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门口,连景将几个包裹依次拎下来,站在门边等着许秋升开门。
大木门上的铁锁生了锈,试了很多次才勉强打开。
一进门就被里面荒凉破败的景象惊到,满院杂草疯长,水泥台中硬是挤出几颗小树苗,将地面裂出几条歪歪扭扭的缝隙来。
许秋升拨开草丛向屋里走去,墙皮受潮脱落,屋里散发出久无人居住的霉味,除了墙角的蛛网和灰尘外,整体倒还干净。
“咦?这是老姨和老姨夫的结婚照啊,还蛮洋气的嘛。”裴宣擦了擦墙上的相框,露出一对新人稚嫩的脸庞。
许秋升走过去在相框边站了很久,伸手将它们拿了下来。
“这墙上挂的画是你小时候画的吧,挺有创意的。”裴宣说着,用手拨弄了下小人的腿,小人的腿晃了两下不动了。
许秋升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家,一时间感慨万千,却又因能再次回到这里而深感幸福。
“都别玩了,先歇一会儿,喝口水,我去邻居家借几个镰刀,今天争取把家里收拾出来。”
萧青青心思最细,他小心又欣喜地看着这些充满生活气息的物品,眼眶渐渐红润起来,这是他从小就羡慕的生活,也是他从未有过的温暖。
裴宣察觉到他的异样,忙凑过去低声问他:“你怎么了?”
萧青青忙擦了擦眼角,“尘土迷了眼睛。”
裴宣深深看了他一眼,故作轻松地叹了口气,“虽然我不知道你从小在什么环境中长大,可跟我相比一定好太多,我不能说就一定比你苦,这是没法比较的,只有亲身经历才能体会那种感受。”
“我有个酗酒家暴且离婚两次的爸,一个陌生人的妈,一个异父异母的哥哥,和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这个支离破碎的家支撑到现在,我都觉得是个奇迹。他们从没管过我——任何意义上的,我是我哥带大的,其实他更像我爸。”
萧青青愣了神,“你说你和连景没有血缘关系?”
裴宣侧目看他,“你猜他为什么姓连,我为什么姓裴。”
萧青青笑:“我以为是有一个随了母姓。”
“所以啊,别灰心,来小叔这里,让你感受什么是家的温暖!”裴宣眨巴着眼睛,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许大哥人挺好的,他很亲切。”萧青青说。
一直偷听两人讲话的连景突然插话道:“他打人可痛了,千万别惹他不高兴。”
“嘿,就你挨过打吧,你那也是该打!”裴宣说。
“你说什么?”连景站起来,“你以为有人给你撑腰,我就不敢收拾你了是吧?”
裴宣往萧青青身后一藏,整个人十分有安全感。
别看萧青青平时说话温声细语,实际上是个身高一八三的青春男大,站起来跟连景差不多高,气势上一点不虚。
许秋升敲了敲邻居家的门,开门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她瞧了两眼没认出人来,就问他:“你是谁家的呀?”
“我是对门的邻居,你妈妈在家吗?”
“对门的?”女孩说,“噢,你就是秋升哥哥吧,我妈之前还说到你来着,你进来吧,我上楼叫我妈去。”
许秋升揉了揉她的头发,“好,我在这等你。”
不一会儿,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热切地笑着:“秋升回来了啊,你咋这么多年没消息,我还以为你去别的城市定居了呢。”
许秋升笑:“趁着暑假,带侄子他们回来住几天,玩一玩。”
“是,城市里可没咱这里空气好,夏天更热闹,你这次回来多住几天,缺什么就上我这拿!”
“谢谢大娘,你这有镰刀没有,借几把。”
“镰刀有啊,三个够不够?”李雪兰将镰刀拿给他,“刀刃锋利,小心别割破了。”
许秋升道了谢回家,看见家里那三个差点没打起来,他忙上前一站,将混乱中的萧青青解救出来。
他给萧青青和连景一人分了把镰刀,从箱子里翻出草帽和手套,顺着院子开始割草。
“那我干什么?”裴宣蹲在台子上,看着在下面忙碌的三人,觉得自己这样很不够意思。
“给屋里地上泼点水扫一扫,能够得着的地方除一下灰尘,注意安全。”得了命令的裴宣溜着进了屋。
三人从早上忙到太阳下山,一个个就像刚打水里捞出来似的,萧青青接过裴宣递来的毛巾擦了擦,“可算是赶在天黑前除完了,看着不多其实挺累的。”
连景等了半天没见着自己的毛巾,干脆用衣摆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这么快就偏心眼儿。”
“谁偏心眼?”裴宣问。
“裴宣。”
裴宣将原本要给他的毛巾往脖子上一搭,不给了,恶声恶气道:“对!裴宣就偏心眼!”
许秋升很久没干过这么高强度的体力活,刚站起两眼有点发黑,他坐在水泥台上缓了一会儿,边抽烟边放松身体。
烟盒刚拿出来,连景就闻着味儿过来了,在他旁边坐下,不一会儿萧青青在他右侧坐下,三个人仰着头,舒适地享受着烟草带来的快乐。
“真没想到你也抽烟,看着一点都不像。”许秋升笑着看向萧青青。
“很早以前就学会了,只是一直在学校里,抽的机会少罢了。”
“你这么个性子,怎么和陈俞搭上了。”许秋升说,“你们两个完全是两种类型。”
萧青青嘴角弯了弯,“他人挺好的,现在没确定关系是怕我高考分心,等明年考完了还是要在一起的,其实也没差什么。”
“那……张子飞和你,又是怎么回事?”
“他啊……”萧青青葱白的手指夹着烟,动作很是秀气,“我之前帮过他忙,他从那时候开始追求我……我拒绝过很多次,可是他似乎,并不重视我的拒绝。”
“陈俞和他不一样,他尊重我,尊重我的决定和看法,给了我挺多感情的。”萧青青说,“我觉得这种人很难让人不动心。”
许秋升笑了笑没说话,一根烟结束,裴宣正好从小卖部买回了晚饭,三瓶啤酒一瓶饮料,一个凉菜两个热菜,四个人坐在草堆里说笑着吃完了一顿饭。
热水器常年不用已经坏掉了,幸好正午的阳光够烈,将水盆里的水晒得温暖舒适,简单冲洗过后,许秋升拿出铺盖卷儿铺了床,正要躺下时,听到屋外传来音响的声音。
原来是今天街道里放电影,村子里的人吃过晚饭后都拿着凳子出门去看,没了白天的燥热,倒也十分凉爽。
“诶,你们谁去看电影啊?”裴宣敲了敲门走进来,眨巴着兴奋的眼睛,“外面挺热闹的,还凉快,咱们出去转转吧。”
连景打了个哈欠,“困死了,忙了一天还有心思看电影,宣,你要累死你哥啊。”
裴宣撇了撇嘴,推推许秋升,“小叔,你去不去?”
许秋升没说话,连景一把将他的手挥开,“小叔年纪这么大了,你能不能让他休息会儿,没大没小的。”
此时还没睡着的许秋升:“……”他不过才二十六七,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
裴宣无法只得去隔壁屋烦萧青青,他换了身干净衣服,短裤下显得腿又白又长,关键是和他哥有毛的腿不一样,这是条光洁的好腿!
“青哥,你要睡了吗?”裴宣悄摸摸走进来,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
萧青青一看她就是有事,“许大哥他们都睡了吗?”
“他们都不想动,只有你,是我的好哥哥!”裴宣说,“咱们去外面走走吧,可凉快了。”
萧青青透过窗子看见玉盘似的大月亮,一时也来了兴致,“好啊,现在还早,出去逛逛也好。”
连景竖起耳朵听着隔壁的动静,直到两道脚步声从门口消失,他才凑到许秋升身旁。
“小叔,你睡了么……”
许秋升浑身乏力,所幸不理他,谁知这人突然凑到自己耳边,呼出的热气搔得他耳根痒痒,“秋升……”
许秋升睁开眼睛,连景的脸近在咫尺,他见对方伸出手放在他肩膀上揉了揉。
“累不累,我帮你揉揉。”
许秋升心里突然想起他说自己老的事,赌气似地挥开了他的手,“不累,我又不是老头老太太,哪能干点儿活就累。”
连景不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是在撒娇吗?”
许秋升猛地坐起来,“我”了半天,“我撒娇?我跟你一个小孩子撒娇有意思么。”
连景最烦他把自己当小孩子看待,一翻身骑跨在他身上,说道:“是不是小孩子,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许秋升冷哼一声,“我对在下面没兴趣。”
连景挑眉,“小叔啊,你的体力在上面应该吃不消吧,乖乖在下面躺着多爽,让侄子好好服务你。”
许秋升翻了个身将人敢下去,随手关了屋里的灯,“睡觉,不许出声。”
连景脱了上衣,抹黑将人抱进怀里,下巴蹭着他的颈窝,“睡觉。”
许秋升感觉身后有股热气直往脑子里涌,一边挣扎着要往墙边贴,黑暗中身后的人突然一声闷哼,收紧了圈在他腰间的手臂。
“小叔,你再动的话可就真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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