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返校

01. 返校

“要不然你晚几天再走吧，等过两天你爸回来了，正好送你过去。”

电梯下降时，程珺仪仍未完全放下心来，提出最终一版建议。

“不用啦！一米八三的大小伙子你还不放心啊？而且再晚可就没时间复习了。”肖战笑道。

伴随着“叮”的清脆一声，电梯门打开，他将行李箱推出电梯，边聊边往外走一段距离后，又提着走下了前面几道台阶，一鼓作气跨下台阶走到楼下的平地才松开拎手。

肖战安慰道：“我照顾自己妥妥的，顺风车也不是第一次约了，不会有问题，放心吧程女士，到了给你打电话！”

他转而低头看向行李箱，无奈地又把它往前拖了拖。

他还从来没拎过这么重的行李箱，实心的，半箱子都是书，医学专业用书，一本厚度实打实抵得上几块砖的那种，非常沉。

以前从未在行李箱中装过书，但在上学期期末前两周，由于疫情政策原因，全校被即刻强制遣返，连包带书通通打包拎回了家。

医学生有苦难言。

迫于网课和开学期末考的压力，他只好悲催地把书全带回家，却又无法在充斥着快乐的寒假里背书备考，于是如今再原封不动地带回学校。

最主要的是，期末考挪到了这学期的开学前，连考七天！

寒假有多快乐，这几天就会多痛苦。

肖战望着前方的绿化带，莫名看出了点儿心如止水四大皆空的意思。

不奢求高分了，再背两天书拯救拯救，最后能考多少考多少。

“你叫的顺风车快到了没？”

冬天未过，外面仍是寒风呼啸。程珺仪站在楼下，把外套裹得严严实实的密不透风，探头往小区门口望。

她昨晚凌晨刚出差回家，正在倒时差还没休息，此时面色略显疲惫，但总不能错过送儿子返校。

从他们家去往学校的路程不远，但小县城附近没有地铁，而如若选择公交高铁的路线，则需乘公交再转高铁再转公交，大约会比私家车慢一个多小时，这还没算高铁晚点的情况。　

几经辗转太过坎坷，平时周末这么坐肖战都闲麻烦，更何况现在再加上行李箱和电脑，实在是不方便，权衡下还是选择在网上约了辆顺风车，至少比一般的网约车实惠。

“我看看。”

肖战打开手机往上划，刷新后显示与该车的距离，“就快了，还有200米，1分钟。”

“那不错，还挺准时的，比之前约的那辆好多了。”程珺仪探出头去张望。

这个点没什么车进小区，目标性蛮强的，很快看见一辆车停靠在小区门口，外来车牌没有记录，进不来。

“是那辆吧？”

“应该是。”肖战有点近视看不清车牌号，眯着眼睛正瞧着，突然手机一声震动。是车主发来的消息，说是已经到门口。

“对，给我发消息了。”

确认无误，肖战拎起行李箱的把手。

“走了程女士！再回去睡会儿吧！”

肖战拖着行李箱往外走，也不忘扬着笑抬起胳膊朝程珺仪所在的位置挥挥手，示意她赶紧回去，外面冷。

程珺仪失笑，嘱咐道：“到学校了给我打个电话。”

“好！”

肖战走出小区，看见门口墨绿色奥迪A3的后备箱已经被打开，一位陌生青年站在旁边。

寒风阵阵，小区外的通道里似乎尤其冷，肖战刚走出来就打了个寒颤，腾出手来拎拎高领往里边埋了埋下巴。

走近了看得更清楚，对方好像不怎么怕冷，在寒风中脊背撑得很直，双手插在口袋里等着他。

肖战忍不住仔细瞧了眼——

剑眉、星目、宽肩、长腿。

别说，长的还挺帅。

肖战还在满脑袋跑火车，直到自己手中的行李箱被青年接过。

提醒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对方右手使劲儿一提，左手扶着行李箱底就把箱子塞进后备箱里放好，轻轻松松的。

“……”

肖战把“还挺重的”几个字默默咽回喉咙底，道，“谢谢。”

“没事，上车吧。”

磁性裹挟着寒意丝丝扣入肖战耳内。低音炮，真好听。

肖战边打开车门边腹诽两句。

他自己的声音是偏柔和治愈的，很多人都夸他声音好听唱歌好听，不过他有时候还挺羡慕这种冷冷的低音炮。

青年系着安全带，一边看了眼后视镜里的肖战：“等会儿还有一个人，你要不要坐前面？”

“啊？”肖战砰一下关了车门，屁股还没坐热，就听见对方这么一句。

他觉得自己脑袋可能没转过弯来，想半天没想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

何况都坐下了，好像也没什么再换的必要，便道，“没关系，我在后面就好。”

青年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车里暖气开的足，对肖战来说有点闷热。

他降下了点车窗，外边的疾风冲破这一条缝隙迅猛向内呼啸着，耳边嗡嗡地响太过嘈杂，将本就轻微的车载音乐都给遮了个彻底，只得重新把窗缝给再次密封。

肖战靠在后座的背垫上，昏昏欲睡。

“提前返校了？”青年清冷的声音把他酝酿起的睡意打散。

“昂，对，”肖战慢半拍，笑了笑道，“我们学校开学有考试，该回去备考了，一个寒假玩过去没怎么翻书，再不抱佛脚怕挂科。”

“什么专业？”

“临床医学的，大二了，考试都巨难！”

青年打了个转向灯，车内响起哒哒的机械声，很有规律。

他点点头，道，“好好考。”

肖战眨眨眼应了一声，莫名地觉得对方这三个字别有深意。

顺风车不止一位乘客，五分钟后车靠向路边，在一位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士面前停下。

肖战观察到，对方透过前挡风玻璃看见王一博时，眼睛明显一亮，好像是被惊艳到了，原本因为刺骨寒风而皱起的眉头也舒展了，行为举止都肉眼可见地矜持起来。

肖战心想，感觉有瓜可以吃。

不出所料，对方刚坐上车没多久，便一个劲地往前瞄，随后拿着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仔细调整发型，一根发丝都得服服帖帖的捋到满意的位置。

一切准备妥当后，她清了清嗓子，看向前面的后视镜中，那里是青年冷峻的面容。她主动搭话：“帅哥，你就住在这儿附近吗？”

“嗯。”

“那你去a市是做什么呀？”

“上班。”

“我也是诶，你每天都这个时候过去？”

“不是，上班的时候住在那边。”

肖战的视线在两人间转移，听着他们一来一回的问答，心想这帅哥的回答是真的尽可能简略了。

“哦……”

女士点了点头，语调尾音拉长，像是在措辞。随后她上身稍稍向前倾了些，声音温柔，试探道：“那我们可以加个微信吗？我看我们的目的地挺近的，接送也方便，加个微信到时候方便联系。”

“我不常回来，抱歉，不太方便。”

这句倒是挺长，也有礼貌，就是语气算不上好听。

“……没事，”女士可能也没想到对方的态度这么生硬且不给面子，面色不可控地僵了一下，但笑容仍旧得体，没完全放弃，很快她又调整好状态，“那该怎么称呼你呀？说不定下次约车还能遇到你呢。”

这次青年没说话，沉默在车内持续了一段时间，连肖战都忍不住悄悄望过去，对方仍面色平静，可女士脸上的笑容已经有些挂不住了，如坐针毡。

就在肖战以为他觉得这个问题太唐突，不会再回答时，对方突然开口了。

“王一博。”

王一博？

吃瓜的同时，肖战微不可查地皱皱眉。

意外的很耳熟，好像在哪儿听到过。但是应该没这个可能，他没道理听见过，或许只是发音相近的名字？

几个存疑的问题萦绕在脑中，想仔细琢磨一下，注意力却又凝聚不起来——

肖战叹气。

他现在明白为什么王一博出发前要特意问自己一句要不要坐副驾驶了。肖战侧目看着窗外斑驳的树影，身旁那位女士浓郁的香水味丝丝缕缕不断飘入鼻翼。

味道应该是好闻的，但在打着暖气的密闭空间里充斥着越聚越密，就变得不太能忍受，有些反胃。

“那个，”肖战咳嗽一声打破沉寂，他摸了摸鼻尖，“我有点晕车，方便的话可以靠边停一下吗，我想坐副驾驶。”

也不算是说谎，再搁后座待会儿，说不定他真得吐了。

闻言，王一博透过后视镜瞧他一眼。

他下三白比较明显，没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冷冰冰的还有点凶，这会儿肖战被他抬眸这么看一眼，心里一怵，只好示弱地冲他眨眨眼睛。

肖战的眼睛很好看，碎发下垂贴合着前额，衬托着眼神软软的，好像每时每刻都蕴着笑意。眼尾延长些许，黑眸跟水洗过的一样，清清亮亮的，泪膜澄澈，盛着细细碎碎的光。

学校里的女生都是怎么形容的来着？

对了，是说“肖战的眼睛最特别最迷人了，他一掉泪我觉得全世界都错了。”

这都是之前有人看见肖战上课打哈欠时眼睛蒙了一层雾气后女生们传开的，而其他人虽然没见他掉过眼泪，但肖战平时只要弯着眼睛笑一下，就没人能说出一个不字来，更别说是他故意装乖。

王一博看着他，持续时间竟有点久，眼神在肖战看来藏着攻击性。

肖战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突然感觉氛围有些奇怪，整个人都局促起来。

最终王一博只是勾了下唇，没多说什么，收回了视线目视前方，打着转向灯缓缓往路边停靠。

“前面来吧。”

肖战松了口气，朝王一博弯了弯笑眯眯的眼睛：“谢谢。”

他利索地下车，再钻进副驾驶，系上安全带。随后发现身边的窗户往下降了点，差不多三指宽的缝隙，风挤进来正好能吹散车内的味道，透透气，也不会觉得冷。

“不舒服可以开点窗。”

肖战看着他的眼睛都亮了，这人果然懂他！！

兴许是知道再聊下去只会让自己吃瘪，女士便不再自讨没趣，一路低头看着手机沉默着。

而肖战还记着自己会晕车的借口，没玩手机，望着窗外，整个人吹着暖气逐渐昏昏沉沉，浅睡了一觉。

王一博开车很稳，踩刹车油门都是缓缓的，所以肖战一路睡得踏实，直到被女士下车时“砰”的关门声一震才醒过来。

他看向窗外，发现离学校不远了。

肖战伸了伸腿舒展，彻底清醒后也正好到达学校门口。

防疫期间学校管的严，外面的车不能开进去。肖战解了安全带准备下车，却发现王一博没和他预想的那样停车，反而像是要开到里面去。

肖战一愣，不解提示道：“在门口把我放下就行。”

王一博没理他，直往里边开，然后当着肖战的面拿出手机，向门口的保安出示了学校的通行码——

金色的、闪亮亮的Z大的通行码。

肖战有点傻了，看着车外一脸和蔼与王一博打招呼的保安，眼睛都看直了，目瞪口呆。

两秒后，他磕绊问道：“你…你是老师啊？”

“嗯。”言简意赅。

听到肯定回答，肖战后知后觉感到背后一阵寒意，怂哒哒地往羽绒服里缩了缩身子，鹌鹑似的。

他轻声嘟囔：“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王一博闻言挑眉，反问道：“没看课表？”

“什么——”

肖战顿住了，因为他突然想起来，究竟为什么他刚才觉得王一博的名字这么耳熟。

他慌乱摸出手机，快速翻出了这个学期的课表。

大眼睛在上面扫着，很快看到其中的一个框框里面写着——《病理学（甲）》，王一博。

瞳孔地震。

那这么说，王一博不仅是他们学校的老师，而且还是他们这学期专业课的老师？！

恍惚间，肖战又想起自己在上车后说过的话，比如摆烂了一整个寒假，再比如提前赶回学校为了考前抱佛脚。

这不妥妥的荒废学业、学习态度不端正吗？？

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