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发呆的时候喜欢转笔，看着笔杆在指尖左旋右转，思绪也慢慢地走远，最近她时常觉得难以集中精神，反应变得迟钝，就连印刷纸张上的符号字母数字，在她看来都像是一连串的经文。
遇到解不出的题就立马跳过，寂静中只听得到周围学生沙沙翻阅着试卷的摩擦声，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应付小测。
墙上壁钟分针过点，讲台上男老师手往讲台上一拍，利索地说：“收卷，都别动笔了啊。”
卷子收走后，林昭整个人往桌子上一趴，考多少心里也有个大概了，她喜欢用剩余的时间来估算自己的分数，一般猜得八九不离十。
正是午饭点，大部分人成群结队搭着肩出教室往食堂走，林昭对钟琪摇摇头，钟琪只好跟其他人去吃饭。
赵终成刚才偷偷记下了道大题，赶紧往本子上一写，然后伸长脖子往林昭考试的位置上瞧，还好她人没走正合他心意。
他起身坐到林昭前面的椅子上，没想她正在睡觉，他无奈只好默默收起本子走人。
林昭却听到动静抬起了头。
赵终成开口问她：“不去吃饭吗？”
“不饿，就是困，怎么了吗？”
赵终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这题你是怎么算的。”
林昭：“卷子都收上去了。”言语之外，是大可不必的事情。
赵终成低声回：“没事没事，我就是想问问你而已。”
林昭拨开笔盖：“我也是随便写的，估计也不对，但是你想知道我可以写给你。”
赵终成翻开本子递给林昭，林昭低着脑袋，手指捏着笔头在纸张上着墨写下公式，指甲盖圆润光洁，修剪得规整。
赵终成小心翼翼地抬起眼帘，视线从她的指甲盖处往上移，脸部轮廓清晰可见，骨感强，他悄然地打量一番她的模样，她的眼低垂，睫毛呈扇形展开。
印象中，他没见过林昭披下头发的样子，她总是简单地扎个低马尾，几缕短碎发飘在额角，虽然看上去没什么精神气，但恰是最称她，温润中游夹一丝慵懒，简简单单便是最好。
“给。”林昭放下笔。
笔扣在木桌上的声音令他回过神，他看了几眼后带笑意说：“我跟你是一样的解题思路，不过我太粗心竟然算错了一步，答案肯定也错了。”
林昭又说：“我的不一定对。”
赵终成心里衡量几下，缓缓开口问林昭：“现在还早，不然我们一块去吃点东西？”
林昭拒绝：“我真没胃口，你去吧。”
意料之内的回答，赵终成习以为常，他推了下镜框，“那我不打扰你了，我回位子上去了。”
她淡淡地点了下头。
赵终成刚要起身，课室后方几声骚乱，一些别班的男学生密密麻麻地堆在后门，教室里好些学生都纷纷蹭起头看热闹，有人小声地说：“七班的人来找事儿了。”
七班，林昭也就知道那几个人，只是这样洪亮又闹腾得让人心烦的声音，她大概知道是谁来了，她又快速巡视几眼，没有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像是验证她的猜测，汪刚立马扯着嗓子趾高气扬冲着整个教室怒吼：“昨个儿放学后你们班是哪几个兔崽子打折了金风两手臂，赶紧利索地滚出来！”
立马扯着嗓子趾高气扬冲着整个教室怒吼：“昨个儿放学后你们班是哪几个兔崽子打折了金风两手臂，赶紧利索地滚出来！”
没人敢应。
“人都死哪儿去了？”另外的小个子男生仗势装腔。
“我他妈倒要看看你们班谁这么狂。”
一群人叽叽喳喳犹如悍匪。
年少的少年总轻狂自傲，仿佛骨子里都被注满了热血，称兄道弟的情谊不说真假，但义气忠胆必不能是虚的，林昭的座位不太好，靠教室里面倒数第二排，那些人冲突就在教室后门。
“敢打不敢承认，行！”
条件反射，林昭自然随着汪刚的声音稍稍朝后门瞥了一眼，汪刚莽撞易怒的模样令她不禁冷哼一声：“幼稚。”
随口低微一句话没人会注意，她不喜欢看热闹，待在角落靠着椅背慢悠悠地转过脸，视线却蓦然突兀地撞上一双狭长的眼。
陈泽野隔着几个空荡荡的座位与她呈直线并排，她座位的对立面，他单脚抵着墙面，姿态散漫，冷冽的眼直勾勾地像要剜去她身上的肉。
林昭本以为没看见他人影就可以全然当他不存在，却还是有些坐立难安。
班里的男生不知怎么就与汪刚那帮人推搡起来，动作幅度越来越大，山雨欲来之势。
赵终成当惯了和事佬，他推了下镜片，匆匆上前用壮实的身体挡在两边中间，嘴里念叨着：“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何况那几个你们要找的人根本不在教室里，有什么冲突现在调解不了等会儿可以去找老师协调。”
“找老师？四眼仔，你在逗我笑排小品呢。”赵终成吸引了汪刚的注意也转移了火力，汪刚看着他，又转头盯上林昭。
他嘴角上提，打趣两人：“刚才你不还在含情脉脉地看着林昭，两个人在座椅上你侬我侬像一幅鸳鸯图，怎么，现在有空来管闲事了。”
赵终成慌张失措，侧头羞怯地看着林昭。
汪刚继续说：“我看你还是去护住你的马子，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何况小保姆惨兮兮的模样需要靠进你怀里找些安慰。”
满室哄堂大笑，一帮人扯着嘴嘲笑。
赵终成疑惑：“你说谁小保姆！？”
“林昭林昭林昭。”汪刚刻意而为，再三重复。
“你再说一遍！我警告你不要在我们班挑事，而且你这样说一个女孩子还要不要脸？”
“我还就挑事儿了，何况棒打鸳鸯我最爱看这出。”
林昭低下头，她的名字被一次又一次不怀好意的提及，突然被波及推入漩涡中心。
她试图屏蔽他们的话，无果后起身推开椅子走出教室，她脚步飞快余光闪过班里那些人的嘴脸，几年来，她遇事第一反应还是逃。
可还没走几步，身后，赵终成已被一脚踹到她脚边，周围几张桌子被撞得掀翻倒地，桌腿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赵终成嘴里闷沉吟疼。
林昭止在原地，她回头，赵终成正倒在地上正揉着胸口，左手食指还顽强指着陈泽野质问：“你踹我干吗！”
几个高个子望着赵终成双手交叉醒指，林昭连忙弯下腰扶赵终成，她对赵终成说：“走吧，我们去吃饭。”
赵终成眼睛微亮，望着林昭有些惊讶，连忙从地上借着她的力爬起。
前门被堵住，林昭只好硬着头皮穿过那帮人从后门走。
陈泽野靠在桌旁，不让她过。
她斜瞥一眼：“在学校里带几个人招摇晃世，就以为自己好像很威风，其实也不过就是一群聚在一起不学无术的混混，出了这里，你以为你是谁？”
唇红齿白，小嘴一张一合，真伶牙俐齿能说会道。
她林昭不说话，便是静悄落寞沐在风中的小白花，说起狠话就成了扎人不眨眼的毒刺。
陈泽野起了几分精神，瞧着她冷眉横眼的模样，他轻抬下巴看她，回：“我谁也不是。”
林昭直荡荡的就要走，他眼露凶光，嘴上和气：“但我不让你从这过，你看你出得去吗？”
赵终成听到这话气得直接拨开林昭，冲到陈泽野面前，他嚷嚷道：“你们也就嚣张这一会儿等张老师来了...”
可嘴里话还没说完，赵终成就被一小个子的男生一把揪住领子，小个子挑衅道：“来了就怎么样，他能怎么样，是不是像我现在一样揪着你衣领看着你拳头发痒？”
小个子往地上啐口水，“我最烦的就是你们这些有事没事就知道找老师的怂包。”
说完，好几个人朝着赵终成围拥上去，林昭想阻止却被他们几下就推开，她看了眼陈泽野，他明明是始作俑者，却冷眼旁观像个局外人。
拳头声打在骨肉上的声音愈烈，林昭听得挠心，赵终成平时里对她颇为照顾，现在又因为跟她有关的事被这样打，她心有愧疚。
她用手抓着那些围殴赵终成的人，揪着他们后背的校服往外扯，但毕竟力量相差悬殊，根本没用。
林昭不依不饶，后来也不知道是谁胳膊肘往后一击，直接打在她的左脸颊将她甩在地上，吓得班里几个女生捂着嘴叫出声。
他们那几人才终于停手。
摔地上后，林昭立马站起身来，还不知道自己脸上颧骨的下方已经红肿一片，她侧眼问陈泽野：“够了吗？”
他淡淡对上她视线，“我要是说不够呢？”
林昭手背擦了下脸：“那你还想怎么样？”
“我还想怎么样，你接下来岂不是都要跳楼了。”
她又不说话了。
算了，真没几个意思，他索性让开了余地让他们滚。
在他眼前，林昭一副瘦削的身体骨慢哉地搀起赵终成，两人一高一低一肥一瘦的背影双双并排，不顾周围七嘴八舌的议论就这么走了。
可是刚才她还低声向他询问“够了吗”。
脸颊红肿，倔强地睁着一双眼，她说话时不看人，清丽疏离的眼一扫犹如高岭之花披靡独立。
可她凭什么这么高傲？
陈泽野盯着他们俩背影，眼色淡漠疏离声调毫无波澜，幽幽开口奚落：“还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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