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
早读课打响下课铃,教室里瞬间炸开锅。该去厕所的去厕所,该补觉的很快趴在桌上开始打瞌睡。
没有人注意到,在第三大组的角落,张泽禹从桌肚里摸出一袋早饭。先是用纸巾包住里头的糯米鸡取出来,一点一点剥开粽叶。
倒不是他有严重洁癖,而是糯米鸡吃起来黏糊糊的,和粽子有点像。在吃的时候,糯米容易粘在手上,他会感到不舒服。所以特意向白学要了两张餐巾纸,一张包住糯米鸡,一张用来擦嘴和擦手。
早饭口袋里除了糯米鸡,还有一杯豆浆、一个茶叶蛋和两个蘑菇肉包。全是学校住宿生经常吃的,口味还不错,张泽禹也是第一次尝。他在原先的世界读高中从来没有住过宿,每次早饭都是在校门口或家附近买的,以至于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那所中学的食堂好不好吃。
不过,这个学校的食堂阿姨手艺很不错。
张泽禹一口糯米鸡,一口豆浆,一顿早饭吃起来有滋有味的。他不由得感叹,幸好自己让张极帮忙带了一周早饭,不然还不知道学校食堂这么好吃。
思及此,他回头。张极正在埋头苦算数学大题,他犹豫着要不要和张极搭话,纠结了几秒后还是放弃。人家正在认真学习,自己不能太没眼力见,要是耽误人家考大学怎么办。
但张极说带一周就真的带一周,今天星期一,是和张极约好的一周期限的最后一天。前几天,张极带的早饭有炒粉和馄饨,还有好几次牛肉拌面,都特别好吃。
明天开始就不能吃到了,真可惜。想到这里,张泽禹忍不住恶狠狠地一口解决掉半个糯米鸡,把腮帮子吃得鼓鼓囊囊,连想喝豆浆,嘴巴都没办法给吸管留空隙。
他嚼吧嚼吧,忽然感觉到身边投来一道难以忽视的目光。顿了顿,狐疑地看过去,白学刚交完作业回到座位,眼神怪怪地看着他。
张泽禹不明所以,没办法开口,只能歪头皱眉来表达自己的疑惑询问。
白学倒也能懂他,很快自我解释:“我是想问你,你这几天的早饭都是谁帮你带的,看起来很好吃。”
白学和他一样,都是走读生,平时早饭要么在校外解决,要么打包来学校吃,很少会在食堂吃饭,自然也不知道食堂的早饭这么的丰富美味。
快速咀嚼完咽下,张泽禹感觉喉咙舒服多了,又猛喝两口豆浆缓缓。嘴巴向后桌努努,说:“是他给我在食堂打包带的。”
“啊……这样啊。”白学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张极的刹那,表情很快变得不对劲,有种复杂古怪的感觉。
张泽禹捕捉到这抹变化,疑惑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白学垂眸走了会儿神,像刚刚反应过来似的,忙摆手:“没事、没事,我只是想到点别的事情。”
正巧这时,上课铃打响。
白学立马端正好坐姿,准备上课。见状,张泽禹哪怕心里有诸多疑问也不好礼貌询问,只能先按耐住,拿出第一节课要用的课本放在桌面上。
直接告诉他,白学的反应很不对劲,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秘密。
这个问题一直憋到下课,张泽禹心事重重,走神了大半节课,听见下课铃下意识要找白学刨根问底,但开口的前一秒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问。唐突询问,白学不一定会回答。
幸好,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班长小跑过来,对他们一桌说,班主任让他们现在去综合楼大厅拿点新的劳动工具回来。
张泽禹灵光一闪,满口答应,然后拉着白学跑向综合楼。
综合楼大厅排起两列长队,队伍最前面是满满几箱子的新劳动工具,有两个老师在按照班级分配数量。
两人走到叽叽喳喳的队伍末尾,站定后,张泽禹才看向白学,恨不得立马把所有问题问出来,但又怕周围人耳朵太灵听见,压低声音道:“你刚才早读下课,是不是有话没说完?”
白学一愣,随后眼神慌张地看向别处,“没、没有啊,我能有什么话要说,你别瞎猜了。”
“还撒谎。”张泽禹双手抱胸,斥责道:“我俩都当这么久同桌了,一点小秘密都不愿意告诉我,你这样我还怎么和你好好当同桌。”
白学一噎,“这……这和我俩是同桌有什么关系。而且,你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毕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张泽禹表情认真:“既然如此,那你更要说了,反正都人尽皆知了,我知道知道应该也不过分吧。”
见他执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白学索性也不藏着掖着,叹口气就如实说道:“真不是什么秘密。张极的身世你应该多少听说过,父母从小离异,他跟母亲生活,后来母亲二婚,继父又对他们母子非打即骂。他母亲还向着继父,他一气之下就在高一中途申请了住宿。”
这个故事,张泽禹听过不知道多少次,耳朵都能长茧子了,“我知道。”
“张极的性格,嗯……比较孤僻内向。”白学斟酌着该如何措辞才不那么无礼,“他其实高一的时候就这样,不过没现在这么严重。以前好歹会和别人说话,现在只要没人主动搭话,他绝不会开一个口。而且因为他的家庭原因,班里的那几个混混经常欺负他,骂的再难听他也不会还口。久而久之,班里也没人敢和他玩了。”
“而你,是我目前为止看到过的第一个,能让张极带早饭的人。”说到这,白学都忍不住要竖起大拇指,“说明你真是个神人啊。”
张泽禹翻个白眼,“你少贫嘴,他帮我带早饭就是还我个人情。你没见我上个星期还帮他带早饭么,现在他帮我带了,我们以后就互不相欠。”
白学煞有其事地说:“那好歹你也和他经常交流,我看都不敢看他。他有时候的表情,特别的吓人,比班主任在窗户那怼脸还吓人。”
这个张泽禹倒是特别赞同,他有时候都会误以为张极是个无形的面瘫,怎么有人能天天保持面无表情呢。
两人没继续这个话题,因为在聊天的过程中,这列队伍已经不知不觉前进了很多,还剩两三个班就轮到他们了。
张泽禹抬头看向教学楼,那棵笔直的樟树正在摇晃树叶,阳光洒在树身,如铺了金灿灿的油似的。
甚至,他还能依稀看清樟树旁边那扇窗户里,坐了个样貌俊美、穿着整身夏季校服的少年。
这样优秀的人,为什么家庭背景这么凄惨。难不成,老天真的给人开道门,就会给人关道窗么。可怎么看,老天都不像是只关了一道窗的样子。
-
第二节课刚打上课铃,两人就带着新的劳动工具回班。主要是两把扫把、一个灰斗、两个喷壶和三条抹布。
他们的两只手都拿了满满当当的东西,上楼的时候也还好,不算费劲儿。
只是两人刚到班级门口,班主任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张泽禹,你来趟办公室。”
脚步猛的一顿,张泽禹面色惊慌地看向身后,班主任说完就回了办公室。他又看向白学,白学也同样不知所措。
“你……是不是这几天犯了什么事?”白学试着勾起他的犯错回忆。
张泽禹抓耳挠腮也想不出,“怎么可能,我一直都是乖宝宝啊,能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竟然连老班都找上我了。”
比起他原先世界的高中班主任,现在这个严厉了不知多少倍。他怎么敢在班主任的眼皮子底下犯错,这不是妥妥送命吗?
白学见他面色忧愁,无奈叹气,安慰道:“没事儿,你把东西给我吧,我带进去。说不定只是有事要问你,别担心了,快点去吧,去晚了老班才是真的要找你麻烦了。”
听见后半句,张泽禹手忙脚乱地将东西全部挂在白学身上,“谢了兄弟,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话音落地,他就一溜烟窜进了班主任办公室,完全没听见白学的破口大骂。
进办公室,张泽禹第一眼看见班主任面无表情地喝凉茶,心里一凉。完蛋了,竟然生气到要靠喝凉茶去火。
第二眼,他瞥见班主任办公桌上的一沓作业。完蛋了,难不成老班发现我融合了三个人的作业答案吗?!
第三眼,他对上班主任压迫感十足的眼神,瞬间双腿一软,规规矩矩地低下头:“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嗯。”班主任把茶杯放下,刚要说正事,看见他汗流浃背的模样,又默默把空调降低了两度,“辛苦你了,专门跑一趟。”
“没事没事,为班级做贡献嘛,我特别开心。”张泽禹连忙笑着接话。
该死,怎么在学校也一股子社畜味儿。
班主任若有所思地点头,没注意到他紧绷的笑脸,直击主题:“这次找你,是想和你商量件事。我打算等第三节课,安排你和张极做同桌。”
张泽禹呆住,“啊?”
“今天早上,我在食堂遇见他,他一个人拿了两份早饭,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班主任说,“我就问他是一份不够吃么,他说不是,有一份是给你的。”
心一紧,张泽禹识趣地没打断。
班主任继续说:“你应该也知道,张极这孩子的情况比较复杂,平时也很难联系到他的家长,所以只能先把他的事情搁置。让我很意外的是,你竟然和他关系这么好。他性格内敛,很少和别人交流,你是我印象里的第一个。”
“老师希望你能帮助张极,让张极性格不再这么闷着,这样对学习也大有帮助。”
听完,张泽禹的情绪无与伦比的平静,表面神态也非常平和,仿佛听到的只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但是,他却非常清楚,这是个完美的机会。如果真能成同桌,那他和张极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促进感情不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何况如果真能帮助张极改善这样的性格,那他也很开心。
“好,我也很想帮助同学。”张泽禹一口答应。
班主任松口气,原以为他不会答应,没想到这么爽快。不由得笑了起来,“好,谢谢你的理解。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等第三节课我就给你换座位。”
“好的。”张泽禹说,“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上课了。”
“去吧。”
张泽禹立马又窜出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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