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二十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用浪这个字眼形容,这人竟然还是自己侄子。
许秋升从连景手里拿过衣服,不欲跟他解释,也实在没有解释的必要。连景在他眼里不过是十六七的孩子,难道作为长辈的许秋升还要事无巨细地向他汇报、解释一切吗。
这太荒唐,也让他感到厌倦。
连景拦在门口,双眼泛红地盯着他,“你告诉我,这个人是男是女。”
“是男是女跟你有关系吗?连景,我希望你搞清楚,我的生活不需要你来过问,况且,”许秋升说,“我很讨厌你这副兴师问罪的态度。”
连景自嘲地笑道:“是,我是没立场这么问,既然小叔把话说得这么难听,那就别管我做事难看了。”
许秋升搭在门把手上的手腕被连景狠抓在手里,还没等他反应,面前的人就将他扛起,重重砸在了床上。
许秋升后背一阵生疼,挣扎着起到一半,被连景按着胸口倒了回去。他看着那人跪坐在腰间,眼眶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小叔,我真的不想这么对你,可你让我太害怕了……我怕哪天你真的有了别人,到那时候,我只怕自己会疯。”
许秋升无力地用小臂撑起上半身,看着那人居高临下的模样,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面前的人有些陌生。
“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举动是在犯罪。”
“犯罪?”连景笑着摸了摸他的脸颊,“既然这样我就犯罪好了,下半生也算有个地方去。”
许秋升看着他的目光冰冷,“裴宣怎么办,你都不在乎了吗?”
“不是还有小叔你呢,你不会不管的。”
许秋升被气笑了,“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把她赶出去。”
连景松了松睡衣领口,一只手虚握着许秋升的脖颈,额头相触,“我和她没有血缘关系,而小叔你,才是她的亲表叔。”
潮湿的吻细密地落在脖颈,酥麻的感觉令许秋升有些难耐,他刚想推拒,就被连景禁锢双手按在头顶,温热的触感更肆无忌惮地在皮肤间游走。
“你真是疯了。”
许秋升撇开头,躲开即将落在他唇瓣上的吻。
他听见连景轻笑一声,捏着下巴把人移了回来,视线相距不过咫尺,许秋升突然奋力一挣,腾出的手用力甩了连景几巴掌,打得手掌心因酸麻短暂地失去了知觉。
“小叔打得这么重,是觉得我罪大恶极么。”连景意识到身下的人即将脱困,他像是大海上失去浮木的遇难者,拼命地想抓住最后的希望。
许秋升推开身上的人,重重呼出一口气,“可能那天答应收留你,是我错了。”
见许秋升头也不回地下了床,连景彻底慌了,他怕被赶出去,更怕许秋升对他失望,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跳下了床,跪在许秋升面前,两只手死死抱着他的腿。
“小叔你不能走……我只是想知道那人是谁,没想做什么,我真的只是想知道……我真的就是想让你告诉我而已……”
许秋升低头看见他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淌,像个破碎的被丢弃的玩具,如此惹人怜爱,只是抱着他的那双手,依旧倔强地不肯松一点力。
“先放开我。”
许秋升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心软的毛病自从遇见连景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连景泪汪汪的眼睛勾得他心尖一阵悸痛,一个大小伙子这样不顾体面跪在地上,让别人看见还以为受了多大委屈。
他搀扶着将人提了起来,“能不能起来再说。”
连景被许秋升架住胳膊,佯装腿软往他身上一倒,顺势勾着脖颈,“不生我气了?”
许秋升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上了套,把人往床沿儿上一丢,“再有下次,我还要打你。”
连景掀开被子躲进去,留给许秋升一个生气又软弱的背影。
他揉了揉眼睛,拿着衣服准备去卫生间洗,刚打开门看见裴宣在刷牙,视线在经过他裸露的脖颈时错愕地瞪大了几分,差点将满嘴沫子吞进去。
她忙漱了漱口,将杯子摆回原位,笑得有些尴尬,“哈哈,叔,我洗好了先走了哈,那个……”
许秋升见她面色微红,说话也吞吞吐吐的,“要说什么就说,我现在没力气绕弯子。”
裴宣笑呵呵地,“我哥挨打了啊……”
许秋升以为裴宣是来替连景撑腰的,刚想涨涨气势,就见裴宣对他竖起大拇指,“打得好!小叔,真不是我偏心,我哥真是该打啊,有时候我都觉得他混账。”
许秋升一噎,“把脏衣服拿过来给我,睡觉去吧,女孩熬夜对皮肤不好。”
裴宣忙把换下来的衣服放进篓子,乖巧地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听到房门落锁的声音,许秋升才松了口气,走到水池边掬了捧水泼在脸上,他抬头望着镜子,却在里面看到了自己布满红痕的颈子。
密密麻麻的,像是盖在白纸上的红戳,他感觉脸颊热得透不过起来,一半是因为羞涩,更多的是羞耻。
他刚把衣服丢进洗衣机,就接到了陈兮打来的电话,听声音似乎清醒了不少。
“刚到家吗?”许秋升问。
“家里有点事儿,没顾上跟你打电话,这是刚忙完回来了。”陈兮的声音里满是疲惫,“睡觉吧,明天见。”
许秋升觉得事情不简单,既然陈兮没说,他也不会这么不识趣地问下去,“早点休息。”
电话刚挂断,连景敲了两下门走了进来,倚在门边盯着他看,“很晚了,还不睡吗?”
许秋升将手机收好,语气冷漠,“这就睡。”
连景感受到他突然冷淡的态度,心里直泛酸,刚才的举动确实过了些,他总是在事后意识到自己的做法太过偏激,以至于更加厌恶这样的自己。
“心里有气就撒出来,我不想看见小叔这副模样,这还不如揍我一顿。”
许秋升手撑在池沿上,盯着镜中的自己,自嘲地笑道:“满意你留下的痕迹么,这些痕迹没有三五天不会消退,而我要顶着这种见不得人的东西去工作,去谈生意,你觉得好看吗?”
连景自知理亏,可先下已经无法弥补,他只能愧疚地跟在许秋升身后,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
许秋升洗完衣服回头,发现连景就蹲在离他不远处,两只眼睛困倦地眯着,直等到他擦了手准备睡觉。
许秋升发现跟在自己身后进门的连景,问他:“你的床在外面,进来干什么。”
连景盯着他看,“睡觉。”
“回你床上去睡。”
许秋升刚说完,连景将卧室的灯关了,径自走向床边躺了下来,“我今天想睡这儿。”
许秋升看他一副无赖样,揪着被子不撒手,打定了主意要在这儿赖一晚上。
“好,那我出去睡。”
许秋升刚要走就被连景拽回了床上,他原本以为又要折腾一场,结果这人只是替他盖了盖被子,缩回到一侧睡去了。
“被子要盖好,别再感冒了。”
连景说完用被子蒙住头,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听着耳畔规律的呼吸声,许秋升却睡失了眠。
连景对他的感情越来越深,甚至有偏执的迹象,这让他难以把控接触的分寸。
对于从小敏感缺爱的连景,太过疏离的相处会激发他心里的固执,迎合过甚会让他愈发深陷,尺度拿捏,进退之间,就像个永远也摆不平的天秤。
如果是与他毫不相干的人,这段关系早就到了结束的时候,可这人是连景,是连双双的儿子。
他去厨房拿了几块冰块包在毛巾里,悄悄贴在连景右侧的脸颊,像是感觉到舒适,睡梦中的人紧缩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许秋升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辈子愈发像是来还债的。
“我从小就是一个人,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接触小孩的机会,面对你,有时候真的有些束手无策。”
许秋升用冰块轻轻揉着,像是自言自语,“你别怪我,我也是第一次,没有经验。”
连景眉心微皱,握着许秋升的手压在了脸下,从这角度看倒像是自己捧着他的脸。
“你要喜欢我就喜欢吧,就当是养了条狗,也挺乖的。”许秋升说完,意识到自己这么形容有些不妥,拇指摩挲着他的眼尾,“你要真是条狗就好了。”
相比连景偶尔的蛮横,裴宣的乖巧更令他心疼,有时懂事过了头,反而失了天真。
冰块渐渐融化,将毛巾洇得潮湿,他摸了摸连景冰凉的侧脸,感觉到没那么肿胀后才躺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天不亮连景就起了床,晨起鸟儿的鸣叫清脆悦耳,他悄悄洗漱完就出门上班去了。
店里刚开门,老板路通通顶着熊猫眼出现在门口,嘴里叼着吸剩的烟头。
连景走过去跟他打了个招呼,后者很快发现了他脸上的异样,“挨打了?”
连景尴尬地笑了笑,“不是八点才营业么,你怎么也来这么早。”
路通通噗地一声将烟头吐出,烦躁地挠了挠板寸,“和老婆吵架了,一宿没睡。你呢,你怎么也挨打了。”
连景叹气,“也是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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