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有些凉,段灼被母亲拉着走在路上,直到冰凉的雨水滴到脸上,段灼才回过神来。
母亲还穿着段灼的校服,被母亲牵着的手有源源不断的热意传来,在寂静的雨夜里,段灼忽然打了个寒颤。
“妈,我杀人了。”
母亲脚下一停,却没回头,她仍旧牵着段灼,“下雨了,我们找个住的地方吧,不然你感冒就不好了。”
“妈!我真的杀人了!怎么办啊——”段灼声音颤抖,他再怎么坚强说到底也还是个孩子,更别提他刚刚还捅了自己的父亲。
“别胡说!你没杀人,他不会死的!”母亲厉声打断他,无声地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他们出来得急,什么也没带,找了大半宿终于找到一家不需要身份证的小旅馆,母亲把身上仅剩的一对绿豆大小的金耳钉押下,俩人才勉强住下了。
齐桦第二天上学发现段灼没来,问了同学才知道段灼这是头一次逃课,齐桦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从老师那里问来了段灼家的地址。
还没到放学,齐桦就逃课了。他骑着车子一路飞奔,七拐八拐的,最后来到了一个杂乱的小巷子口。
这地方又脏又乱,地上到处是乱丢的垃圾,偶尔还有老鼠飞窜着掠过。
齐桦拦住一位路过的老奶奶,向她打听段灼家。
那奶奶一听是段灼的同学,拉着他的手直叹气:“段灼这孩子命苦哦,这么好的孩子偏偏摊上这么个爸。”
“他爸爱赌还爱喝酒,喝多了就打他们娘俩,你想想,四五岁的小孩子天天都带着伤上学,脸上都没好地方了,谁心里能好受啊!”
“他妈也是个命苦的,本来有工作的,他爸生说她偷人,硬生生把她圈在家里不让出门,差点被打死,还是段灼报了警,他妈才逃过一劫。”
“三天一骂,五天一打,哎!也就他们娘俩老实,换成别人早跑了。”
老太太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齐桦听得心惊胆战,原来昨天段灼的伤还有他爸的份。
“亲儿子也这么打吗,他爸也太——”太不是东西了。
齐桦没说完,老太太压低了声音,左右看了看才说:“我听说啊,段灼不是他爸亲生的,所以他爸下手才那么狠。”
“不过也能理解,老婆给自己戴了绿帽子,下起手来也就没了分寸。”
齐桦听得直皱眉,他把手抽出来,继续道:“没人管管吗?”
“诶呦,这谁敢管!说到底都是一家人,我们前脚管了,后脚人家和好了,我们倒成了罪人了,管不了管不了!”老太太摆摆手,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
齐桦冷了脸,岔开话题,“段灼家是在这个巷子里吧?”
老太太点点头,帮齐桦指了指:“喏,最里面那一家,门前挂着个破烂灯笼的那家就是。”
“哎,今天早上还来了一辆救护车,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家的。”
齐桦心里一紧,匆忙道了谢,骑着车往里赶。
虽然心里有准备,但看到如此破败的房子时,齐桦还是忍不住心疼起来。
他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发现没人开,好在大门没锁,他只好自己推门进去。
院子里倒是干净,只是旁边堆放着不少空啤酒瓶,齐桦一边走一边喊:“段灼!你在家吗!”
没人回应,齐桦疑惑皱眉,顺手推开了房门。
一瞬间,血腥气混合着酒气扑面而来,齐桦一下子变了脸色,地上一摊干涸的血迹刺激着齐桦的心神,他扶着门的手都在抖。
“段灼?段灼你在家吗?”
齐桦稳住心神,把脑子里不好的想法暂时压制住,将不大的房间看了个遍——段灼不在。
齐桦却并没有松一口气,他不知道段灼昨晚到底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地上的血到底是不是段灼的,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心很慌。
这一地的血和两年前的场景不断重叠在一起,齐桦甩甩头,把幻影从眼前甩掉,然后抖着手拨通了他哥的电话:“哥,帮我找个人。”
——
段灼发烧了。
在脏乱潮湿的小旅馆里,段灼烧到了近四十度,他苍白的脸上泛着病态的红,嘴唇烧到干裂起皮,他头上盖着降温的湿毛巾,嘴里说着胡话。
“……别打我……别打妈妈……救救我……救救我们……齐桦……”
说到最后,只有“救救我”和“齐桦”在不断反复,段灵担忧地看着儿子,心里半是后怕半是忧愁。
她不知道儿子口中的“齐桦”是谁,但她知道这么多年因为自己给儿子带来了多大的痛苦。
“儿子,妈对不起你,你别恨妈妈。”
段灵擦了擦眼泪,正要把儿子头上的毛巾取下来时,门被敲响了。
段灵心里一紧,虽然知道不可能是那个男人,但她还是吓得腿肚子打颤,透过猫眼没看见熟悉的脸时她才松了一口气。
敲门的是一个男生,个子不高,穿着跟儿子一样的校服,应该是儿子的同学。
她还没开口,那男生先说了:“阿姨,请问段灼在里面吗?”他一边说一边伸头往里头看,脸上是焦急的神色。
段灵点点头,侧身让出一条路,男生急忙冲了进去,段灵跟在后面说道:“他发烧了,我跟老师请过假了,你是他同学吗?”
段灵诧异地看着蹲在儿子床前紧紧握住儿子手的男生,心里疑惑,儿子什么时候交到这么好的朋友了?
随后她又忍不住自责,自己真的太不关心儿子了。
齐桦摸摸段灼烧红的脸,心里一阵刺痛,他抬头跟貌似是段灼的母亲的女人说道:“我的车在楼下,您和段灼跟着我一起去医院吧。”
齐桦把段灼安排进VIP病房,寸步不离地守着他,连段灵都忍不住好奇。
感受到女人探究的视线,齐桦不好意思地笑笑,“阿姨,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齐桦。”
段灵恍然大悟地点头,喃喃道:“原来是你。”
齐桦没听懂,挑眉询问,段灵只是摇摇头,见她不愿意说,齐桦只好道:“阿姨,你也去处理一下伤口吧,还有,我叫人送来了几套衣服,您看看合适吗?”
他说完就有医生进来要给段灵做全身检查,段灵拒绝无果,被一群医生护士围着带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齐桦和还在昏睡的段灼,医生说段灼只是惊吓过度,没什么大问题。
“不过他有很严重的营养不良,而且身上有很多旧伤,要好好养一养。”
想起医生说的话,齐桦长叹一声,思索着要怎么跟段灼商量一下,让自己来照顾段灼跟他妈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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