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省城的途中,窗外的景色在列车的行进下不断向后倒退,盛阳看着远处的群岚和即将西下的红日,若有所思。雷汐看出儿子沉默异常,从包里拿出来一罐芒果汁递过去:“阳阳,你是不是有心事。”
“妈,驼子那样也没几年活了吧,到时候咱们把弟弟送回家好不好?你看他那么乖那么有礼貌,原来的家庭一定很好,要是被死驼子养毁了怎么办。”
“......”雷汐一时语塞,伶牙俐齿的女人被儿子问住了。她是痛恨和鄙夷盛驼子的行为,但一些事情却没往深想过。
“阳阳,那在弟弟回家之前守护他的责任就交给你了。是咱们盛家对不起人家在先。成长环境固然重要,可骨子里的良善只要维护好,他就不会长歪。”盛渊澜一直痛恨盛家沟这种恶习,可他势单力孤,无论是打破恶习还是推翻顽固的宗族势力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爸,那我以后每周给弟弟写一封家书。”
一周后,第一封家书从省城寄到了盛家沟,为防止盛驼子发现,盛阳总是写朱红转盛辉收,陈烁拆开信封,里面还套了一个小信封,写着烁弟亲启。那会儿陈烁已经认了不少字,盛阳照顾他年纪小,信很直白。
烁弟:
展信佳。
不知不觉已经离开盛家沟一周多了,哥哥在省城对你很是想念,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善良也是一种很美好的品格,哥哥希望我们小烁能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希望下次再见,我们都能越来越好。
想念你的阳阳哥哥
陈烁把信当宝贝,总是喜欢在睡觉前看上一遍又一遍,然后藏在枕头底下。盛阳做事很周全,知道弟弟不方便回信,还随信附了空信封,信纸和邮票。于是陈烁背着盛驼子,偷偷给盛阳回信。
阳阳哥:
小烁现在也很想你,我也很想家,我家里有好几个哥哥,我哥哥叫陈宇,我们是双胞胎,一模一样的哦。还有大顾哥哥和小顾哥哥,他们都对我可好了。要是以后能回家,我介绍你跟他们认识。哎呀驼子回来了我先不跟你聊了先这样。
烁弟弟也想阳阳哥
盛家沟没有邮筒,寄信只能等邮递员来,陈烁每天吃完早饭,帮朱红洗了碗,就是坐在门口等邮递员。
五丫看哥哥坐门口,摇摇晃晃走过去:“哥哥在干嘛?”
“等邮递员叔叔。”陈烁见她小辫儿散了,又重新帮她把头发拢好扎起来。
他看着手上的信封,也想写信给家里求救,可他不记得邮编了,邮递员也是盛家沟的人,贸然问人家,驼子怕是要把自己关起来。就连给盛阳的信,他也不敢写真名,还是写了盛辉。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盛阳接了陈烁的信,思忖了半天,才提笔回信——
烁弟,你还记得你家里的地址吗?我来帮你查邮编——
回信才写了一半,被进房间送水果的雷汐撞了个正着。
“阳阳,你不能这样给小烁回信,你这样会害死伯母和弟弟的!”
“妈,小烁要回家!我要帮他回家!他根本不属于那个破山沟!那个死驼子不能偷走本来属于他的人生!”
“阳阳,你伯母那么漂亮那么知书达理,你觉得她可能心甘情愿嫁给那个杀千刀的死驼子吗?盛家沟就是个吃人的地方,吃女人,吃孩子!那就是一片落后、贪婪又愚昧的地方,所以你爸爸才离开了。他是冲出来的,更是逃出来的。
孩子,妈妈是时候给你讲讲你伯母的故事了。”
雷汐轻轻放下手里的果盘,给盛阳讲了一个充满血泪的真实故事。
十多年前的一个傍晚,省城的师范大学后门,一个刚考上师大的漂亮姑娘被一伙开面包车的凶徒掳劫,强行拖上一辆银灰色面包车。
可怜的姑娘被几个恶汉狠狠威胁,捆成个粽子卖到盛家沟,一百八十块,她的后半生从此被贱卖——
别说凤冠霞帔,连身红衣裙都没有 连拜天地的环节都省了,那天夜里,只有布料被撕碎的声音,只有被堵在嘴里绝望的哭喊,只有粗鲁的摧残和粗布床单上留下的点点落红,混着少女凄惨的泪水。
猥琐佝偻的驼子直到她怀上第一个孩子,才暂时放过了她。
之后这噩梦一样的过程不断重复——
直到那位算命先生的判词出现,她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她大概不用再生孩子了,可三五不时的拳脚相加依然折磨着她。
她曾经在数次夜里想拿下墙上的镰刀割下那颗罪恶的头颅,可她不能——
如果她不在了,还有谁能保护她的孩子们!
盛阳从母亲的故事里回过神,眼前一片模糊——
温柔的伯母原本也拥有锦绣前程,可她的人生也被毁了,被自私自利的盛驼子毁了,被那吃人的盛家沟毁了!
他恨那个地方,虽然那里是父亲的故乡。
“妈妈,到底怎样才能帮伯母和弟弟。”
“咱们只能等,等待一个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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