。
三日后,王宽仁毒发,最后不死也丢了大半条命。皇后大怒,逐本溯源,一位侍膳的宫女突然毒发身亡了,一盘糕点浮现出水面,那是一盘原本为肖战准备的糕点。
最后查出来,动手脚的是王修远身边的一个太监,他说那是为肖战准备的,他说与二殿下无关,是他擅作主张,因为看不惯肖战平日里的嚣张做派。
彼时的王修远因着出生就没了母亲,是养在肖珮膝下的,他虽然没有那个胆子下毒但平日里确实说过不少关于肖战的小人言语。
此事一出,王修远被肖珮放逐了,送到了刚入宫没多久的淑嫔那。其实谁都清楚,一个小太监怎么会有那样致命的毒药呢,他的背后是谢家。
肖战回过神来,朗声喊到:“步舟。”
步舟闻声走进书房。
肖战扬了扬手中的信纸,“誊抄三份,一份送到东宫,一份送到四皇子府,还有一份,送到沈子钦手里。”
步舟接过信纸,不经意间看到了上面的内容,他这几日看了不少书,思维活络了不少,“公子,谢阁老那边,要不要派人盯着?”
肖战摇头,“谢阁老的底细我们还不清楚,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他说着想起了些什么,“宫里这几日可有什么情况?”
宫中的消息很难传出来,肖战不免会多问两句。
步舟回忆一一番,道:“已经两日没有传出过消息了。”
肖战颔首,左手抬起轻摆两下,“去做事吧。”
步舟转身离去,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脚步一顿,回身道:“公子,这结果都出来了,阿渡什么时候回来啊?”步渡不在,原本他的差事便被步舟和步闻瓜分了,步舟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
肖战也知道他辛苦,“不出意外的话,午后就能回来了。”
午后,肖府后门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公子,沈家大公子来了。”
肖战翻着书的手一顿,“什么时辰了?”
“午时过两刻。”
比预想的来得要早一些,肖战合上书,手指习惯性的敲了敲桌子,“带沈公子去凉亭。”
“是。”
步舟刚要退下,便听肖战改了主意,“还是带沈公子去阁楼吧。”
阁楼和肖战书房是同一幢小楼,小楼偏安一隅,坐落在肖府的东南角,原本只有两层,三层的阁楼是为了肖珮增建的,她还在闺中时,最喜欢的就是登高远眺,她出嫁后,这阁楼便鲜少有人来了。
肖战开始去太学后,这阁楼的下层便成了他的书房,二层是肖战的卧房。
沈子钦为了掩人耳目是从后门进来的。他许多年未曾踏入肖府了,今日一看竟是还是从前的样子。
通往阁楼的单独楼梯发出声响。
沈子钦在肖战身侧站定,肖战抬手,五指并拢,指向对面的位置,“坐。”
“你知道我会来。”沈子钦开口。
肖战颔首,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看向对面的人,“子钦在我归京第一日曾给我送过一封信。”
沈子钦淡笑,“是,那是沈家送给侯爷的接风礼。”
肖战微不可察的挑了挑眉,“沈家的诚意本侯收到了。不过在合作前,本侯还有几个疑问想请沈公子解答一二。”
沈子钦:“侯爷请说,子钦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肖战知道沈子钦是聪明人,也不拐弯抹角,他从怀中拿出一张纸,上面写满了药材名,“令堂的母家是药商,沈公子对这些药材一定也很眼熟吧本侯想要知道的是,十年前太子中毒的事情,沈家参与了多少?太子妃之死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昌宁宫失火,沈家在其中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还有,沈家想要什么?”
沈子钦缓缓摇头,“侯爷还真是直白。”随后正色道:“沈家是药商,太子妃的事情沈家实属无心之失,当时并不知道淑贵妃要那些滋补之物是为了害太子妃。昌宁宫失火,沈家全然不知,不过沈家常年给谢家供给药材,具体用来做什么,我并不清楚。沈家想要的,其实很简单,一家的平安罢了。至于太子一事,我当时还小,其中内情如何,我并不知晓。”
他说着拿起桌上的纸,“这些药材里只有一部分在沈家卖给谢家的单子了。”
肖战脸上漾出一抹笑,说出的话带着凉意,“六成。你的话我只信六成。”
沈子钦并不意外肖战的质疑,“我知道侯爷不信。但眼下我们有共同的目的,与沈家合作对侯爷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肖战没说话,沈子钦的话,他是赞同的。
“谢家背地里在制毒,但不是用你沈家的药材。邢尚书是二皇子的人。本侯只告诉你这些,剩下的需要你们自己去查,最终查出什么并能借此得到什么,全看你们本事。”
沈子钦颔首,“方才侯爷问了我四个问题,我这儿也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侯爷。”
肖战:“两个问题。”
沈子钦一噎,肖战还真是不做亏本买卖,“好。这事说到底是皇位之争,太子的身体并不好,这是人尽皆知的。第一个问题,侯爷的话有多少分量?”
“你想要多少分量便能有多少分量。”
“侯爷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肖战莞尔,“这就是沈公子的第二个问题?”
沈子钦点点头,补充道:“我问的脱离肖家的身份,作为肖清晏,你想要什么?”
肖战不明白沈子钦为何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半晌道:“河清海晏。这便是我想要的。”
沈子钦点了点头,随后起身,“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了,侯爷留步。”
临走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肖战身后的屏风。
沈子钦的衣角消失在楼梯口,肖战起身站到窗边,很快便在院中看到了沈子钦,对方似有所感,抬起了头,四目相接前,肖战移开了目光,看向了外面。
他身后响起脚步声,“他什么时候知道我在后面的?”
肖战回头看了眼桌子上吃剩半块的点心,“想必是一进来便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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