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深夜路上行驶的车比较少，出租车司机很快就把他们拉到了目的地。薛瑾付钱后说了声“谢谢”，扶着沈忆锡下车，结果沈忆锡一下去就哗哗地吐了出来。

薛瑾嫌弃地撇开头，手却是一直帮他轻拍着后背：“怎么样了？吐完没？”

夏凡在旁边也赶紧过来帮忙，学着薛瑾的样子关心地拍他的背：“导演，舒服一点了吗？”

沈忆锡挥了挥手，又一个人跑到垃圾桶旁继续吐去了。

薛瑾见状便对夏凡说：“你先回去休息吧。”

“我没事。”夏凡立即回道，“我，我跟你们一起。”

薛瑾看到夏凡流露出来的眼神，不免觉得内心烦闷，于是语气也冰冷了一点：“不用了。”

夏凡似乎有点诧异，没想到薛瑾会这样对他说话，明明之前在ktv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又变脸了。他失神地低了低头，看了眼沈忆锡，有点委屈地说：“那好吧。”然后转身回酒店了。

薛瑾看了看那个穿着校服的男生慢慢地走远的背影，表情毫无波澜，径直大步走向垃圾桶那边去了，见沈忆锡差不多没事了便说：“吐完就上去吧。我回去了。”

沈忆锡此时的头脑已经清醒了不少，还有心思跟他开玩笑地说：“你就不能照顾我一晚上啊？”

“那是程枭的事。我走了。”

“走吧走吧，”沈忆锡叹了口气，拍着他的肩膀说，“还有，老薛啊，以后别再提这个人的名字了。”

“可以，以后也别试探我了。”

沈忆锡抿着嘴点了点头：“行，成交！”

夏凡回去后情绪有些低落，于是便发了条朋友圈：不开心。然后在床上用手机漫无目的地刷微博，一会儿看朋友圈有没有人赞，一会儿看微博有没有新消息，总之就是不想睡觉。

薛瑾坐在车上，正好也在刷朋友圈，第一条就是夏凡刚刚发的。他的指尖停在屏幕两秒后，直接滑了过去，然后点了返回。

夏凡的室友华宣刚打完游戏，看到他的朋友圈后便评论了一句：怎么了这是？

夏凡回复他：不知道，就是不开心！

华宣立马给他发来一条消息：剧组有人欺负你？

夏凡：没有。

华宣：那是怎么？被女神拒绝了？

夏凡：也不是……

华宣：那你还能有啥事不开心？

夏凡：我也不知道……

华宣：靠，这么晚了，赶紧睡觉去吧。

夏凡心里不可否认，那条朋友圈确实是想发给薛瑾看的，似乎是在控诉他刚刚对自己的态度。

然而他没有等来薛瑾，却等来了沈忆锡。

沈忆锡：夏凡，今晚谢谢你陪我出来喝酒啊。

夏凡：没事！导演你开心一点了吗？

沈忆锡：开心，我有什么不开心的。

夏凡：那就好，我还以为导演失恋了呢。

沈忆锡：你这小屁孩懂什么，你也别想那么多，薛瑾这人就是这样臭屁，对谁都一样保持距离。他没有故意针对你，你不用多想。

夏凡：谢谢你导演。

沈忆锡：不用谢，后天上午出发去P市，到时候可能会有来接机的，你别太大惊小怪了。

夏凡：导演，是来接我的吗？那我要自己准备口罩吗？会不会挤不出去？

沈忆锡：你想什么呢你？你有几个粉啊，谁来接你！明天阳千语和我们同一个航班。

夏凡从来没有走过机场，所以没有意识到粉丝的接机行动有多恐怖，他想象中的只是十几个粉丝安安静静地站在远处，看着明星走过机场，然后拍个照就回去了。

所以等到那天他一下飞机就完全惊呆了，阳千语戴着黑色口罩，周围四个助理和保镖在旁边护着他，他们快速地走着，但是前面却已经是人山人海了，都是疯狂的女粉丝们，有的举着手幅，有的扛着大炮，都在尖叫着。

“啊啊啊啊啊千语！！！！！”

“千语！！！千语！！！！！”

“千语出来了！！千语！！！”

阳千语被挤在中间艰难地走着，助理和保镖不停地说着“让一下让一下”“不要挤不要挤”，但都无济于事，粉丝们把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夏凡在不远处好奇地看了看里面的景象，觉得真是太壮观了。他悠哉悠哉地穿过稀少的人群，没有一个人认识他，甚至还有一个女生撞到他身上去了，说了句“不好意思”后就飞快地冲着阳千语那边去了。

他不由得在心里想道：还好我没有这么红，这也太恐怖了吧。

在p市拍的戏份主要是男主穆星辰和女主路薇暑假一起出去旅游，路薇不小心生病了，穆星辰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后来还遇到了小混混，星辰为了保护她受伤了。路薇感动不已，也开始真正喜欢上了星辰。所以这里是俩人感情升级的一个重要节点。

夏凡读着剧本，拿着黑色水性笔在上面做记号，并且在旁边写了不少备注。其实夏凡是真的很想演好这个角色，但是无奈非科班出生，经验也不足，演技是真的捉急。

沈忆锡在片场认真地指导着他们，表情严肃，不满意的镜头重来了一次又一次。尤其是现在这个打戏，实在是很难拍好，群演下手轻的话，显得太假；下手重的话，夏凡会受伤。

如果换成其他导演，可能早就用替身了，不过沈忆锡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用替身的，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镜头，没必要用替身。当然要是一线流量小生来演，说不定也要用替身的，现在的很多流量都太不敬业了，有的甚至还抠图。这是沈忆锡最看不起的。

“导演，他们怎么打我一点都不痛啊？剧本里不是说我被打得鼻青脸肿，嘴角还流血了吗？”夏凡疑惑地问道。

“等会给你化妆，你傻啊。”

“没事的，各位大哥等会不用客气，该怎么演就怎么演吧。”夏凡笑着对几位群演大哥说道，“我皮糙肉厚，不怕打。”

孟菲在旁边嗤之以鼻，小声嘀咕着：装什么装。

群演为难地看着沈忆锡，这人打坏了，我们不用赔钱吧？

沈忆锡挥了挥手：“就这样吧，稍微用点力，逼真一点。”

接到通知的群演大哥们，这回果然用力了，拳头直接砸到了夏凡的脸上和肚子上，夏凡一时没反应过来，一下就被推到地上去了，但他仍然记得剧本上写的，他大吼道：“路薇！你快跑！快跑啊！”小混混的拳头接二连三地继续砸了下来，夏凡低着头在墙角拼命扯住一个人的腿。

“就你这小白脸，还想英雄救美？”小混混抓着夏凡的头发狠狠地说。

“卡！”沈忆锡果断地喊了一声，看了下回放，满意地点点头。

化妆师在旁边等着给夏凡上妆，但是等看到夏凡站起来，才发现他真的被打到了，嘴角有一块青紫色的。夏凡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倒抽了口气：“老师，我怎么觉得好像有点疼啊？”

拍完这场戏后，大家纷纷去领夜宵。夏凡默默地背上自己的双肩包，一个人先走了，他一路抬着头看着两边的商铺，找着药店的牌子。找了十多分钟，终于看到了一个还亮着灯的药房，他眼前一亮，推开门走了进去。

“你好，请问创口贴在哪里啊？”

低头玩手机的药房小姐姐指了指他背后的货架：“就在你背后。”

“好，谢谢啊。”夏凡随便拿了一盒，“请问多少钱啊？”

“28。”

夏凡付完钱后，拿着创口贴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回酒店去了。疲惫的他一回到酒店就仰头躺下了，闭眼休息了几分钟后，才坐起身打开创口贴，翻起了自己的裤脚。

卷起裤脚后才发现，他的右脚脚踝处已经完全被擦伤了，磨破了一大块皮，还有隐隐的血丝。手一碰到就疼，刚刚在路上走着也是被鞋子磨得难受。

这应该是他被群演不小心推倒在地上不小心刮到的，其实当时他就感觉到痛了，所以表情很到位，现场的工作人员都以为他是演出来的。

他小心翼翼地撕开创口贴贴了上去，贴完后就后悔了，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洗澡……

啊啊啊啊啊夸自己刚刚还贴得那么严实，这创口贴防水吗？

这时，沈忆锡发微信消息过来了：买到药了？

夏凡：咦？导演你怎么知道！

沈忆锡：我猜的哈哈哈

夏凡：怎么猜到的？

沈忆锡：因为你演技还没达到这种境界呗。怎么样？没事吧？

夏凡：没事没事，就是擦破一点皮。导演，你人太好了，感动！

沈忆锡：是吗？那要不要考虑和我交往？

夏凡被吓得手机都掉在被子上了。

夏凡：导演你别和我开玩笑呀

沈忆锡：没跟你开玩笑啊，我说真的，怎么样，考虑一下？

夏凡：导演，你喜欢男的啊？

沈忆锡：谁说的？我男女都喜欢。跟我在一起，你不会吃亏的。

夏凡此时的心彻底乱了，因为沈忆锡说的话，让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自己是不是也是喜欢男的？要不然自己为什么这么关注瑾叔？难道自己喜欢瑾叔吗……

沈忆锡：夏凡？

夏凡现在的心砰砰砰地加速跳着，回想着这段时间的心情，他静静地倒在床上发起了呆。对于沈忆锡的消息，也是过了几分钟才回：导演，你让我好好想想。

夏凡从未这样慌乱过，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喜欢男的，他只听过其他院系有gay，但自己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大家都是交女朋友。他以为自己也是喜欢女孩子的，所以当他对薛瑾产生情愫的时候，他没有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喜欢。

和男女之情一样。只是因为对方是男的，让他对这种感情的反应迟钝了。他整个人呈现放空的状态，胸口闷闷的，感觉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一种暗恋的心酸感油然而生。

让他难受的不是因为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也不是因为这个男人比他大十多岁，而是他意识到这个男人对自己没有一丝喜欢，可能还有一点厌恶。

而自己甚至还没有怎么主动接近他。只是多看了他几眼，就被他讨厌了。

瑾叔一定是喜欢女生，所以对自己没有好感。夏凡理所当然地认为薛瑾是一个直男，跟他的室友们一样。

夏凡从小到大都是被女生喜欢的，没有主动喜欢过谁，没想到喜欢上的第一个人居然是一个男的。而且还比自己大了这么多岁。要是被他爸妈知道，肯定会骂他一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