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德国在下雪，是比去年更过分的暴雪，地面上的积雪能有三十厘米，走路都困难。
顾魏五天湿了两双鞋子，耳朵通红，雪更是时常往脖颈里钻，
如果可以，三个月前的愿望，他真想收回。
“顾，你要去哪？”Felix刚从外面回来。
“回去。”顾魏在理行李，看到Felix的外套上全是雪水，就让他在外面擦干再进来。
“回家吗？”Felix觉得很突然：“你要回中国？”
“嗯。”
“可是实验还没有结束，你要去多久？”
“两周。”顾魏回答完，指着地板上的水渍，提醒道：“等会儿擦干净。”
他和Felix不是一个实验小组，所以不会感到抱歉。
Felix把地上收拾干净了才进来，外面实在冷，他给自己和顾魏都冲了一杯牛奶。
“你去找chen？”
顾魏捧着杯子捂手，听到这话转过去，Felix靠在墙边，见他转过来就耸耸肩，一副早就看破的样子。
“你是不是要找他算账？”
“为什么这么说？”
“他没来。”Felix撅了下嘴，看上去有点失望：“原本说好要来的。”
“和你说的？”顾魏将杯子搁在窗沿上，又转去看窗外鹅毛的大雪，希望这鬼天气尽快过去。
“对啊。”在Felix说话的停顿间，顾魏尤生出不爽，但这点不爽很快就被压下去，因为对方又接着说：“他说还会过来找你。”
“你听错了，”顾魏依旧盯着窗外：“他不是这个意思。”
“怎么会？”Felix似乎要与他争辩，但顾魏很快就收回视线，从窗前离开，回到客厅继续整理。
“我不是去找他。”
“是吗？”Felix撇撇嘴不太相信：“如果你见到他，记得代我问好。”
顾魏抬头笑笑：“可惜我没有他的WeChat，不然一定给你。”
“顾，你真小气。”Felix转身回房了。
飞机降落前，顾魏透过小窗仔细看了眼地面，到处亮闪闪的，到底还是国内闹腾。
他没有回家，而是拉着行李箱直接去了陈宇那。
密码还是以前那个，门刚开屋内就扑来一阵沉闷的异味。
顾魏将行李箱搁在玄关处，然后进去一一打开窗户。
屋里没什么能落脚的地方，感觉打个喷嚏都能吹出灰来，这大晚上的，顾魏有点后悔过来了。
陈设基本没有改变，消毒水，手消液，依旧都放在最顺手的地方。
顾魏简单的收拾了下客厅，然后将客卧的床单更换过后，就睡下了。
这一觉睡的不是很安稳，窗开着冷，关着闷，被子是潮的，顾魏几乎一夜没怎么合眼。
距离陈宇上次去德国，已经过去三个月，他的睡眠质量直线下降，教授建议他回来看看。
顾魏谨遵医嘱，直接住到陈宇的家里来了，没见任何朋友，避免掉了所有见面的麻烦。
期间只去过一次警局，见到了陈宇的同事，对方看见他很惊讶，张口就是一句嫂子。
“我不是。”顾魏回答完，就等对方接话。
两人盯着对峙了几秒，最后对方败下阵来，摸着后脖颈显得很为难：“嫂子，你别问，问了我也不知道。”
“嗯。”顾魏已经习惯了，来之前就知道会这样，他将那封没有邮票的信封递过去：“帮我转交。”
“好，等宇哥回来，我一定马上交给他。”
顾魏道谢完离开，这一趟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看状态陈宇应该是安全的。
刚交往那会儿，陈宇长时间出任务，顾魏因为担心还来过两次，但他很快发现来了也没用。
哪怕这些人知道，他们在处对象，也没人会告诉他陈宇的动向。
这是机密，顾魏理解，所以渐渐地就习惯等待，不再到处询问，浪费口舌。
他就在家待着，时间很快过去，直到一周后的晚上，外面突然传来异响。
顾魏打开门，陈宇提着行李袋，捏着白色信封，密码刚输到一半。
他今天刚出任务回来，大头给了他一个白色信封，说是顾魏送来的，陈宇问什么时候，大头说一周前。
当时听完，陈宇心凉了半截，拔腿就往顾魏家跑，毫无疑问这趟跑空了。
“我回来了。”陈宇说的时候还在喘。
顾魏将人从头到脚看过一遍，头发短了，人黑了，手上有点擦伤，其余地方暂时没看见伤口。
“嗯。”顾魏退开一步，放对方进来。
陈宇丢下包要来抱他，顾魏食指戳着对方的肩头，眉头皱了皱：“别碰我，去洗手，然后换衣服。”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原来的样子，三个月前，他前脚到达酒店，后脚就接到上级通知，行动提前展开，命他马上前往特定地点。
陈宇只能立即改签前往机场，离开前他用酒店的便利签给顾魏留了消息。
等你回来。
原本这四个字应由顾魏来说，可陈宇走的从匆忙，那次没机会听到。
也正是这几个字，伴随着陈宇和他吵架时的眼神，困扰了顾魏整整三个月。
陈宇花十分钟洗完澡，大冬天的依旧穿着短袖出来，顾魏在沙发上坐着，茶几上放着医疗箱。
医疗箱里有很多过期用品，顾魏猜这些东西都是两年前留下的。
以陈宇的心思，应该想不到要更换。
“开封后的碘伏原液，有效期只有一个月。”
“你可以去药店购买便携式的碘伏棉签。”
这像临行前的交代，从前这些都由顾魏采买，消毒工作也由顾魏来做。
陈宇听着不舒服，走过去挨着坐下，又在顾魏准备起身时，拉住手腕。
“怎么回来了？”
“回来拿点东西。”
陈宇现在变成了板寸，应该摸着挺扎手的，顾魏一边想着，一边将手抽回来，把过期的物品丢进垃圾桶。
白色信封被陈宇捏得皱巴巴的，顾魏也给丢进垃圾桶：“以后不要留这种东西。”
“当时接到紧急情况，不得不走。”
“嗯。”
“生气了？”
“我为什么要生气？”顾魏反问道。
陈宇被噎了一嘴，只能干愣地盯着，交往七年，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顾魏应该是理解的。
“这次待多久？”
“周六走。”
一个刚回来，一个又要离开，在云南待了三个月，陈宇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这会儿刚松懈下来，很想拥抱顾魏。
以前“出差”回来，他们总是第一时间拥抱。
哪怕顾魏会说很多难听的话，或者将他从头到脚嫌弃一遍，陈宇也没所谓。
“进修什么时候结束？”
顾魏掀起眼皮，眉端微挑，仿佛他多管闲事一般。
“我去接你。”
“陈宇，我们分手了。”
妄念放大，陈宇不管不顾地揽过顾魏，捏住后颈，脸贴上去：“担心了？”
“我没那个必要。”顾魏背直挺挺的，上身挨着陈宇，鼻间全是对方的香味。
现在抱着他的这个陈宇，是鲜活的，是温热的，但顾魏曾经也看过昏死的，低温的陈宇。
就在急救车送来的推车上，两年前，他亲手救的。
“我这人凡事都要求个结果，这段感情两年前就结束了，你不明白我就再强调一遍。”
陈宇贴着他，手劲的力道加重了，顾魏抓着短袖又问了一遍：“陈宇，我的话你听见了吗？”
任务结束，陈宇终于可以透露点什么，以此来安抚顾魏：“云南理发师技术太差了，头发全给我剃了。”
“丑吗？”
顾魏声音轻下去，像呢喃似的说了句：“很丑。”
“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
“一个月就养回来了。”
“你丑你的，”顾魏坚持说：“和我没关系。”
“早知道带点水果。”
顾魏很轻的嘲笑了声，头稍稍侧偏，不经意地挨过去，贴着陈宇的脸：“说得像旅游。”
“旅游一定带你。”陈宇说。
“你脸皮不仅厚，而且还有点搞不清状况。”顾魏眼睛有点红：“陈宇，我们真的分手了。”
“审批比我想象中麻烦，不然会更早一点。”
“你再这样，我马上找人恋爱。”
陈宇蛮重地捏了下后颈，侧头一口咬在耳廓上，顾魏疼的往后缩，但又被禁锢着动不了。
“别开这种玩笑。”
从前顾魏很喜欢这股劲，陈宇在外面凶，回来就会怂一点。
现在顾魏不这么想了，其实陈宇骨子里无私又自私，他先是国家的，再是自己的，反正怎么招都不是他顾魏的。
“没开玩笑，这次说到做到。”实际教授一直这样建议，只是顾魏做不到。
陈宇松手，转去捏着顾魏的肩膀，两眼恶狠狠地盯着，应该是真生气了。
“陈宇，我们到此为止，别再纠缠。”
陈宇试着理解，但他们明明两年没有联系，哪里来的纠缠？
“这种聚少离多的恋爱，我谈过就不会再碰。”
“顾魏，你也很忙，”陈宇皱了下眉：“你在国外进修两年了。”
很多时候陈宇休假，顾魏却要加班，但陈宇从来没说什么，因为顾魏每次回来看着都很累。
他知道一台手术要站很久，顾魏常常说自己腰痛，腿痛，陈宇有时候睡前还会帮他放松肌肉。
“我以为你能理解我的工作。”
“人都是自私的，我不愿意为你做出改变，所以谁也不用怪谁，就干脆分开。”
陈宇握的太紧，肩膀渐渐开始发麻，顾魏用力往回抽，扯的皮肤都痛。
他不仅表明了立场，还替陈宇做了选择，陈宇面上生气，实际底气去了一大截。
这话过于直接，意思是比起陈宇，顾魏更爱自己。
陈宇试图把刚刚那些话消化掉，但实际上脑子根本转不动，人都是木的。
顾魏的话好像不对，又好像很对，两年前顾魏想进修，所以和他分手，两年后顾魏不想他纠缠，所以要恋爱。
想着想着，陈宇差点绕进去，好在及时刹住车，他试着猜想分手的真正原因。
“你觉得我太忙，没时间陪你？”
“不。”
顾魏已经收拾好情绪，又恢复成冷静又淡漠的模样：“是我已经厌烦这段关系，厌烦这种相处模式。”
他起身准备回房了：“再说就不体面了，晚安，陈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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