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闲刚拉开车帘,便有一支箭直直飞来,根本来不及躲闪,索性射箭之人也未有杀意,箭头只划过他的脖侧。
他摸自己的脖子,摸到一丝血,顺着箭来方向,他看到了齐文渊。
“啊~歪了。”齐文渊笑了笑,又从剑筒中拿出新箭,对准了沈闲。
他手拉弓箭,身披银白盔甲,黑色战袍随白马而摆动,如疾风一般朝他们来,身后一众太监追着阻止。
此时的齐文渊手握齐国最强盛的黑云军兵权,皇宫一半的守卫都出自他的黑云军,而皇帝体弱,皇子尚小,无力抗衡,只能借助各王相争来维持勉强平衡。
最重要的是,此时齐文渊刚投入轩王麾下。
沈闲上一次和六皇子都没有出马车,轩王直接带他们去了宫外府邸歇息,没想到这一次一出马车,就会见到齐文渊。
他想起被对方刺的那一刀,胸口不由隐隐作痛,但他现在是盛国的皇子,是盛朝派来谈和的使臣,还是六皇子未来的太傅,绝不能在这露怯。
他就不信,齐文渊敢无端射死一国皇子。
“大胆,这是盛国的六皇子殿下!”侍卫从马车中出来怒斥,也向旁人报上他的身份。
一旁没什么真心的轩王慢吞吞出声,“五弟,不可——”
然而那齐文渊箭先脱了弓,力度之大,弹飞挡箭的侍卫武器,还穿过了飞过鸟儿的一对翅膀。
沈闲披着秋日薄貂,朴素无华的白服无比洁净,身形纤细瘦长,带着独属于南方人的温润气质,两次与箭擦过,毫无慌张之色,面容淡定从容。
没见过六皇子的齐文渊与轩王,一时还被他的身姿惊艳到。
齐文渊眉头微挑,放下弓,拉住了缰绳。
沈闲语气清冷,“我盛朝一直为各国抵御北上异邦,受到各国朝拜拥护,如今忧心百姓不忍战火连连而来议和,这便是齐国的诚意?”
轩王尴尬一笑,扭头训斥齐文渊,“五弟,你看看你做的什么事,在皇宫中随意策马骑射,我定要告诉父皇,让他好好罚你。”
齐文渊仍旧坐在马上,勾着笑颜,懒洋洋道:“二哥,你刚才说的我离太远没听到,你看那鸟儿,它是我盯了许久的猎物,怕它跑了,这才没注意,莫怪,莫怪。”
轩王压着火,阴沉的脸色瞬间收敛,向沈闲赔礼,“我这弟弟性子直,殿下莫怪。”
沈闲心想,此时这二人心还不齐,一人善武有兵,一人善心计有民心,若能早早挑拨二人关系,或许盛国不会被击垮。
小黄鸟被箭钉住一边翅膀,不知何人做的,它翅膀早已伤痕累累,此刻又被刺穿,发出凄厉惨叫,沈闲看了看,拔出那只箭。
小鸟便奋力飞走了。
他道:“供玩乐之物多的是,何必做如此残忍的事。”
齐文渊眯眼,他身边的一名侍卫跳出来,用剑抵住沈闲脖子,喊道:“受降国质子,怎敢嚣张,昊王殿下抓了几日的猎物,被你这么放跑了,你要如何偿还?”
沈闲等的就是这一刻,六皇子的贴身侍卫挑开那剑,“放肆!”
接着砍了那齐国侍卫的手臂。
“啊啊啊!!!”
沈闲心中吓到,面上蹙眉,没想到侍卫会如此行事。
他刚才与侍卫说好,要尽可能将事情闹大,抢先一步,让那皇帝不得不出来,早些合谈完早些回去。
这样就算合约没多久就无效,他们也已出了齐国皇宫。
但他没让侍卫弄得这么血腥,那受伤的侍卫被抬去医治,盛朝的护卫动手,所以齐君昊的人也抽出刀,一时气氛紧张。
沈闲见事已落定,不好回头,只能接着往下,道:“看来贵国有不少人不希望两国停战,为避免事端,也不误解陛下体恤百姓的仁心,轩王殿下可否立刻为我等通报,让我面见陛下?”
“这……陛下生气抱恙,这几日恐怕不能见使臣,本王在宫外建了一座府邸,还请殿下在那里休息几日。”
沈闲接着道:“既如此,我等也不必耽搁,这就启程回盛。”
“万万不可!”轩王阻止,素有爱民声名的他奉命接待使臣,便是要撑起面上促谈和的姿态,可父皇无心和谈,他不想忤逆圣意,只想做做样子。
但若盛国六皇子现在离去,城中必定流言纷纷。
最终,向来看重名声的轩王咬牙妥协,将他们迎进了皇宫。
沈闲坐回马车后,也松了口气,上一次,他跟六皇子来就直接被安置在宫外府邸,两国交战盛国败的消息传来,他们直接被围在府中,没有一丝逃跑的机会。
如今这样,也算争得一线生机。
战败消息传来,应当是明晚。
今夜宴会不论顺不顺利,他都打算带着皇子偷偷离开。
马车中的六皇子刚要说话,沈闲便阻止他,同时,马车窗帘被一柄剑掀开,窗外齐文渊坐在马上慢悠悠地跟着他们。
沈闲从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他眼角若现的鳞片,他还是难以相信这是他的前世恩人,会不会鳞片是这恶贼杀了他的恩人夺来的?
他心下一沉,面若冰霜。
“渊王殿下,还想要如何?”
齐文渊先是扫过车内的人,视线停在了六皇子身上,六皇子低下头躲了躲,借沈闲遮住大半的身躯。
齐文渊调笑:“六殿下好雅兴,出使都带着美人。”
“?”沈闲强忍着面上不绷裂,方才与六皇子调换身份换了些贴身之物,但他的衣服不合六皇子的身,便让六皇子脱下,穿上侍卫的服饰。
可六皇子长期营养不良,看起来娇弱,这样穿像个栾宠。
沈闲冷冷瞪他,因不能否认这场误会,这对六皇子来说,是此刻最安全的身份,便只能转移话题:“渊王殿下,方才放走你的猎物,多有得罪,也多谢殿下成全。”
若齐文渊真因为这只鸟生气,身边个个上过战场的侍卫,怎可能下手如此轻。
齐文渊嗤笑,诧异一笑:“也不算成全,两国实力相当,继续打下去,讨不了多少好,我可不想与我生死与共的兄弟白白牺牲。”
沈闲微微动容,此时的齐文渊还会体谅下属,不似五年后,为助轩王登基,肆意屠杀,后来更是将整个黑云军都弃了。
他忍不住吐槽,那轩王假仁假义的,齐文渊怎会看不出来?
“这么看我作甚。”齐文渊道。
沈闲知自己失态,垂帘:“方才那人的手臂。”
“那人死不足惜。”
沈闲欲看懂他之意,抬头却又听他说:“不过你确实放跑了我苦追多日的猎物。”
沈闲对他刚起的改观一下就打回原形,一条人命在这齐文渊眼里都比不上供他玩乐的猎物重要。
齐文渊眸色黝黑,意味深长的视线在马车里流连,语气危险,“好在又寻到了不错的。”
留下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他便骑马扬长离去。
沈闲护着六皇子,脸色难看。这家伙不会是盯上了他的学生吧?
真是胆大包天!
迎使宴上齐国陛下还是出了席,一副病殃殃的模样,走几步都咳嗽两声,沈闲将盛朝拟的割地偿金数额呈上,那陛下不出所料,并未签字,而是突然晕厥,将和谈拖了下来。
盛国一直物资丰富,齐国弱小,但近几代盛国帝王昏庸,齐国反而强盛起来,边关这一战之后,两国的处境彻底调转。
齐国现在是想着等边关传出好消息,再让他们盛国增添赔偿物。
沈闲知道,消息一旦传来,六皇子就会作为质子留在齐国,再回去,便是五年后,盛国宫变,六皇子草率地被拥上皇位。
“阿兄,现在怎么办?”
回到房中,六皇子陷入焦灼,好似过几天就会死。
沈闲想,上一次他过于溺爱六皇子,导致六皇子迟迟难以独立,所以哪怕他死后为六皇子筹谋张张好牌,给六皇子铺好了条稳妥之路,六皇子还是这样轻易就死在了齐文渊手中。
这一次,他定要好好教导,让六皇子早日能够独当一面。
“不必怕,今夜你与侍卫扮成齐国太监,拿着它出宫。”沈闲宴会前派宫廷医师去白日里失臂昏迷的侍卫房中,偷来了出宫令牌,此刻将它交给六皇子。
因他是妖,听得懂皇宫中动物语言,知道了齐国皇宫东门巡卫少,便吩咐侍卫在西门放火,放完火再去东门和六皇子汇合。
“那阿兄你呢?”六皇子面露担忧之色,有些不情愿。
沈闲眸光闪烁,道:“我另有要事。”
他得把属于他的鳞片拿回。
拿回之后,再去东门与他们一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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