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春日来得迟了些,虽说惊蛰已过,但城内不少地方还覆盖着一层白雪。
景汐禾看着窗外的景致,忧心的在纸上划了一道墨痕。
一个冬日,她都在思索该如何解决和亲一事,甚至连对付楚韩玉的事都抛在了脑后。
这时,房门被人推开。
见是景瑜白,景汐禾背后汗毛都竖了起来。
“大哥,你怎么来了?”
景瑜白一进屋,就将屋内打量了一遍,见房间内并无他怀疑的那道身影,脸上冷峻的神色缓和了些。
见状,景汐禾暗自松了口气。
但一开口,他的脸色又冷了下来:“听祖母说你这几日总是出门,都有谁在?”
“就我一人。”
景汐禾一听这话,顿时警醒起来。
可她的话却并未让景瑜白信服。
这时候,景瑜白便看着她,不错过她面上的任何变化:“禾儿,你当真没有骗我?”
景汐禾暗自回想自己跟楚陵川见面的地点,底气道:“大哥,你好端端的,为何突然怀疑起我来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景瑜白瞥了眼她。
但她跟景瑜白交锋了好几次,又从楚陵川身上学习良多,在控制表情上已经有长进。
一时半会,景瑜白无法看出她心中所想。
于是,在沉默了一会后,景瑜白收回了目光:“跟我去竹安堂,祖母找你有事。”
闻言,景汐禾心中打鼓,有些不安。
“大哥,祖母为何要叫我过去?可是有什么事吩咐?”
景瑜白看了眼她,语气中带了些笑意:“你去了就知道了。”
见状后,景汐禾便知自己无法从景瑜白口中问出自己想要的答案,无奈之下,只能跟在了他的身后。
“雪融路滑,小心些。”景瑜白见她站在原地,索性停下了脚步,护着她一路往竹安堂走去。
竹安堂内暖融融的,刚一进屋,景汐禾便将披风取了下来。
“祖母!”
她笑眯眯的走进了花厅,却被这一屋子的人惊得停下了脚步。
这些年岁与老夫人相当的夫人们目光灼灼,朝着她看来。
她下意识扯了扯景瑜白的衣袖:“大哥,你可没跟我说有这么多人!”
“祖母嘱咐的。”景瑜白冷着一张脸,将衣袖抽了回来。
景汐禾却从他冷淡的语气读出了幸灾乐祸,再联系眼前这一幕,她得出了一个让自己眼前一黑的结论,相亲!
她咬牙切齿道:“大哥你坑我!”
“祖母也是为你着急。”景瑜白难得露出了笑容,“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谈婚论嫁了。”
这几个夫人的目光落在景瑜白与景汐禾身上,显然是满意。
“果然还是你会教,这两个孩子的容貌当真是一等一的出挑!”
“眨眼间,两个孩子已经这么大了。”
老夫人听着她们的夸奖,心中也十分受用,朝着两人招了招手:“快来见见祖母这些老姐妹。”
景汐禾气得在心里直跺脚,但在这么多夫人的目光下,她不得不挤出一抹笑容,做出文雅的模样,恭敬的朝着众人行礼。
站在她身旁的景瑜白也是如此。
“见过祖母,见过诸位老夫人。”
这些目光太过炽热,让景汐禾心中暗道不妙。
正当她想要将景瑜白推出来当挡箭牌时,却见景瑜白上前一步。
“祖母,诸位老夫人,我在军中还有公务未曾处理,只能失陪了。”
景瑜白作了一揖,不顾景汐禾求救的目光,保持着高冷的人设快步脱离了苦海。
站在原地的景汐禾顿时成了诸位夫人眼中的香饽饽。
老夫人轻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声音虽小,却足以让景汐禾听清:“禾儿,这可是祖母特意为你安排的,你务必要好好表现。”
“祖母……”景汐禾咬了咬下唇,不安的看向老夫人,“可我还不想这么快离开您。”
“只是让你跟这些夫人们聊聊,又没让你成婚。”老夫人一眼便看穿了她心中所想,警告道,“你可别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景汐禾为自己哀叹,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这些夫人的谈话。
*
“景将军。”
“参见太子殿下。”
景瑜白翻身下马,恭敬的朝着楚陵川行了一礼。
面对楚陵川带笑的脸庞,他却是回以一个冷脸。
“今日景将军来迟了些,兵部已经在议事厅了。”
闻言,景瑜白只点了点头,但不知想到了什么,他一改往日的冷淡态度,解释道:“今日臣家中来了不少客人,因此出门就迟了些。”
“客人?”楚陵川眼底划过一丝深意,“莫不是其他人上门看望景国公?”
今日沐休,自然会有人趁机上门讨好景国公。
景瑜白摇了摇头,在楚陵川的目光下一字一句道:“是祖母为家妹相看了几户人家,请了那些夫人上门来喝茶。”
闻言,楚陵川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
景瑜白心中一阵冷笑,冲着他行了一礼,便再次上马离开了。
剩下楚陵川坐在马背上,眼眸中蒙上一层冷意。
*
“封夫人慢走。”
景汐禾笑得脸都快僵了,待她送走了最后一位夫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但她刚是走回竹安堂,便见老夫人的面前放了一沓纸。
“祖母,您这是在做什么?”
她好奇的走上前,但在瞧见这一沓画像后,生生的止住了脚步,转头就想离开。
“慢着!”
老夫人沉声喊了一句,让景汐禾不得不站在了原地。
她冲着老夫人挤出了一抹讨好的笑容:“祖母,我还小,我想要在你身边多留几年。”
“你瞧瞧这些郎君。”老夫人却不理会她的讨好,将这一沓画像直接放在了她的面前,“可有什么你喜欢的?”
景汐禾一眼就看见了其中一个容貌俊秀的男子。
老夫人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喝了口茶,慢悠悠的说道:“这是永宁侯家的嫡次子,容貌在京城也算是出挑的,家世与你也算匹配,若你喜欢,我就派人去请了……”
“不不不!”景汐禾连忙打断了老夫人剩下的话,顾不得老夫人眼底的异色,她急忙道,“谈婚论嫁怎能只看样貌呢?”
“你放心便是,今日能送到你面前的画像,都是我与你父亲精挑细选出来的。”老夫人慈眉善目的面容上尽是温和的笑意,“无论是家世人品还是样貌,都是出挑的,我们景家的女儿,夫婿自然是要一等一的出挑。”
景汐禾听着老夫人的话,心中更是忧愁。
她叹了口气:“祖母,您不必这样心急,我不过十七岁,那些贵女们不也都是到了十九二十岁才成婚的。”
托前人的福,在知晓了成婚年岁小不易生育后,世家嫁女都是要养上几年,等到身子长好的时候才成婚。
可景汐禾的话,却没让老夫人动摇。
“禾儿,今时不同往日。”老夫人道,“你必须要在这几日挑出一个夫婿来,即便是订婚也好。”
听得老夫人的话,景汐禾心底的那股疑云越来越大。
她不安的捏紧了一双手,仓皇的看向老夫人:“祖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一瞬间,那些被她隐藏在心中的设想全都浮现了出来。
她的脸色苍白,惶恐道:“难道是父亲被……”
老夫人见状,只能是坦白道:“是南夏那边有了异动。”
景汐禾闻言,秀气的眉毛皱成了一团:“祖母,是不是南夏想要与我们联姻?”
“不错,现在南夏与我们休战议和,联姻是最好的办法。”老夫人叹了口气,“皇上宠爱舞阳公主,其他公主的身后也有母家相护,只怕皇上会从宗室与朝臣中选出一人来册封为公主,再送去南夏和亲。”
景汐禾的心中大为不安,没想到她前几日的忧心竟然在此刻成了真。
“皇上总不会让我去和亲吧?他就算不念着我们景家的功劳,也该担心我们景家会因此与南夏来往过密。”景汐禾眼皮一跳,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件事。
她好歹也是景国公的女儿,按理来说,她是绝不会被选去和亲的。
但见老夫人这般不安的模样,她又不得不心生疑惑。
难道是这其中有什么缘由?
“禾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老夫人同样皱着眉,眉宇间尽是愁绪,“景家树大招风,难免会有人眼红,若是设计你和亲,那景家从此之后,就再难得到皇上重用了。”
没有皇帝会信任一个与南夏有联系的家族。
想到这,老夫人又叹了口气,不安的握住了景汐禾的手:“禾儿,不过是订婚罢了,若你不愿意,待和亲一事尘埃落定,再去取消婚约。”
景汐禾手脚冰凉,面对老夫人的劝说,她却无法心动。
即便老夫人给出的选择是眼下最好的,她也做不出这个决定。
瞥见景汐禾面上复杂的神情,老夫人眼皮一跳,询问道:“禾儿,你可是有了心悦之人?”
景汐禾立刻缩回了自己的手,但她这样的举动,让老夫人疑心更重。
“禾儿,倘若你心悦之人家世清白,人品端正,倒也不是不能订婚。”
景汐禾打了个寒颤,想也不想就摇头道:“祖母,我并无心悦之人,但我也不想这样轻率的订婚,不然的话,一旦此事被有心人挑到皇上面前,势必会让皇上对我们景家不满。”
皇帝的心思向来难猜,老夫人提出的建议虽然好,但皇帝必定会因为此事心生芥蒂。
订婚了又取消,摆明了是不想和亲,但皇上为了公主这样做是一回事,其他人这样做又是一回事。
朝臣本就该忠于皇上,为皇上肝脑涂地,怎能有私心?
“祖母,您放心好了。”景汐禾握住了老夫人的手,安抚道,“皇上看重我们景家,一定不会让我去和亲的,至于那些小人…我多防备就是了。”
“话虽如此。”老夫人摇了摇头,忧心道,“可我还是不放心,你性子单纯,哪里是那些人的对手?”
若非顾忌这一点,她也不会出此下策。
顿了顿,老夫人便又道:“我知晓你担心什么,但眼下南夏与北疆蠢蠢欲动,皇上必定不会动景家,更何况…皇上与你父亲之间的关系,也并非你所想象的那样严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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