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坐落在幽州城中的将军府内,一个容貌俊朗的少年赤裸着上身,在院子里舞枪。
他的身上是大大小小的伤痕,最深的也是最新的一道刀伤,在腹部,蜿蜒的红色伤痕顺着腹肌隐没在下半身的衣裳内。
廊檐之下,副将道:“国公爷,世子该吃药了。”
被唤作国公爷的人闻言抬眸,是一双与少年很相似的眼睛,“博儿,你过来。”
抬手拢了拢管家为自己披上的衣服,王一博在国公面前站定:“祖父,孙儿要回去,定国公府的根在京城,我们总要回去的。”
下人端来的姜汤还冒着热气,一时间,只剩下了风声。
定国公道:“先把姜汤喝了。好好养伤。至于回京的事情,急不得,再等等吧。”
王一博嘴角弯起一点,松口了,就代表还有得谈,距离回京述职还有半年,时间还很充足呢。
王一博三两口喝完姜汤:“祖父,那我先去营中了。风雪要起了,还有不少事务要安排。”
定国公点点头:“嗯,去吧。”
外面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小雪,定国公叹了口气,想起了今晨收到的那封信,他有些浑浊的眸光里写满了深沉的情绪。
远在千里之外的京都护国寺内,后山已然有了积雪,寒梅绽放其间,正是一片好风景。
不远处的观景亭内,容貌昳丽的白衣人放下手中的笔,看着面前的画作,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侍从适时拿起狐裘给人披上:“三殿下,风雪要起了,墨也凝了,该回屋了。”说着还将一个暖炉放入肖战怀中。
肖战嘴角是温润的笑意,他起身走到一旁,侍从会意将帘子掀起,此处观景亭是整个京都最高的位置,能将整个内城尽收眼底。
雪花纷纷扬扬落下,肖战伸出手去接,似感叹:“这样自在的日子往后可就不多了。”
一个侍从踏雪而来,不算深的积雪在他脚下发出‘吱呀’的声音。
“殿下,淮南郡王路上耽搁了些时辰,城门已经落钥了,只得在护国寺借住,特来求见殿下。”
肖战收回手,拢了拢身上的狐裘,“走吧,本宫也许久未见到表姐了。”
踏入炭火充足的室内,肖战就要脱下身上的狐裘,却被程玉茹制止了:“殿下刚进屋,一冷一热的最是容易伤寒了,先来喝完热汤暖暖身子吧。”
肖战颔首,在程玉茹对面坐下:“姐姐与郡王一路过来辛苦了。”
程玉茹:“都是一家人,就不必说这些客套话了,父亲来信与我说了你的打算。我不赞同你这么做。”
那自己的婚姻去交易,程玉茹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
肖战放下碗,“姐姐,那个孩子你见过的,这些年养在定国公身边,不会差的。”
程玉茹道:“不是差不差的问题,他就是再好,你不喜欢有什么用?定国公府与皇后母族赵氏之间的仇恨就已经足够让他们帮你了。”
肖战淡笑:“姐姐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呢?”
程玉茹几乎想要翻个白眼,“我怎么知道?他离京的时候才十二岁吧?你们差着六岁呢,你能喜欢上一个孩子不成?”
肖战抬手撑住下巴:“定国公世子丰神俊朗,有名将之才,十五岁便能独自领兵作战,这样一个人物,我钦慕也是正常的啊。”
衣襟被丈夫扯了一下,程玉茹顿了顿,继续道:“你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与我父亲说此事也不过是通知罢了。我也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会改变主意,但我还是要劝劝你,那可是枕边人,要慎重选择。”
肖战颔首,“姐姐就放心吧,我的眼光,不会错的。”他说着将视线投向一旁一直未说话的郡王,“郡王,我们谈谈正事吧。”
郡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开口:“三殿下,除了信上那些,您还有别的诚意吗?”
肖战眼底笑意加深,他喜欢有所求的合作伙伴。
程玉茹已经换了个位置,专心的看着在院子里玩耍的一双儿女。
入了冬,祭祀与年节都多了起来,内城中的丝竹之声几乎没停过。而皇宫内更是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
今日的宫宴便在启宸殿,本是歌舞升平的好日子,侧首皇后的表情却并不怎么好,她衣襟下的手紧紧交叠,脸上带着端庄但虚假的笑听着面前父子两人的对话。
“梧儿的婚事筹备的怎么样了?”
被点到名的肖梧嘴角带笑:“劳父皇分心了,母后特意嘱咐了内务府,儿臣又在礼部做事,这婚事的筹备自然是顺利非常,只是……”
他面上带上犹豫,皇帝喝了几杯酒,难得的对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儿子有了些耐心,含笑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肖梧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程氏只得一个姐姐,家中小弟才十二岁,堂哥们也都成亲了,一时间竟寻不到合适的亲族送亲,这两日正与儿臣抱怨呢。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实在不行便由岳丈送嫁就是了。”
皇帝意味深长的看了一旁的皇后一眼:“由程相国送嫁到底于理不合。你婚期就在年前不久,让你三皇兄早些回来吧,他是程家娘子的表兄,说什么也该参加你的婚仪的。”皇帝说着看向一旁的皇后:“皇后,你以为如何呢?”
皇后一向不待见三皇子,这是群臣都知晓的,皇帝的话音一落,众人的视线便聚焦到了皇后身上。
“陛下说的是。战儿和梧儿的感情也是极好的,这人生大事自然是不能错过的,提前些时日回来也是极好的,跟着热闹热闹还能冲冲喜。”
皇后说着将视线转向钦天监。
钦天监连忙起身:“三皇子在护国寺修行多年,孤煞星已落入下盘,此时回京参加六皇子的婚事,必有红鸾星与其相冲,恐难辨吉凶。”
皇后脸上适时的露出些遗憾的神色,正要开口就听钦天监继续道:“只是六殿下与程氏是百年难遇的天作之合,三殿下若能多多参与婚礼事宜,便可起到冲喜之效用。”
皇帝颔首,露出满意的神色:“那便正好,就让战儿送程氏出嫁。连日宴会,朕也乏了。皇后脸色似乎也不太好,都早些回去休息吧。梧儿,这儿便交给你了。润儿,”
太子骤然被点到名字,猛地抬头,他的父皇正看着他,神色不明:“你跟朕到御书房来。”
“臣等恭送陛下——”
御书房内,帝王将一本折子扔到了太子身上。
“肖润,看看你办的好差事!”
肖润赶忙跪下,“儿臣知错!”
帝王抬手指了指肖润的鼻子,“你进朝堂也有六年了吧,只是收个尾的事情做成这样,你这是把朕的脸面放在哪里了?你六弟接触朝政才不到一年,就能将大理寺的礼部的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肖润,你实在是太让朕失望了!”
皇帝看了眼仍旧默不作声的肖润,心中烦躁更甚,“东宫的幕僚若是帮不了你,便尽早遣散了,朕给你的银子不是用来养那些废物的,识人用人,你若是不懂,就多向你太傅请教。”
出了些气,皇帝又扔了一本奏章进肖润的怀里。
“各地将领还有藩王快要进京述职了,此事本该礼部操办,朕给你这次机会,莫要再将事情办砸了。”
“是,儿臣定不辜负父皇的良苦用心。”肖润说着,小心翼翼看了皇帝一眼,咽了口口水,道:“父皇,真的要让三弟回来了吗?”
皇帝哪能看不出他的心思,“哼,肖战不过是个坤泽,你在担心什么?若不是你母后行事太过,他又何需如今还未成婚。”
他拿起一旁的朱笔,“天色不早了,你母后那里就不要去了。”
肖润闻言倒是放松了些,他也并不想见皇后,“是,儿臣告退。”
不用去皇后宫中的喜悦几乎冲散了肖润被皇帝训斥的难堪。他步伐很是轻快,直到他在西直门遇到了从宫宴出来的肖梧。
他嘴角挂上讥讽的笑:“六弟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啊?”
肖梧停下脚步,回身抬手行了一礼:“自是回皇子府。皇兄这是听完训了?”
看着肖梧嘴角那抹与肖战极为相似的笑意,肖润冷哼一声:“父皇训斥,也是希望本宫能越做越好,倒是六弟,”他说着像肖梧靠近几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道:“给你三皇兄当狗倒是当得很高兴啊。”
肖梧偏头看了他一眼,眼底不见怒色,只是调笑道:“哪里比得上皇兄的幕僚,拿完高官厚禄之后还能美人在怀。”
东宫上月潜逃了一个侍妾,肖润瞒的很好,但也不可能真的滴水不漏。
肖梧说着后退:“下雪了,臣弟就先告退了。皇兄路上小心啊。”
太子盯着肖梧的背影,嘴角忽然勾出一抹笑来,一个龌龊的计谋在心中成型,他倒要看看没了程家的助力后肖梧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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