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算不上曲折,却有些恶心的鬼故事。
听完,闻吟寒神色淡淡,陈伟涛以为他不信,急得咳嗽不断,待呼吸顺畅后,他才坚持把话继续说下去:“我觉得不对劲,就想去找个大师看看。我知道路上那些摆摊儿的,多半都是招摇撞骗的神棍,所以就想去大一点的寺庙,祈祈福,求求平安。”
很凑巧地,陈伟涛选择了清泉寺。
刚进门,他就撞见了一位自称唯德真人的人,穿着破破烂烂,一看就和正经宏伟的清泉寺不相匹配。他没搭理对方,对方却不依不饶地缠着他,在两人拉扯的时候,说出了不少有关他的讯息,无一例外,准确无误。
就算如此,陈伟涛也觉得这人不可信,他软下语气,祈求对方能放过自己,他真的没心情跟无关的人纠缠。
“当时我真的以为他是个骗子!而且,他穿的也真的像个骗子!慌里慌张的,我也只能扔几百块给他,想打发打发算了,没想到……”
陈伟涛说到这儿就不愿继续往下说了,闻吟寒想了一会儿,替他补充道:“没想到,他真的是清泉寺有名的大师?”
见陈伟涛一脸吃瘪的模样,他了然。
“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伟涛其实也不明白,“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让我找你,而且还说,如果不同意去见他,他就不会帮我,而且还会告诫清泉寺的其他大师也不准帮我。”
他满脸苦涩,疑惑时还带有恼怒,闻吟寒抱着手臂:“没去过医院?”
“……没有。”
嘴角紧绷,闻吟寒忍了片刻,没忍住:“有病就去医院治,不要乱吃药。”
神棍好歹是清泉寺的大师,最该有一颗慈悲之心,怎么可能会放任那祸害陈伟涛的东西,既然都能让他安心回来,说明要么是已经解决,要么是不过尔尔,用不着别人瞎操心。
了解来龙去脉之后,自己也就没有继续在这儿待下去的打算了,闻吟寒朝门口走去。
“我回去了。”
“别走啊!”陈伟涛急忙追了上去,死死抓住闻吟寒的胳膊,“就帮我这一次,行不行?算我求你了。”
他的力气不小,隔着厚厚的棉服,闻吟寒都能感觉到被他捏得隐隐作痛,下意识皱起眉头想要推开这人,后者又幡然醒悟似地松开手,惨笑道歉:“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最不喜欢别人碰你了。”
拉开两人的距离,闻吟寒做出让步:“行,那我明天陪你去清泉寺。”
突然转变的态度,像惊喜一样砸中陈伟涛,他眼睛猛然亮了起来,怕对方反悔,忙将见面的时间地点定了下来,像是在心中排练过无数次,一气呵成:“明天早上九点,我在学校北门等你,一定要来!”
说是陪陈伟涛走一趟,不如说是他自己要处理一些事,比如背包里那本阴魂不散的笔记,清泉寺这么大的寺庙,功德箱应该不会小到哪儿去。
闻吟寒点点头:“可以。”
将人送到寝室楼下,陈伟涛依依不舍与他告别,临走前不放心地再三嘱咐,让他不要忘了这事,直到闻吟寒眉间的不耐烦宛如实质,才瑟缩着闭上嘴回了寝室。
重新戴上口罩,闻吟寒路过上次那个垃圾桶时,再次把南贺槿的笔记本扔了进去,虽是无用功,但他确实不怎么想再看到这东西。
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
“老板?”
“闻吟寒啊,今天可能得要你早一点来这边了,出了点状况。”
成曳没有细说,只是那略显凝重的口吻,让闻吟寒听出了几分急迫,他应答下来:“好的,我现在就出发。”
那边有人在叫成曳的名字,他不得不压低声音和闻吟寒说话:“我先挂了。”闻吟寒没想到烟海殡仪馆也会有这么热闹的一天,里里外外堵了不少车,警车堆里挤着一辆可怜的私家车,阵仗大得有些吓人,好在这边比较偏僻,没有引来看热闹的人围观。
拉上铁门,隐隐约约的吵闹声清晰了许多,大堂的玻璃门外,立着一个正在吞云吐雾的人,有点眼熟,走近了,闻吟寒才看清楚,这人就是昨天夜里在发廊门口接应他们的男人。
男人看到闻吟寒,眼露嫌恶,扭过头去不愿和他对视。
闻吟寒收回自己的视线,推门进入大堂。
成曳被一群警察围在中央,焦头烂额地回答着对方的询问,其他不少同样穿着警服的人员神色匆匆,在大堂和停尸房之间来回忙碌,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闻吟寒就被成曳叫了过去。
“这是我们殡仪馆唯一的员工,闻吟寒,昨晚是他和我一起把尸体锁进停尸柜,然后我们就回家休息去了。”
停下手中的笔,负责记录的警察抬起头,看向闻吟寒,“你们两个分开做笔录。”
成曳主动提出自己可以去外面,于是闻吟寒被留在了大堂内,坐在成曳刚才的位置上,而他面前,正是那位做出让两人分开决定的警察。
如实报告过昨晚离开殡仪馆之后的行迹,闻吟寒问发生了什么。
“丢了一具尸体,就是你们昨天晚上带回来的那具,今天他的家属来签火化通知书才发现。”
最后还是成曳报的警,殡仪馆当然有监控,但监控里偷尸体的人将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没有留下指纹,甚至连身高体重都有可能是故意装扮出来干扰他人的视线,所以从早上到现在,警方的进展并不顺利。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被当做第一嫌疑人也是正常的事,闻吟寒很配合,事无巨细将可以佐证自己没有犯罪时间的证据都说了出来,银星花园的监控、课堂上老师的点名、以及他曾经的室友,而对此事无影响的,他将关于陈伟涛撞鬼的事隐瞒了下来。
外面,关于成曳的询问也告一段落。
“我们会尽快查实,感谢你的配合。”成曳顶着一副再糟心不过的表情,想要拍拍闻吟寒的肩以示安慰,却在抬起手的一瞬间,后脑勺闪过一丝凉意,他顺势摸到脖子,扭了扭:“偷尸体,真是干得出来。”
两人被安排在大堂中央静候,没事可做,只能眼巴巴看着警察们忙前忙后,无聊玩了会儿手机,闻吟寒突然想到一件事,翻着背包,果不其然,又从里面找出了那本笔记。
崭新如初。
闻吟寒面无表情地把它放了回去。
取好证、封锁好现场,已经是晚上八点,今天的班是上不成了,被排除嫌疑的两人早早离开了殡仪馆,成曳说今天的事有他一部分原因,所以想要请闻吟寒吃顿饭,以表歉意。
如果不是他强烈要求闻吟寒回去休息,留有人看守的殡仪馆,多半不会出现尸体被偷这种事。
闻吟寒倒不介意,只要这事不会有任何责任跟他扯上关系,他就不会因此感到烦恼。
他只关心一件事:“今天算上班吗?会有工资吗?”
成曳听愣了,反应过来之后失笑:“当然。”
这样就可以了。
闻吟寒婉拒了成曳的请客,车在银星花园前停下,解开安全带,他侧头问成曳:“明天我要去清泉寺,需不需要替你求一张平安福?”
毕竟作为殡仪馆的老板,成曳见鬼的次数肯定不会少,上次见他那护身符,已经隐隐有了失效的趋势,不然不会任由尸体在面包车上造次。
难得他的员工愿意体贴自己这个老板,成曳勾起自认为慈祥的笑:“那就先谢谢你了。”
闻吟寒盯着那僵硬而难看的笑容,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今天没有工作还白拿一份工资,仅仅是花几十块求个平安符而已,这个买卖无论怎么看,都是自己占便宜。告别成曳后,闻吟寒没有进小区,而是转向朝着大概一公里开外的菜市场走去。
超市买菜固然方便,但价格就没有那么美丽了,比起多花那份钱,闻吟寒更愿意多走十来分钟。
大包小包带回家,已经接近九点,挽好袖子,闻吟寒走进厨房,开始为自己准备晚饭,客厅的电视传来嘻嘻哈哈的打闹声,播放的应该是一档当前热门综艺,他没怎么看过。
占了半面墙的窗户没有任何遮挡,将城市的灯红酒绿倒影其中,波光粼粼的碎银河像一条墨色的丝带,温柔地垂在高楼大厦间,它静默、博爱,接受所有。
将切好的青菜倒进锅中,闻吟寒盖上盖子。
烟海市禁止燃放鞭炮,但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些无畏者,顶着罚款,在城市上空绽放一朵朵转瞬即逝的烟花,引得人们驻足观赏,而有些人,会让它们定格在照片中,将浪漫永存。
“嘭——”
闻吟寒转头,看向客厅,那足以照亮整个屋子的烟花,就在窗外不远的地方明明暗暗,调小火,闻吟寒来到窗前。
看得见看不见的地方,有许多像他这样的人,暂时停下手中的事,在同一时间,在不同角度,欣赏同一场美景。
指尖抚过那烟火消失的地方,微微发凉。
三分钟后,狂欢落幕。
还念着自己锅里煮着东西,闻吟寒快步走向厨房,却在路过沙发时忽然停下,他眸中映照着电视闪烁的屏幕,严肃认真的主持人正在播报着近日发生的大事。
新闻频道,从来不会播放娱乐综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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