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内全然不似舞池的躁动不安,一群西装笔挺的商务男分成两个方向对峙而坐,一方为首的中年男人端着酒杯敬向年轻的一位,讨好之外流动着诡异的氛围。雷同的,交叉的黑白服饰,只有刘耀文撞进了宋亚轩的眼中。
刘耀文陷在真皮沙发里,长腿交叠,脊背却是打得笔直,自上而下浑然天成的矜贵感,没有任何特意的鄙夷神色,只是懒懒掀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一眼,就让对方放下了酒杯,神情讪讪。
中年男人自觉在小辈面前失了面子,又碍于对方的身份招惹不得,掩饰般转头,看见宋亚轩呆呆地站在门口,眼中精光一闪,将尴尬的神色自然而然转化为显而易见的愤怒。
“在那儿傻站着干什么呢?还不快过来倒酒?”
宋亚轩缓过神来,不自觉握紧了酒瓶,冰凉的玻璃贴近他的肌肤,提醒了他现在的身份和位置。
“抱歉。”
宋亚轩抿了抿唇,并不是很熟练地开了瓶塞,微微倾身往桌上空酒杯倒酒,白衬衫扎进皮带的一小节布料随着动作泛起褶皱,勾勒出纤细的腰肢。
身后不知道是谁,艺高人胆大,猛地推了宋亚轩一把,宋亚轩脚下不稳,就要往一旁摔倒,正好摔到刘耀文怀里。
刘耀文下意识护着来人的脑袋,以免磕碰到。他终于看清了宋亚轩的眉眼,因着受了惊吓而泛起水光的双眸,引得刘耀文内心一颤。
中年男人眼睛一亮,露出一种“大家都懂”的暧昧神色,谄媚出声:“刘总,您看我给您挑的人您也算满意,酒店套间我也订好了,就在旁边的酒店总统套房,落地窗超级大床,那您看看我们的合作是不是也……”
话说到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刘耀文眼神一冷,那股莫名其妙的悸动瞬间压了回去,一把推开身上的宋亚轩,掸了掸衣襟。
“陈总,我敬您是长辈,您这样,是不是太过于逾矩了?”刘耀文明显是压抑着怒火,对整件事的始作俑者发出冷冷质问。
被称为“陈总”的中年男人彻底挂不住脸了,他刚刚卑躬屈膝了这么久,现下是狠狠啐了一口:“呸,刘耀文你别不知好歹,刚刚我是对你一忍再忍,一个黄毛小子还敢作威作福到我头上来了?我从一开始就忍你很久了,这买卖你爱做不做!”
人在破大防的时候总是话很多。
陈总快步走到沙发边上,粗暴地拽起还在状况外的宋亚轩:“我出钱他办事儿,你装什么清高?我看你刚刚不是挺喜欢这小蹄子的吗?行,你不要我要,就这还花了我小一万!”
宋亚轩陷入迟来的羞耻当中,他这是让人给蒙骗了。
陈总拽起宋亚轩就要往门外走,拽了一下没拽动。宋亚轩当然不肯,他也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往那儿一站不想走,轻易是不会被拉扯得动的。
陈总不信邪,又拉了一遍,没拉动,卯足了劲儿红透了脸,跟个酱紫猪头一样,最后许是觉得越发丢人,甩开手转身就走,还被随手飘落的房卡绊了一个趔趄。
“扑哧。”
宋亚轩目睹全程,莫名其妙戳中了他的笑点,使得自己忘记了眼下糟糕的处境,情不自禁笑出了声,眉眼弯弯。
刘耀文对眼前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年轻人没什么好感,甚至可以说是厌恶——毕竟只是为了钱就想睡他。但是看到此刻少年笑起来的模样,还是情不自禁被吸引了目光。
更厌恶了。
一股舔舐般的火苗慢慢点燃,灼烧着他的欲望。刘耀文喉间涌上一股干燥渴望——他惊感大事不妙,眼下却是来不及了。
宋亚轩笑够了才终于想起来眼前的处境,着急回头想要解释,却看到了刘耀文在解自己的领口,面上绯红一片,手上青筋鼓起,透着不耐的情绪。
“你怎么了?发烧了吗?”
宋亚轩连忙将手凑到刘耀文脸颊处试温,却反被捉住手掌,一把压在身下。
“你干的?嗯?”
刘耀文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尾音低沉撩人,过高的体温源源不断传向宋亚轩,滚烫得吓人。
宋亚轩咽了咽口水,拼命摇头:“什么谁干的?你发烧了吗?快我送你去医院。”
滚烫的气息在两人近在咫尺得的距离之间交融汇合,仿佛是点火索般,一触即发。刘耀文的视线早已烧得开始迷蒙,忍不住低低骂了一句:“蠢货。”看着眼前一张一合的粉嫩嘴唇,终于是克制不住,情不自禁吻了下去。
不,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吞噬殆尽,啃咬撕扯,房间内一时间只剩下暧昧粘腻的水声。
宋亚轩被吻得七荤八素,忍不住拱起腰迎合这个近乎粗暴的吻,直到鼻尖嗅到眼前男人身上若有若无的烟草味,以及他所不熟悉的,极具侵略性的不知名香水味,脑海中闪过一个激灵,浑身开始发冷。
不,这不是他熟悉的刘耀文。记忆中的少年,身上总是萦绕着淡淡的青柠香气,是他们在超市一起购买的买一赠一的特价沐浴露。可是现在他并不认识他,那他把他当作什么了?
宋亚轩强忍住想哭的冲动,偏过头,撑起手臂开始抵抗,试图在两人之间撑起一些距离,刘耀文微微撑起胡乱在人脖颈处为非作歹的脑袋,对于身下人突然的反抗闪过一丝迷茫,随后又对这一段皓白脖颈之下的无限风光勾过了兴趣,双手摩挲着整洁的衣领,黑黝黝的眼睛里满是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占有欲和熟悉感。
双手摩挲过衬衫第三颗扣子,宛若爱人间对心脏的倾诉呢喃,随即手上用力,彻底撕碎了这个幻想。柔软的布料瞬间被扯开,随意丢弃在沙发上,宋亚轩抵抗不过,颓然地倒在沙发上,眼角划过一丝冰凉。
这里是VIP包房,客人没有要求,一般不会有人进来打扰,通宵达旦的清净。
宋亚轩再次清醒过来是后半夜,他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浑身的酸痛感袭来,使得他不适地皱了皱眉,正好看到刘耀文的背影,自然而然呼唤了他的名字。
“刘耀文。”
声音是同款的沙哑得可怕。
刘耀文系领带的动作一顿,不自在地咳嗽出声,说出那套他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你旁边的卡里有一万,你拿走吧。”
大抵是药下得不多,刘耀文清醒得很快,等待他的记忆翻涌回笼,率先给他造成冲击的是躺在沙发上的少年,衣衫凌乱,脖颈手臂满是红印子,哪怕是睡着却也还是不安宁的状态,微微蹙眉。
谁这么畜生?他吗?
刘耀文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又抠了抠手,从兜里掏出一张卡放下,捞起自己的衣服慌忙穿上。
“你把我当作什么了?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宋亚轩在质问一个他早就看透了的现实。今晚发生的一切早已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本来只是打算寻找故人。先是满心欢喜被忽视了个彻底,再是莫名其妙被拉过来好心帮忙,却落到了这个境地。
他缓缓撑起身,强忍不适,一步步逼近刘耀文。
刘耀文向来对他人的质问感到反感,此刻更是已经濒临忍耐的极限。他被人下了套,好脾气早已消磨殆尽,此刻更是一点就着,满腔恶意,毫不掩饰的嘲讽。
“你以为你是谁啊?拿了钱就要做事,更何况还拿了两份,别又立牌坊又要清高。”
刘耀文冷冷丢下一句话转头就走,沉重的大门打开,煽动出的风沉闷,掀起领带,却迟迟没有回到原地。
在大门即将合上的一瞬间,宋亚轩强撑住门,一瘸一拐跟了出去。
后半夜的街道尤为冷清,出了酒吧更是一个人影也无。刘耀文喝了酒没法开车,刚刚慌乱中拿的手机又恰好没电,手头上更是一丝现金也没有。
只得闷声往前走。
宋亚轩也是倔,就这么一声不吭跟在刘耀文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大概一公里,正好到拐弯的地方,突然冲过来一辆车,在即将撞到刘耀文之时,拐了一个弯,径直撞到树上,车头顿时瘪了进去。
宋亚轩拖着不适的身体往前跑了几步,也顾不得刚刚的冲突,忙攀上刘耀文胳膊,左看右看安抚:“没事儿吧?有没有哪里伤到?吓到了吗?”语气中是止不住的担忧。
刘耀文直觉这事情来得不寻常,默默观察四周的情况,这才借着微弱的灯光,看见监控死角的位置有一个行人禁止的路牌,只是被不知道哪里来的树杈遮盖,来得不寻常。
果不其然,从车上下来一个看起来有些孱弱的中年人,凄凄惨惨开始哭诉:“小伙子你怎么回事?这里明明行人不让走,我心脏不好的呀,现在还在吃药,你看看这个样子……”他边说便开始捂着胸口直哀嚎,而后又像程序设定好了一样,打量着刘耀文的脸,眼中划过奇异的光芒。
“你是刘耀文吧?那个新闻上说的大继承人,哎呦这身上全是酒味,我本来以为你是青年才俊,没想到也这么没功德,哎呦我要告诉报纸媒体……”
眼瞧着中年男人又哀嚎了起来,刘耀文再看不懂其中的门道就是傻子了。大概就是某个自不量力的看不惯他,又动不了他,想了这么个阴昭来毁人名声。这种手段并不入流,但胜在容易调动舆论。刘耀文脸上布满阴翳,开始思考回去让公关部加加班,顺带着让背后不老实的人在行业里吃个大亏。
这种旁门左道,刘耀文处理起来还算是游刃有余的,因此并不放在心上,只等着这人演过瘾了赶紧放他走。
“你别说!咱们私了吧,一万块钱够不够?”
宋亚轩紧张的声音传来,清脆叮当的少年音,带着些疲惫,倏忽敲打在刘耀文心尖上。
自己好像很容易因为眼前的人产生情绪变化,刘耀文想。可他分明是厌恶他的,没错,厌恶。
中年男子眼睛咕噜噜一转,没想到还能有额外的收入,于是也起了心思,故作为难:“小伙子,一万也就够个修车费,还有我的精神损失呢,你说怎么办?”
宋亚轩连忙掏出钱包,递上一张银行卡,毫不犹豫:“这里还有五千,你拿去吧,求你别告他。”
许是宋亚轩的眼神过于诚挚,又或许是那人知道见好就收,收了两张卡咿咿呀呀地哎呦着走了,脚下走得飞快,丝毫没有受了惊吓的模样。
宋亚轩没在意,只一心想着——幸亏自己攒够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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