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第一次见王一博,是在2003年十月五号。
他十二岁生日那天。
那天他记得清楚,黄色的烛火一闪一闪,白色的奶油蛋糕上是五彩斑斓的水果。他双手合十,心里面默念,这学期,一定要考很高很高的成绩。
肖战猛吸一口气,“呼”,金色的火苗没有了,变成了白烟,散在空气里。
他永远记得灯打开的时候,父亲的身边站着一个男孩。
父亲告诉他,这是他的弟弟,并把男孩的手强硬地塞在他手里。
父亲说,以后一辈子,这个男孩都是他的弟弟。
父亲把蜡烛从蛋糕里拔出来,带着一些黄色蛋糕渣,扔在一旁,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摸着他的脑袋说。
“小战,生日快乐。”
他从没觉得父亲的手这样凉,从头顶,凉到脚趾头缝。
他缩一缩脖子,父亲的手掌一顿,收回去了。
他握着男孩的手没有松开。准确的说,男孩从头到尾就没有放开他的手。
小手被包在大手里,很软,很滑,肖战用手指头戳他的手背,肉嘟嘟的,像块生日蛋糕。
男孩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眼珠子骨碌碌的,机灵得很,但是一句话不说,只是看着他。
肖战在切蛋糕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男孩的名字。
他切下一块自己的生日蛋糕,放到男孩手边,递给他一个叉子。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依旧看着他,在终于意识到肖战在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反应过来,却被父亲抢着回答。
“王一博。”
父亲头也没有抬起来,只是摆弄着手里的叉子,扎上一口蛋糕,送到嘴里。
“以后慢慢相处吧,时间很充足。”父亲边咽下嘴里的蛋糕,边跟他说。
慢慢相处。
他看着王一博小口小口吃着蛋糕,喝着水,再一次问他:“你几岁了?”
这一次父亲没有帮他回答,反而正襟危坐,等着王一博亲口回答。
“六,六岁。”
男孩的声音小得像个小猫,可肖战却听得清楚。
六岁,是他一半的年龄。
十二岁的肖战突然有种优越感,自己现在已经过了两个王一博那么多。
尽管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这个“弟弟”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肖战从小就没有见过母亲。在他的记忆里,父亲是他唯一的长辈。
父亲很严格,他不允许肖战的生活有任何的行差踏错。那把戒尺,就放在肖战的床头,每次惩罚完,就会继续放在那里,时刻提醒着他,如果不想再这么疼,就不要再犯。
就这样,肖战按部就班地学习,生活,每一份考卷都是近乎完美的分数。可是父亲从来都不满足。
他将99分的试卷放在父亲面前,父亲拿着戒尺,在他手上打十下,告诉他,少一分,打十下。
那时的肖战还不懂,只会哭,因为疼。他举着红肿的手掌,暗自下决心,一定不再考99分。
父亲不允许他的成绩低于100分,他自己也逐渐不允许自己的生活低于满分。
每一天的生活枯燥而乏味,却因为这样的督促,充满着命悬一线的紧张感。
只是弹簧终有崩坏的时候。
拿到70分试卷的那一天,肖战几乎不敢正眼看那张卷子。
猩红的分数,刺眼的红叉,几乎要将他的心挖出来践踏。
差30分,300下戒尺,他会死的。
那是第一次,肖战骗了父亲。
他告诉父亲,自己考了100分,然而卷子落在了学校,没有带回家。
父亲信了,他甚至露出久违的微笑,慈爱地摸摸肖战的头,告诉他好样的。
肖战抬头,看见父亲眼角绽开的细碎纹路,刺痛着他的眼球。
在那之后的不久,王一博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他上初中的那年,王一博上小学。
王一博的成绩并不好,但是父亲从来没有罚过他。
就好像,那把戒尺,只给肖战一个人用。
他是嫉妒的。他嫉妒王一博可以拿着八十分的试卷,兴高采烈地告诉父亲,自己得了A,比上一次有进步。父亲像之前摸他的头那样,在王一博毛茸茸的脑袋上拍拍,并承诺他一个礼物。
是肖战从未有过的礼物。
他不喜欢王一博,因为父亲总是对王一博宽容,残忍的宽容,使他小学六年的努力显得不值一提。
他在一直计划着。
直到有一天,王一博哼哼唧唧地找到他,说自己只考了六十,太差了,让他帮忙跟父亲说说好话。
他觉得他终于逮到了机会。他装出一副大人的样子,拿起那把戒尺,让王一博把小手举起来。
一下,两下,三下。
他打的很重,王一博的手差点就要肿成小馒头。王一博越疼,他越高兴,打得越重。
整整四十下。戒尺扔在床头的时候,王一博哭的眼皮都在抽搐,但是不敢逃避,红肿的小手倔强地举得平平的。
他不知道哥哥为什么打他,他甚至不知道这就叫“惩罚”,他只知道,哥哥在想办法帮他跟父亲交差。
王一博哭的鼻涕眼泪一起流进嘴里也不敢抬手擦。肖战看他这副可怜样子,拿纸巾粗暴地给他擦干净,告诉他,父亲那里,他会搞定。
王一博终于破涕为笑的时候,肖战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像是鬼上身那样,他蹲下去,在王一博软颊轻轻地刮了一下。细嫩皮肤沾着眼泪,让手指也滑滑的,肖战看着指尖的晶莹水液,看得失了神。直到王一博稚嫩的嗓音唤醒他的思绪。
“哥哥。”
王一博嗓子里带着水汽,奶乎乎的,睁着哭肿的眼睛看着肖战,好像在寻求安慰,也好像在等他的拥抱。
肖战握住他肿出血色的手,抱住他,使劲把他的脑袋摁在自己的前胸。
那时候的肖战哪里会料到,这一声的“哥哥”,将在他梦里萦绕多年不散,将是他望而不及的声音。
他以为王一博会从此以后怕他,可王一博没有。
似乎在小孩的认知里,肯拥抱自己,肯给自己擦眼泪的人,就是可以分享玩具的人。
出乎意料的,王一博在那之后越来越依赖他,甚至动不动就跟他睡一张床上。
直到幼小的心灵终于出现“羞耻感”这个词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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