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睡醒的时候,王一博才发现自己回了跟肖战的婚房,他并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的卧室,出来看了一眼,外面静悄悄的,肖战不知道去哪里了。
房子里跟婚前一样死气沉沉,并没有因为肖战的到来而有丝毫变动,书房里依旧干净整洁,肖战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归纳到一个角落,紧凑地堆在一起,随便一拢就能全部带走,给王一博一种肖战随时会走的错觉。
王一博在软椅上坐了一会儿,抽了两根烟,第二根没抽完摁灭了,起身去了公司。
然后一周都没再出现过。
一周后,六月的最后一天,肖战早上突然开始流鼻血,吃了药,又休息了一会儿,他自己下楼打车去了医院。
做了检查,医生拿着单子蹙眉,问:“你第一次检查出这种病到现在,一共有多久了?”
肖战略一思索,回答说:“差不多两年吧。”
医生叹了一口气,说:“不容乐观,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肖战对医生露出个苍白的笑脸,说:“没事,我知道迟早会这样。”
他其实不怕死,但他答应了妈妈,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他也必须为自己争取生机。
现在人事已尽,至于天命……如果天命如此,他又有什么办法?
医生看他年轻,于心不忍,话也说的软,问:“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吗?”
“我想知道我还能活多久?”
医生犹豫了一下,艰涩地吞了一下口水,说:“最多一年,大概率是明年春天……”
肖战感觉眼前晃了一下,手悄悄握紧了,又问:“那,会不会很痛苦?”
医生点了一下头,眉目间有些为难,但还是实话实说:“从现在开始,我要给你加一种药,从国外进口的,能让你舒服一点,但价格上……”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太阳直直地照在头顶上,光线刺眼,热浪一波波往身体里钻,他站在医院外一家便利店的屋檐下,想要跟王一博说一下钱的事,可打开手机才发现,根本就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于是肖战决定,去王一博公司一趟。
前台不认识肖战,将人给拦下了,肖战嗫嚅,仍不知该怎么介绍自己,正在为难间晨飞从外面进来,前台恭敬地打招呼:“晨总好。”
晨飞点了点头,侧头看见一旁的肖战,愣了一下,似是不敢相信,“肖战?”
肖战努力地笑了一下,说:“好久不见啊。”
晨飞是王一博的大学室友,也是公司合伙人,是王一博的至交好友。
“真是你啊?你现在怎么,怎么……”
晨飞无法将眼前这个人跟三年前神采飞扬,令学校里无数人倾心的肖战相提并论,惊诧,疑问,费解,让他一时不知该跟肖战说什么。
肖战率先打破了尴尬,说:“我找王一博。”
“哦哦。”晨飞恍了一下,点头说:“你跟我上楼。”
电梯四壁亮如明镜,肖战才看清自己,头发有点乱,早上去医院之前就随便擦了一把脸,因为后面流鼻血,脸上虽然擦干净了,但那件泛白的灰色T恤上还沾了一滴,裤子也皱巴巴的,不合身的衣服将他干瘪的身体包裹住,脸色暗淡,双目无神,跟身边西装革履意气风发的晨飞站在一起,对比实在过于强烈。
他悄悄扯了一下衣服,后悔出门的时候没有拾掇一下自己。
晨飞却一直絮絮叨叨在说话。
“前段时间听一博说你回来了,可惜最近太忙,总也不得见,上周你们结婚,我让他带你出来一起吃个饭的,可他说你嫌麻烦,一直到现在才见到,这几年还好吗?”
肖战辛酸满腹,回答却轻描淡写,“挺好的。”
电梯很快到了三楼,晨飞将肖战安排在休息室,说:“今天有客户来,一博在开会,我去看看快结束了没有,你先在这里休息下。”
晨飞走了以后,肖战坐着无聊,站起来打量这间休息室,又站到窗边往下看了看,他无法想象这三年来王一博是怎么做的,竟然成了这么大一个公司的总裁,记得南城财经报道采访过一次,王一博只是说:“因为我运气好。”
哪里是运气好,王一博拼起命来是可以不要命的。
看来当年离开是正确的,如果他们还在一起,他只会拖累王一博。
肖战叹了一口气,脚步不由自主从休息室出来,恰好碰到有人进来倒水,肖战的门开的急,两个人身体相撞,那杯热水脱手掉下去摔在了地上。
“不好意思。”肖战忙道歉,抬头时却愣住了。
眼前这个人,眉目间跟曾经的肖战有几分相像。只不过现在却看不出来了,因为现在的肖战,看起来比他憔悴太多。
“怪我没拿稳,我来收拾一下再去给您倒一杯。”
那人歉疚地笑了笑,虽然看肖战不像客户,但仍然礼貌周到,肖战不想继续周旋,便退回房间里找了张椅子坐下,门虚掩着,外面的人在收拾地上的狼藉。
这时应该从一旁又过来一个工作人员,打趣笑着说:“呦,唐南,听说昨天你跟王总应酬喝多了,王总把你带回家了啊,感觉怎么样?把人拿下来没有?”
叫唐南的年轻男孩子羞红了一张脸,嗔怪着说:“别瞎说。”
“谁瞎说了?公司里都传开了。”
肖战的身体顿时僵住了,一动不动,不想听见他们的话,他们声音虽然压得低,可病中的肖战耳朵却灵敏得要命,那些字不由自主地钻进耳朵里。
“唉,王总都结婚了……”
“怕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人是王总的初恋,以前嫌王总穷分手了,现在他们的婚姻有名无实,王总就是为了羞辱他,他们迟早得散。快说说,你们昨晚到底……”
声音越发低了,肖战没听见后面说了什么字,但却听见了唐南羞涩的回应声,“别问了,这怎么好意思讲?哎——”
地上收拾完了,耳边传来他们离开时的脚步声。
肖战沉在思绪里无法自拔。
跟王一博重逢三个月,两个人见面不多,但每次王一博身边都有个人,男的女的都有,肖战心里清楚,就算那些小情人都是真的,但见肖战时还带着,那王一博就是故意在赌气。
除了赌气,还在试探肖战的反应。
唐南或许也是其中一个吧。
但肖战从不生气,不难过,不争风吃醋。因为王一博早就不是他的了。
又过了一会儿,唐南重新给他倒了水,再退出去。肖战没动那杯水,静静地不知又等了多久,王一博从外面进来。
看到肖战时恍惚了一下,他觉得一周没见,肖战仿佛又有了些变化。
一些说不出的,难以理解的憔悴,和消瘦。
想到可能是没吃好没睡好,王一博心里一抽一抽地疼,脸上却不愿表现出来,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问:“给你叫的餐不合胃口?”
人虽然没回去,但是肖战的一日三餐他都找人专门安排好了,定时送到家里,但看肖战的气色,应该没有吃多少。
肖战还没从唐南的话里反应过来,想到王一博昨晚跟那个人在一起,尽管他以为自己不会在意,可肠胃里却涌起一股不适。
他很想马上就走。
站起来又想起医生的话,垂了垂眸,搓了一下掌心,显得略有几分局促,说:“今天,是六月的最后一天了。”
王一博一愣,他刚刚问肖战饭菜是不是不合胃口,肖战却提醒他月底该给钱了?
他来一趟,只是为了要钱吗?
“你放心,马上转给你。”
这是王一博答应他的,只要肖战同意结婚,条件让他随便提。肖战当时占了先机,其实是有狮子大开口的机会的,但他并没有,他跟王一博说的是:“每个月五万,月底准时打给我,生活上互不干扰。”
说到底他还是心疼王一博的,以前他就舍不得花他的钱,现在王一博有钱了,他还是舍不得。他的身体已经不适合继续工作,积蓄也所剩无几,这五万是医药费。
可现在,五万已经不够了。
肖战抬头,发现王一博脸上的笑又痛又冷,加价的话便卡住没有说出口。
“我当年真没看出来,你这么拜金。”
肖战呵呵一笑,声音沙哑,说:“王一博,你不就是想要出当年那口气吗?我让你羞辱,你怎么说都行,我只要钱。”
王一博慢慢攥紧拳头,轻笑一声,说:“行,肖战,你够狠。”
他说着掏出手机,大概是要当面给他转钱,肖战却不合时宜地又开口:“不是五万,我要十万,一个月十万。”
王一博的手指僵了一下,以为听错了,问:“你说什么?”
肖战仰了仰头,忍着身体里传来的疼痛,说:“从现在开始,一个月十万,直到明年……”
他想了一下,眼睛又酸又热,“大概春天吧,最迟明年六月,你就不用再给了。”
王一博的眉毛用力拧起来,嘴巴张了张,“你……什么意思?”
肖战不想多说,暂时也不想让王一博知道生病的事,便自己转移了话题,问:“你给不给?”
王一博吞了下口水,眼神恢复如初,点开手机转账之前,忽然又把目光对上肖战,笑得很冷,慢慢开口说:“钱,我可以给,但是肖战,我要你为当年的事,跟我说一句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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