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魏注视着眼前叛逆的高中生,耐心地道:“小宇,我愿意一直给你安全感,直到你成年。你遭遇了太多变故,或许因为依赖我,给你造成了错觉。”
陈宇垂下的眼睛突然失望地望向顾魏:“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他在装乖,眼中有始终压抑着的倔强。
顾魏发现了,沉思一息后,劝道:“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我了解你的悸动。这不是你的错,是激素的影响……”
陈宇咬了咬牙,打断道:“那我就证明给你看!”
他抓住顾魏的手腕压在身侧,面对顾魏不可置信的神情,流露出了一瞬的犹豫,随即恶狠狠地撕咬上对方的唇,侵占间口中下意识唤着:“小叔……”
顾魏浑身一震,忍无可忍地抬起手臂想要推开他,却低估了少年人的力气,被更用力地压倒在陈宇身下,深深陷入沙发之中。他挣扎不开,只得侧身强行避开冲突,拉扯间不知是谁的齿尖划破了嘴唇,“嘶——”的一声,两人唇间俱是见了血。陈宇终于让开一丝缝隙。
顾魏平复下呼吸,冷冷地看向陈宇,命令道:“起来。”
“卡。”石遇拿起对讲机,“这条过了,换机位。”
王一博迅速起身侧坐,将宽松的卫衣向下拉拽,盖住腿间异样的隆起。这场戏拍了三条,第一条时他就感觉到了,一直忍到现在,已经有了胀痛。化妆师冲上来补妆,照旧先给他擦汗,低声问王一博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妆都被汗冲花了。
王一博摇摇头,说补光灯太热了。
这都快入秋了,摄影棚内温度不算高。化妆师没再说什么,肖战看了他那边一眼,扬声叫石遇:“石导,休息会吧?”王一博怕他看出了端倪,尴尬地盯着脚尖平复心绪。
肖战起身去找助理了,把沙发留给王一博。
下午的戏是个日常的场景,陈宇在客厅做作业,下班的顾魏拎着菜回家。石遇看王一博刚开机的状态不佳,安排了简单的对手戏。
顾魏换上拖鞋,看陈宇写得认真,没去打扰。是陈宇听见门声回头:“小叔回来了?”
“卡。”石遇打断,“陈宇不对,别看镜头。”
做演员与做偶像不同,演员重在呈现剧情,要投入故事,忽略周遭一切。而偶像在舞台上只有短短的几分钟,要在最短时间内抓住观众眼球,捕捉多变的机位,展示自己。王一博训练了四年,作为公司最优秀的练习生出道,抓机位是他刻在记忆中的事。即使在改正,还是无法心无旁骛,偶尔会犯找镜头的错误。
重来。
顾魏安静地合上门,目光停留在陈宇的背影上。
陈宇回过头说:“小叔回来了?”
“卡。”石遇这次走到王一博面前,跟他说,“你早听到顾魏的脚步声了,现在才回头是因为你在压抑本能,不想被他看出你对他的感情。这些心理活动我要在你的表演中看到。”
王一博说:“好,我再想想。”
石遇说:“你别紧张,紧张就演不好戏。是不是片场人太多了,用不用我清场?”
肖战说:“清一下吧,能安静些。”
石遇对演员的尊重和保护是业内有名的,能给演员提供帮助的事,他从不吝惜去做。石遇对亲自选中的没有过拍摄经验的王一博更是偏爱。但他越是宽容,王一博就越愧疚。
这样简单的戏都需要清场,全剧组陪他一次次重来,王一博挫败到了极点。他宁可石遇或者肖战气急败坏地骂他两句。演戏对他来说像绕着找不到门的房子转圈。舞蹈和唱功都可以用时间堆叠,只要练习就有收获,可演技不行,他没有提升的办法。
王一博让助理去买了咖啡请全组喝,然后端起肖战的那份,打算主动去找他道歉。视线搜寻一圈,锁定了肖战的位置。他一步步靠近,看清肖战在打电话,隐约有说:“现在不能刺激她……”
“对,没事,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了。”
“你先处理吧,慢慢来……”
非礼勿听,王一博走远了几步,静静地等待他挂断电话。肖战大约也注意到他了,匆匆说了几句后在身后叫他:“一博,找我有事吗?”
王一博这才走到他身边站定:“我有点事想和您请教。”
肖战给他拉了只凳子:“坐下说。”
王一博问:“战哥,你是怎么入戏的?”这是他的习惯,向前辈请教有时比自己摸索要快。
肖战思索片刻:“其实演员能做的很少,无非是挖掘角色。如果经验不足,试着把自己带入角色去生活,离开片场后也保持状态。”
王一博说:“我在开机前就做了这方面的功课,想和陈宇更贴近。可正式开机后感觉没用了,石导一喊‘开始’,维持住的状态就没有了。”
肖战喝了口咖啡,借由这个动作留出一点时间,然后他对王一博说:“我第一次拍戏的情况和你很像,后来石遇约我谈了一次。我想他收工后会找你。”
王一博说:“好。”
肖战对笑笑,举了举咖啡杯:“谢谢你的咖啡。”
王一博说:“不客气。”
“你很有潜力的,我相信你,一博。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有时候把事情放下,反而能找到方向。”
王一博轻轻和肖战碰了下杯。
王一博没回国时就和石遇谈过多次。为了说服王一博接下《误闯》,石遇从网上联系到亲自面谈,甚至为他提供了官司上的帮助。后来王一博确认出演,参加开机前的培训,他们的谈话照旧进行。
每次交谈的气氛都是令人舒适的,因为王一博在培训时够下功夫,表现大多不错。唯独这次,石遇很严肃。
当天收工还算早,王一博来到导演夫妻的套房。房间茶几上堆满了剧本飞页,石遇灵感很多,有时会和妻子商量着改剧本。赵琴为他们端来两杯茶,石遇说:“开瓶洋酒吧。”
王一博不太会喝酒,石遇给他的杯子里兑了些苏打水,自己则夹了冰块纯饮,问王一博:“这两天觉得吃力吗?”
“吃力。”王一博承认,“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我找不到出口。”
“看出来了。”好像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石遇笑了两声,“跟你演戏,肖战都演不开。他把人物吃透了,有太多能临场发挥的东西,怕你接不住,都没给你。”
石遇与肖战是老朋友了,很了解他。
王一博闷了口酒。
真难喝,苦的。
石遇看他不言语,语重心长地道:“你年龄小,阅历浅,很多事没经历过所以演不出来,没人会怪你。”
王一博说:“我会怪自己。”
石遇欣慰地“啧”一声:“我那时选中你,就觉得你身上有种特别轴的劲,那股劲长在眼睛里。所以即使你什么都不会,我还是要让你演陈宇。”
王一博说:“让您失望了。”
“不会,意料之中的。”石遇放下酒杯,“只是没想到你问题暴露得这么早。还是那句话,不怪你,陈宇的确难演。”
王一博抬头看向石遇:“肖老师说,您会告诉我怎么入戏。”
“对”,石遇点了支烟,让它独自燃烧,“方法简单,就是伤身。你应该在第一节表演课上就学到了。”
王一博定定地看着他,道:“我不怕伤身,吃苦也没关系,只要能演好。您说吧。”
石遇说:“第一节表演课,老师就跟你讲过表演的派别吧?”
“体验派、表现派和方法派?”王一博的基础很扎实。
“嗯。”
“您要让我走体验派?”
石遇多喝了几口烈酒,似乎有了醉意。他告诉王一博:“如果演不出来,那就试着爱上他吧。”
……
王一博离开了很久,还是有些恍惚。
他意识到肖战欲言又止的原因,意识到为什么肖战不直接告诉他,而是让他等待石遇的谈话。劝别人做体验派,的确难开口。肖战不愿意做恶人,也没办法告诉王一博:“你试着爱上我。”
体验派的演员要将身体和灵魂都奉献给角色,往往难以出戏。一旦做下决定,就意味着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演员王一博,而是角色陈宇。
石遇虽然赏识他,但他是导演,要为剧组的拍摄进度负责,不会允许王一博拖拽进程太久。而王一博的人生中,还没有一件事是想做却做不成的。练习生的四年都熬下来了,同时进公司的人只有他成功出道了。
王一博想,我一定会做好的。
酒杯里的冰化尽了,石遇没有动,只是沉默地盯着房间的门。
赵琴在他身旁坐下,将凌乱的剧本整理起来:“在想什么?”
“他和肖战还真像。”
听着石遇的话,赵琴也陷入了回忆,缓缓笑道:“是啊,‘我不怕伤身,吃苦也没关系’,相同的话都听到第二遍了。”
“他还有脾性,我看肖战的快没有了。”
“遇见这么多坏事,磨尽了吧。可你不是觉得肖战的状态和顾魏很贴吗?”
“嗯。前期需要这样,但后期要把肖战调动起来。这部戏不只是他带王一博,王一博也在带他。不然肖战这种老演员,演戏都演出惯性了,他骨子里的东西没人挖得出来。”
“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吗?死水无波,遇上一团烈火。”
石遇看向妻子:“在王一博走进这间房之前,我还信誓旦旦,认为自己选了最能擦出火花的搭档。他走出去后,我突然觉得……”
赵琴安静地和丈夫对视,有些话,夫妻之间不必言明。
石遇又叹了声气:“是我做恶人了。杀青之后,短时间内我不会允许他们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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