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孟子这才恍然大悟:“那我们的人岂不是被他摸清楚了?”
“迟早的事。”乔月夜捏捏鼻梁,缓解眼部疲劳,“朕的这个皇后,从来都不是废物。”
乔月夜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小孟子还是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柔和。
莫名其妙的温和感,让小孟子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敲了一下,微微泛着酸。
但很快他就调整了过来,毕恭毕敬地低头:“皇上,再过一月便是你的长春节,内务府已经在准备着,宴请的臣子宫妇名单我也整理出来放在勤政殿,等着你过目。”
这些小事向来都是小孟子和小环操办,乔月夜近来被摄政王的步步紧逼弄得头疼,摆一摆手。
“你和小环处理就好,不必太过隆重,新帝还是一切从简较好。”
小孟子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说话,让皇上享受好不容易才拥有的这么一点休息时光。
深夜,摄政王府。
小厮瞧见周围没了人,悄悄关上门窗,到摄政王面前掏出书信。
信上的内容大都是皇上一天的动向,以及在后宫都做了什么。
小厮看了半晌,实在没看明白:“这皇上一天也太过乏味,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皇上能让你看出什么来,他就别当皇上了。”摄政王浏览完信件,把纸张放在烛火上点着,“越没什么不同,才越有大问题。”
小厮眼见信件燃烬,忙着帮忙收拾残余的灰烬:“主子,我不明白,明知皇上对少爷会有所防范,为什么还要坚持把少爷送进宫去?我们在宫内的人手不是很多吗?”
摄政王看着小盅里的灰,笑得神色不明:“你错了,我们安排的人一定能被皇帝摸清楚并清理掉。”
最后一丝火光消磨殆尽,摄政王端起自己的茶杯狠狠浇了上去:“但是,皇上永远不可能杀了吾儿。”
小厮被他这一瞬间的狠戾吓到,有些不知所措:“主子……”
“没事。”摄政王表情变了回来,仍旧和蔼的模样,“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不用当真,给这个人回信,叫他继续盯着,尤其是皇后宫里。”
“要重点盯少爷那里吗?”
摄政王挑了挑眉,眼里露出些不满:“嗯?”
小厮吓得连连跪倒在地:“主子,是我多问了。”
“滚。”
小厮离开之后,摄政王从抽屉里拿出一副画,画中的女子明艳动人,笑得满面春色。
摄政王痴迷地抚上去,顺着她的轮廓一遍又一遍地描摹。
“娇娇,你且等着看,我不会让那个男人的儿子好过的。”
转眼便是五月初五,这是新帝登基之后的第一个长春节,虽然乔月夜吩咐了不要过分隆重,但也操持得极好。
宴请的王公大臣排满了整个宫殿,歌舞升平,好不热闹。
乔月夜坐在最高处,显得有些兴致缺缺。
今夜不知如何,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幻觉,总是看到这满堂华丽之下,那腐朽的溃烂的根。
摄政王站起来端起酒杯:“皇上新贺,又兼即位立后之喜,吾当敬皇上一杯。”
他这一带动,不少王公大臣也跟着站起来,一个一个给乔月夜敬酒。
铁打的人也架不住这么喝下去,才喝了不到一半的人,乔月夜就觉得头脑昏沉。
今日的酒,好似格外厉害。
高佳看到乔月夜有些难受,于是主动接过话头,要替他挡一挡这不怀好意的人:“皇上,臣妾也敬你,若是不嫌弃,便由臣妾来代皇上与诸位大臣同饮吧。”
摄政王似乎就在等她这句话,立马装作苦恼的样子:“高贵婕说笑了,莫不是以为这还在宫外,且不说你贵为皇上的贵婕与臣子有别,单论替皇上喝酒,也得是当朝皇后才有这样的资格,贵婕已经醉了吗?”
这不是指着鼻子骂高佳不懂规矩想要越俎代庖吗?
摄政王果真时没安好心。
但高佳也不是吃素的,歉然一笑:“摄政王说得极是,臣妾只是看皇上难受,便顾不得那么多了礼仪规矩了,关心则乱,还望摄政王海涵。”
这又是变着花样骂摄政王,皇上都没生气关你什么事,你的儿子贵为皇后竟连皇上身体不适都觉察不出来,这个皇后当得不称职。
二人你来我往暗着骂了对方无数遍,一下子把轻松的氛围搞得有点剑拔弩张。
乔月夜本来就头疼,一听他们暗地里吵起来更加头疼,刚想抬手阻止,竟被皇后打断。
“皇上,臣妾已经备下安神汤,待会让小孟子端上来,臣妾本为男子,又身为国后,理应与诸位同乐,只是先看皇上开怀才未做声,请允许我自罚三杯,莫要误了诸位的兴致,扰了皇上的长春节。”
高佳这下是看明白了,这俩父子搁这打配合呢。
先由摄政王发难,暗示高佳恃宠生娇有夺位之心,再由皇后假意道歉来表示自己的贤良淑德。
这一出大戏演到现在,乔月夜和高佳还不得不配合,有气也只能闷在心里。
高佳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当即拉下脸来:“皇上,臣妾身体不适,先回宫休息了。”
大庭广众乔月夜也不好说什么,给小孟子使了个眼色,让他陪着阿姐回去。
接下来便是何箫单方面的表演,一个皇后应有的气度全让他给拿捏住了,颇有国母的气势。
摄政王脸上的笑容更是藏都藏不住,一杯接一杯的酒下肚,容光焕发的样子得意极了。
乔月夜像一个旁观者,看着这满堂的人,看着他们尽心尽力扮演一个好臣子,好妃子。
倒不像长春节,是搭了一个戏台子,要各方人物都上来唱唱戏。
太无聊了,桌子上的糖糕也不是他爱吃的口味,他也不能在自己的臣民面前表现出来特别爱吃什么,有损皇威。
宴席结束,大家纷纷告别回去。
乔月夜没有留在殿内相送,既然皇后要演出一个贤德淑惠的形象,就让他去折腾吧,乔月夜可不吃这个苦。
御花园内有一小亭,用纱帐围了起来,夏日防蚊虫,紧靠着小湖,清凉万分。
乔月夜躺倒在里面的软榻上,缓解自己刚刚喝酒喝猛了的昏沉脑袋。
何箫送完最后一波人才发现皇上不见了。
他笑出了声:“这个小皇帝,使唤起我来倒是顺手,也不知道帮他料理这么大的场面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宗虎在旁边小声嘀咕:“还好处呢,我看皇上脸都黑了,指不定在背后怎么骂你呢!”
“宗虎?”何箫微笑的时候总是让人不寒而栗,“今日大殿内太乱了,你帮着宫女们收拾吧。”
“主子,我错了……”
“还不快去?”
宗虎只好委委屈屈地撩起袖口,帮忙搬东西打扫去了。
何箫再一回头,见到了六皇子。
这是摄政王极力扶持的人,也是皇上的亲弟弟,只是皇上为嫡长子,而这位是次子。
这是当今天下曾经离皇位最近的人,最后却败给了乔月夜。
而乔月夜也没有亏待他,仍旧让他继续做着潇洒的六皇子,只是不给封号,不批封地,没有权利,相当于在皇宫内养了一个闲人。
何箫微微福了福身:“六皇子。”
乔逢笙有点伤心,撅着嘴像是要哭出来了一样:“箫哥,我们要如此生分吗?”
“你……”何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满殿的人,最终叹了口气,“我们借一步说话。”
这借一步,就来到了御花园。
六皇子在皇宫里长大,自然熟悉这里的一切,他想邀请何箫去那边的小亭讲话,却被拒绝了。
“六皇子,现在我是你的皇嫂,身份有别,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何箫站得笔直,静静望着远处的月亮。
乔逢笙愣了一下,声音都开始颤抖:“箫哥,你当真嫁给皇兄了吗?”
这问得什么话?立后大典天下皆知,难道六皇子身在宫中还能不知道他嫁给皇上了?
“六皇子,你还是叫我皇嫂把,箫哥不合适。”
“我不。”六皇子突然激动起来,眼眶微红,奋力睁大,“你是不是因为乔月夜是皇上才嫁给他的?如果我是皇上,你会嫁给我吗!”
何箫表情变得一言难尽起来,这倒霉孩子在说什么?要把谋权篡位之心喊得满宫人尽皆知吗?
若不是摄政王交代了务必保全六皇子,他真想甩开手就走。
“六皇子,此话不可乱说,小心隔墙有耳,你且回去吧。”
“我怕什么隔墙有耳?这皇位本该是我的,这天下,这后宫,这至高无上的权利本该都是我的,连你……”六皇子停顿了一下,没有继续下去,“我不觉得这是什么胡话,我今天就想来看看你。”
何箫摊开手,转了一圈:“看到了吗?没看清楚我再转一圈好吗?快回去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父亲既然想帮你,必不会让你受太多委屈。”
听完这话,六皇子眼睛亮了起来:“这么说,箫哥你也是站在我这边的吗?对不对?”
何箫自然是站在摄政王这边,但若是这么告诉六皇子,他怕六皇子下一秒就要去找大闹勤政殿。
毕竟这个六皇子自小被先皇后宠得无法无天,不知规矩二字如何写。
后又有摄政王相助,与何箫一同长大,更是无所畏惧满身傲骨,看不起先皇更看不起自己这个皇兄。
“六皇子,我自有自己的打算,你且顾好自己便是对父亲最大的安慰了。”
“那箫哥,你可以抱抱我吗?”六皇子伸出手,作势要抱上何箫。
就在何箫思考着怎样推开六皇子才不会伤了他的时候,一道冷笑打断了两人。
“乔逢笙!你好大的胆子!在这里和朕的皇后商量如何杀朕夺权吗?”
别说六皇子,连何箫都被吓了一大跳。
这种被丈夫捉奸在床的感觉让何箫不自觉抖了一下,他反应过来急忙跪下:“皇上,臣妾没有。”
“没有?”乔月夜脑子晕乎乎之际便听见二人在此苟且,让他顿时怒从心起,“滚回你宫门口跪着,跪到明日这个时辰。”
何箫看皇上眼睛都被气红了,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般,看上去可怜得很,也就没再说什么,乖乖退了。
此时他若留在那,只是加重乔月夜的火气罢了。
等何箫一走,乔月夜才转头来看自己的皇弟,也就比他小三岁,但是天真和任性都写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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