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桌面上已经腾腾冒着热气的鸳鸯锅、两盒鸡蛋仔一盒原味一盒红豆味、三杯星巴克一杯冰的一杯热的一杯不冷不热去冰的，肖战陷入了沉思。
坐在对面的王一博仍旧是那种淡淡的表情，说：“我不知道你口味，随便买点，你挑自己喜欢的，吃得下全带走也行。”
“可说好了是我请客啊……”现在他一分钱没花，还被投喂了这么多？
“那你微信转我。”青年说。
“行！”他立马拿出手机，语气十分豪爽：“就报个整数吧！”
“八点五亿。”
肖战：“……”
王一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黑色帽檐下的一双眼睛光芒微烁，“转了吗？”
“把我卖了也没这么多钱啊。”肖战忿忿坐下，“堂堂大明星居然讹人，曝光你！”
“随便啊，”王一博说，“失业了我就把家诚哥的签名周边挂到网上卖，才不会免费送你。”
“你以为我没有吗？这么多年线下我也不是白追的好吧！”他心里好笑，又觉得高冷酷盖在自己面前生动起来很是有趣，“你真的很幼稚诶王老师，居然拿这种事威胁我。”
讲到最后一句，王一博低下头摸了摸眉毛，再露出表情的时候，脸上那点笑容已经不见了，肖战立刻意识到自己讲错话，“幼稚”是一个不怎么友好的词汇，不该用来形容一个刚认识没几天的朋友。
“我开玩笑的哈哈，别放心上。”肖战挑了一杯星巴克放在青年手边，说：“热的给你喝。”心里却在懊恼和不解，自己本不是这样口无遮拦的人啊……
王一博拿起纸杯，笑了一下，意思是没有生气，接着就问：“你要上什么综艺？”
肖战把肉类和难煮的蔬菜挨个放了一些在锅里，回答：“《超级偶像》，你听过的吧。”
他放下盘子抬起头，发现王一博看着他怔住了。
“《超级偶像》？”
“对啊，怎么了？”
青年又发了会儿呆，才问：“你是知道了其他嘉宾的名单，才决定要参加的吗？”
“我不知道有谁会参加，是公司非让我去。”肖战奇怪于这样的问题，脑中却突然灵光一闪，“难道你也会去？”
这个猜测莫名让他感到雀跃，自接到消息起就难以消除的紧张忐忑似乎被安抚了一些，或许称得上是某种安全感，可惜他尚未有机会追溯这种安全感的来源，猜测就被否定了。
“我很快要进组，没有档期，所以婉拒了。”
“哦……”白高兴一场，肖战坐在那里看着锅里蠢蠢欲动的泡泡，说：“我挺担心自己表现的。”
“你出道前应该有系统训练过吧？”青年问，“听说你们公司选拔新人一向都很严格。”
“有上过一些课，但我看了前几季的《超级偶像》，那个内卷程度，那个舞台难度，我感觉自己根本拿不下来。”
“你不会有问题的。”
包间里灯光柔和，让王一博望着他的眼睛也显得温柔，但温柔里混杂着掩藏和失落，它们的比例很特别，掩藏让失落更饱满，失落是因为需要掩藏。
“真的吗？”他不确定。
“等到了录制现场你就知道了，”王一博说，“你会有一段很开心的经历，我猜到最后你会舍不得录制结束。”
“好吧，相信你。”肖战指了指火锅，“可以吃了，王老师先请。”
舞蹈课的消耗很大，所以他并没有刻意控制，但注意到王一博吃得不多，想起来李铭晖说过青年拍戏期间都会严格控制饮食的事，忍不住问：“你明天要拍吗？不拍的话可以多吃点。”
“明天有我的戏。”王一博只吃清汤锅，酱料只放了葱花香菜和醋，说：“九点我要飞贵阳。”
“这么晚？到那边要凌晨了。”肖战下意识地说，“你应该早点走的。”
青年低头吃饭，没吭声，他却渐渐感觉到异样，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了他的心弦，他在沉默的诧异中感受到琴弦的余震。
“你……是为了来跟我吃饭才……”
“不是。”王一博很干脆地打断他，“我去见了家诚哥，本来就赶不上前一班机了。”
“哦。”肖战笑着拍了拍胸口，“还好没有完全自作多情，哈哈。”
王一博拿了卷好的海报和明信片给他，“他录音室里剩的，顺便给你带几张。“
肖战擦干净手才放心去接，但只是看了眼明信片，没有打开海报，应该是因为不久前王一博已经拍了照片发给自己吧，他想。
“太感谢了！闭站之后就没再有过签名照，网上卖的那些我一看就知道是赝品。”
“只拿到签名就这么开心了？”王一博淡淡笑着，“闭站之后你应该也没再见过他真人了吧？不想见吗？”
“当然想见啊，”他说，“以后总会有机会的吧。”
“有现成的机会你怎么不利用呢？”
肖战怔了怔，没懂，“什么机会？”
“我咯。”青年的语气仿佛是理所应当，“我一直等着你开口，找我帮忙引见或者直接把联系方式推给他，你是觉得跟我还不够熟，所以不好意思提吗？”
他盯着王一博，胸口突然塞满杂乱黏稠的挫败感。
“我从没有这么想过。”他说。
“是吗。”王一博语气依旧很轻松，仿佛只是闲聊八卦，“其实没关系，我以前也帮亲戚追过星，你只追家诚哥的话，我帮你是举手之劳，我跟他很熟。”
“我知道你们很熟，但你是你，他是他。”
青年点点头，“没错，一个人很难取代另一个。”
“怎么你讲话我突然听不懂……”
“你可以问的。”
然而他又不知该从何问起了，空气中弥漫着欲言又止的沉寂，像汹涌暗流之上平静祥和的水面。他伸手去拿咖啡，一眼看见杯子上的点单贴纸上印着“Mr. Rabbit”。
“你是不是以前就认识我，”肖战问，“在那天我们一起救人之前？”
“有点印象。”王一博大方承认了。
他笑起来，“是因为我很帅？”
“是因为你很傻。挤又挤不过人家，还总被踩到脚。”
肖战：“……”
“你从来不跟女生挤，男代拍你又挤不过，就只能远远跟在后头，对吧？”
“我只是不屑于做出不文明行为，”肖战严肃声明，“挤出事故来丢脸的还不是正主？”
“你还真是时刻不忘维系苏家诚脸面。”王一博嘲笑他说，“知道会被踩还次次都穿白球鞋，然后就坐在候机厅里看着自己满是脚印的鞋抠脑壳，太傻了真的。”
“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苏家诚喜欢穿白球鞋，粉随正主。我天，苏粉里你是最爱的，也是最笨的。”
肖战：“……”
团里话最少的老幺这么会怼人，他以前怎么没发现？
“看来王老师对我印象挺深刻，”他磨着后槽牙哼哼，“你还记得我什么了？”能不能记点没那么傻的？
“你送过我一张卡片。”
卡片？他以前去接机经常会送花给苏家诚，花束里确实都会夹着手写卡片，但应该没单独送过卡片给谁才对……
“卡片上写字了吗？”
王一博一根手指头揉着太阳穴做思考状，最后说：“报意思我忘了。”
肖战：“……”心平气和聊不了一点。
“总之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青年说，“所以那天晚上一开始我没认出你。”
有没有被认出来肖战并不十分在意，只是有一点他必须澄清：“其实我出道也不全是为了追星，苏苏当然对我起到了鼓励作用，他是我的榜样。但我是真的喜欢才选择转行做艺人的。”
“这话我信。”王一博勾起嘴角，“否则你早就求我带你去见'苏苏'了。”
“阿西……”他气地龇牙，“你真的很烦人。”
青年笑着伸了个懒腰，说：“我要走了，不烦你了。”
肖战看着一桌子食材傻了眼，“还有这么多吃的怎么办？”
“打包带回去给你助理吃。”
“他再吃就变猪狸了，还是你带着吧。”肖战说着就动手开始打包，嘴里唠叨着：“下次尽量早一点飞，睡眠还是挺重要的，睡不够人会虚。”
“我不虚。”
“再过几年你试试。不能仗着年轻就折腾自己，这都降温到十几度了你怎么还穿这么点？”
“我车里有衣服。”王一博站在那里看着他，像是在笑。
“记得穿，山里应该也挺冷了，湿冷才是最冷。”
“嗯。”青年拎了一袋他打包好的食物，抬了抬下巴，“走了。”
“拜拜。”他想说落地发个消息，又觉得有点冒犯，最后只是笑笑，说：“我也要回家了。”
王一博上了车，把剩下的那盒鸡蛋仔丢给小唐，自己靠在座位上睡觉。
说睡觉也根本睡不着，他当真没想到肖战居然也会去参加《超级偶像》。看来自己很快就会失去被团结的价值了，他不乏自嘲地想，苏家诚是极具亲和力的爱豆，即便是不喜欢的人，也能相处得让对方舒服，更何况谁会不喜欢肖战呢？
所以一旦肖战和苏家诚成为朋友，那么幼稚的自己，平庸的自己，嘴笨的自己，甚至不敢实话实说的胆怯的自己，又该如何自处呢？
但其实他们总会相遇，大家都在这个圈子里，即便没有《超级偶像》，肖战也总有一天会遇见他心中的星星。
这些年每每回忆起肖战，最先想到的都是那个戴着渔夫帽和口罩、背着双肩包、抱着相机安安静静坐在候机厅里的大男孩。追线下的女孩子居多，经常会被五大三粗的代拍大叔挤到，肖战每次都会帮忙维持秩序，尽量让女生先走。某次他过安检，工作人员正在检查护照，挤在附近的代拍举起相机，还没等他发火，肖战已经伸手挡住那人镜头，语气严厉：“别拍他护照！泄露个人信息是违法犯罪！”
但大部分时候肖战都是安静的，不争不抢，候机时他们通常会被女粉丝包围，而肖战永远坐在最外面，只在喝水时摘下口罩，其余时间只露出一双眼睛，明亮，灵动，转啊转的偷瞄苏家诚，但从不上前打扰。
王一博起初觉得这个人很有趣，像某种小动物，聪明，机警，懵懂，但其实并不好惹，可能是鹿，也可能是腿很长的那种鸟类。他常常观察肖战，在墨镜的掩护下肆无忌惮，默数这只小鹿半小时内要偷看几次苏家诚，经年累月得出的统计数据是最少十几次，最多有五六十次。从不担心被发现然后误会自己是某种变态，因为他知道墨镜能挡住对方视线，因为他还知道那双眼睛永远不会看向自己。
“哥。”小唐碰了碰他手臂，“有人发语音给你。”
王一博睁开眼睛，拿过手机，看见肖战发了一条很长的语音过来，有近一分钟，他刚要去翻耳机，语音条被撤回了。
他又等了一会，没等到动静，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高兴。
王一博：【说的什么，不准撤回。】
谁发明的撤回功能？毫无人性！
肖战：【我在打字，打字比较有诚意，你等一下。】
王一博：【有事求我？直接打电话。】
王一博：【我打给你。】
拨出去的电话被毫无人性地掐掉了。
肖战：【我不要讲电话，就要打字，你别闹腾，再闹我就闭麦。】
王一博没办法，只好乖乖等着，直到小唐把鸡蛋仔都吃完了，手机才终于出现新消息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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