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确侧头望去，只见后门站着一位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大概一米七出头，头顶几乎没有头发，只剩一些参差不齐地刘海披在前额，脸上带着明显的怒气。
班里说话声瞬间静了下来，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变换。
“啧。”
几不可闻的啧声在耳边响起，一直趴在桌上的陆淮川终于起身，不紧不慢地朝门外走去。
他神色冷淡，眉眼微蹙，透着股隐忍的不耐烦，看向门口的男人叫了声“主任”。
彭德智冷哼一声，语气颇为讥讽：“你还记得我是一中主任呢？跟我来办公室！”
直到二人消失在拐角处，教室里才慢慢热闹起来，呜呜嚷嚷地讨论开，只不过话题的主角变成了陆淮川。
“我靠，又被彭大头叫走了？”
“这个月第几次了？”
“听说这次是因为前几天和校外人士打架斗殴，刚好就在学校后门，监控都被打烂了。”
“这么猛？”
沈确同样好奇，偏头看向前排的两人：“陆淮川怎么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赵逸突然靠近，整个人神秘兮兮地说道：“刚才门口那个地中海，是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人称彭大头。他可是我们学校的冷面阎王，再不服管教的学生，到了他面前都得夹着尾巴，不过嘛……”
赵逸欲言又止，做足了姿态要吊人胃口。
沈确只好顺着他的话问道：“不过怎么了？”
“嘿！”赵逸低笑了一声：“不过总有意外。”
“陆淮川就是那个意外。”
——
“啪！”，彭德智摔上办公室的门，看着面前无动于衷的陆淮川就来气，“你说说这是这个月第几回了？三次了！我已经抓到你三次了！”
手在桌子上拍得啪啪作响，眼神中充满了怒火，整张脸气得通红，像个即将爆发的火山。
“平时上课不认真听讲就算了，就连翘课我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和你计较，现在还学会打架斗殴了！再过一段时间，你是不是要翻天？你知不知道那些都是什么人？那是社会败类啊！”
“他们的人生一眼就能望到头，你不一样，你还那么年轻，你是要毁掉自己的人生吗？”
彭德智深叹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满脸失望：“陆淮川你是我亲手招进来的，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陆淮川呼吸微滞，眼皮一颤，浓密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一片阴影，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唉。”千言万语到最后就只剩下一句：“算了……”
彭德智看着无动于衷的陆淮川，只剩下无奈，他挥了挥手，“你走吧，就当我看走了眼。”
陆淮川喉结上下滑动，依旧是冷淡的、不变情绪的语调：“主任再见。”
跨出门口时，身后传来彭德智的声音：“写一份3000字检讨，下周一交到我办公室。”
“还有……那群人身上都有案底，当心惹祸上身。”
他脚步微顿，随后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迈步离开了。
这头，听完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解释，沈确对陆淮川有了初步了解，大概总结了一下：
“所以说，陆淮川以前成绩很好，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开始不听讲频繁翘课，成绩也极速下滑。”
他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那你们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赵逸摊了摊手，表示他也不清楚：“谁知道呢，毕竟陆淮川一直都是冷冰冰的，像个冰块似的，班上的同学和他都不熟悉。”
“老师们没有详细了解一下吗？万一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一旁的李天宇接话道：“据说家访了好几次，但老师连他家长面都没见上，也不可能为他一个人耽误了其他同学的学习进度，最后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沈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在心底询问系统：“你知道原因吗？”
【今晚六点，学校后门东街小巷。】
“什么意思？”
系统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任凭沈确再怎么叫喊，都没再出声。
他只能先将此事记在心底，打算晚上去系统提示的地点一探究竟。
看着沈确一脸单纯的模样，赵逸意味不明地说道：“你挨着他坐，只有自求多福了，上一个坐这位置的人，已经转学了。”
“你！咳咳咳……”李天宇突然瞪大了双眼，看向赵逸身后，急吸了一大口气，堵在嗓子眼儿上不来，憋出一连串咳嗽。
赵逸和沈确注意到了他的不自然的表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只见陆淮川就站在他们身侧不远的位置，漆黑的双瞳深不见底，视线一一扫过三人，最后停留在赵逸身上：“说完了吗？”
赵逸讪笑几声，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好在这时上课铃声响起，赵逸动作迅速地转过身去，准备上课。他发誓，自己从来没觉得上课铃是如此的动听。
旁边的李天宇同样如此，用事实展示了什么叫做灵活的胖子。
前排两人给沈确留下了坚决的背影，只剩他一人，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陆淮川，毕竟说小话被本人抓包这种事，实在是太尴尬了。
陆淮川也没再说话，板着张脸坐回座位上，上课的老师也进来了，沈确松了一口气，至少他还不敢在课堂上打人。
沈确不动神色的关注着，这节课陆淮川倒是没有睡觉，从抽屉里翻出一个作业本，大笔一挥，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他悄悄地瞄了一眼，内容没看清，只看到标题上写着“检讨书”三个大字，应当是彭德智叫他写的。
只不过看他这熟练度，同样的检讨书不知道写过多少份了。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相安无事的度过，午饭是赵逸和李天宇带着他去食堂吃的，打菜的时候，阿姨的手没抖，给沈确装了不少肉。
惹得两人阴阳怪气了好一会儿，说沈确招人喜欢，治好了常年帕金森的食堂阿姨，堪称医学奇迹。
他没法儿，给他们一人分了几块肉，才堪堪堵住两人喋喋不休的嘴。
三人回到教室，时间还早，基本上没什么人，但沈确还是一眼就捕捉到了趴在桌上睡觉的陆淮川。
从他们下课吃饭到现在，姿势就没变过。
沈确戳了戳右手边的赵逸，对他挑眉示意到：“他一直都是这样？”
可能是上午才被抓包，还有后遗症，赵逸先是左右环视了一圈，才靠近沈确用气声说道：“他一直都是这样，中午就趴桌子上睡觉，也不吃饭，等他睡够了也快上课了。”
“时间要是够就买点面包泡面吃，要是不够就不吃了，接着睡。”
这些都是因为赵逸坐在陆淮川前面，平时有意无意观察到的。
沈确眼神复杂，原书里，陆淮川确实有很严重的胃病，只不过作者并没有详细解释，沈确也从不在意。
现在，原书里的人物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随意一笔的设定，也被自动补全了原因，让他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
下午的课，沈确浑浑噩噩的度过，上午还觉得新奇的高中课堂，现在像是面目狰狞的魔鬼，自己那点脑子还不够它塞牙缝的。
下课铃声一响，他就飞快地收拾好东西，毫不留恋地夺门而出，直奔学校后门的小吃街。
李天宇今天中午特意给了他一份“益阳一中小吃摊汇总表”，上面详细盘点了各家小吃的优缺点，简直是吃货界的明灯，他现在要投入美食的怀抱，治愈自己被知识背刺的一生。
凉皮、炒粉、臭豆腐、烧烤……，撑得他差点走不动道，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才端着一盒刚出锅的章鱼小丸子，不疾不徐地朝着系统给的定位迈步而去。
还没走近，就听见巷子深处传来一阵打斗声，接着是有些刺耳的声音：“陆淮川，今天上午算你走运，我看现在还有谁来救你。”
“这个月的钱，什么时候还？”
沈确囫囵地吞下嘴里的章鱼小丸子，蹑手蹑脚地靠近，紧贴着墙壁然后侧身偷望。
隔着人群依稀能看见陆淮川靠在墙上，胸口起伏不定，露出的肌肤上，布满青青紫紫的伤痕，衣领上还有几处不显眼的红色血迹。
他看向自己正前方的孙启：“该给的我已经给过了，不论你再怎么问，我还是那句话，没有。”
孙启嗤笑一声，撩了下自己晃得亮眼的黄发：“你给过我了又怎样，这个月利息又涨了，你的那点钱还不够小爷我买双鞋，叫你补钱就乖乖补，我是在通知你，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懂吗？”
陆淮川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没有。”
沈确这个方向看不到他的脸，但从对方不断起伏的胸膛来看，陆淮川显然是被孙启无耻的态度气得不轻。
“没关系。”孙启笑眯眯地靠近，拍了拍陆淮川的脸：“你没有，你家奶奶总会有吧，什么时候有空，我带着兄弟们去拜访一下她老人家。”
“你敢！”
陆淮川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猛地将孙启扑倒在地，抡起拳头死命地砸向他，周身微微颤抖，透着股鱼死网破的倔强：“有什么冲我来！别打她的主意！”
周围的人被他惊住一瞬，很快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拉开两人，对陆淮川拳打脚踢，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脏话。
孙启被他打得鲜血直淌，站起来吐了口嘴里的血水，整张脸上满是阴郁，看向陆淮川的眼神阴狠：“妈的……”
他从后腰摸出一把短刀，看样子想给陆淮川来上一刀。
沈确看不下去了，擦了擦嘴角站了出去，说着和上午一样的台词：“你们干什么呢！我报警了！”
那些人被他的声音吼得愣住，停下动作。
孙启转头看去，只见巷子口的男生，一手举着手机，一手端着一盒章鱼小丸子，嘴角还有一些可疑的痕迹。
“又是你。”
孙启气笑了，今天上午他特意叫了人在原地守着，等了一上午都没见一辆警车开过，他就知道自己被耍了，心里想着沈确别被他抓着，没想到这么快就送上门来了。
他把玩儿着手里的刀，语气很是轻蔑：“同样的伎俩，用两次。还想唬住我？”
“哦，那倒没有。”
沈确冲他笑了一下，伴随着逐渐响亮的警笛声：
“这次，是真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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