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阴雨缠绵,半点没有停歇的意思,陈双玉坐在窗边看外面滚落的雨珠抽烟,不多会儿听见厨房里传出一阵水流声,收拾完碗筷的郁白擦着手从隔间走出来,在他身旁站定。
“我该走了。”他说。
陈双玉敛眸,淡淡点了点头,“现在雨小了,墙上有雨伞,拿了走吧。”
“不送送我吗?”
陈双玉闻言抬头看他,没说什么,将手里的烟蒂捻灭,撑着拐杖站了起来。
郁白从墙上拿过雨伞,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想到今天出了这个门,以后可能再没机会进来了,心里就觉得闷闷的,很烦躁。
门开了,他却迈不动脚步,在门边站了好一会儿突然转过身来,将身后人轻轻揽进了怀里。
这举动令陈双玉后背一僵,握着横木的指尖显现出苍白的颜色,屋内干燥温暖,他却感到了久违的潮湿,他不明白这种难过的情绪从何而来,也许是身前的人将自己心里那份溢出的感情均到了他这里。
可这种悲伤注定是要蔓延的,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他不能感同身受郁白心里的苦,只能做一个袖手旁观无悲无喜的恶人。
时间过去了很久,也可能很短,郁白吸了吸鼻子直起身,嘱咐他说:“外面天气不好,尽量不要出门,你……好好养身体。”
陈双玉颔首,目送他走出门槛,微低着头不去看他的表情,过了会儿,那双黑色皮鞋依旧停在门外,停在他的视线里。
抬眸时,郁白的手抓在门框上,视线凝重地落在他身上。
“怎么,”他问,“还有事吗?”
郁白有些苍白的嘴角牵强地扬了扬,眼底划过一丝苦涩,“有点舍不得。”
那视线太过赤裸直白,像是在暗示什么,陈双玉难得慌了神,手下意识往口袋里伸,却只摸到个冰冷的空纸壳。
他疲惫地笑了声,“走吧,趁现在雨还小。”
郁白深深看了他一眼,走了,皮靴的声音在楼道里渐行渐远,直到再也听不见。陈双玉回过头,发现段航正站在身后,手里捏着一个药盒。
“二老板走了吗?”
“走了。”他心不在焉地回答,心脏里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块什么东西,让他整个人都跟着萎靡起来。
陈双玉不喜欢这种感觉,他不喜欢看自己情绪失控的样子。
段航将药盒放了回去,也不知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走了就算了。”
陈双玉注意到他手里的东西问,“你拿药盒干什么。”
“老板好像受伤了,外面在下雨,伤口浸了水恐怕会发炎……”段航耸了耸肩,“不过算了,他是老板,应该有人会替他处理。”
陈双玉觑了他一眼,语气有些别扭,“你还挺关心他的。”
段航摸了摸脸颊,正色道:“我是看陈哥你好像挺关心他的,……虽然你没说出来。”
陈双玉感觉脸颊烧得慌,没搭理段航,兀自镇定地走进了卧室。
大雨将歇,雨丝被风吹拂着勾在玻璃窗上,陈双玉打开电脑刚坐下,感觉到自背后吹来一阵凉风,他回头看了眼,窗户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条缝隙。
他勾过一旁的拐杖撑起身子走过去,撩开帘子向下望,看见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正停在楼下。
驾驶位里的男人手臂搭在车窗上,两根手指虚夹着半截烟。
陈双玉半边身子藏在窗帘后面,隔着玻璃窗窥见了郁白的侧脸,那人似乎也正在向这边看,视线相接的那一刻陈双玉慌忙合拢窗户躲了进去。
他闭着眼睛靠在墙边,平复着心里没来由的慌乱,等了约莫一根烟的功夫,挑开帘子一角向下一看,车子已经消失了,水泥地上只有两只流浪狗在舔舐路边的积水。
下午的时候袁崇荐来的医生来给陈双玉换药,下半身的纱布浸了水又干透,跟伤口黏在了一起,废了好大劲儿才将旧纱布取下来。
医生将垃圾扔进桶里,心有余悸地摸着一脑门儿汗珠子,临走时嘱咐了段航两句,左不过是按时吃药多多修养之类的话。
陈双玉跟坐牢似的将养了近一个多月,已经能丢开拐杖独自行走了,只要不快跑甚至都看不出异样,只是刮风下雨的时候骨头里会泛起酸胀的痛意。
这天他难得出门一趟,去超市帮段航买了点瓜果蔬菜,正将购物车里的东西拿出来往外走,迎面撞上一个高大的男人,将他手里的水果撞落了一地。
男人神色慌张地说了声对不起,弯腰捡起地上东西递给他,陈双玉接过手提袋,视线无意中扫过他的下巴,靠近嘴角的地方有一颗红色的痣。
他快速地扫了一眼面前的人,微微颔首从他身旁饶了过去,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视线随着下行的电梯落在男人佝偻的背影上。
此时正值早秋时节,因连日来缠绵的雨水令空气湿冷不少,绝大多数人出行都换上了长袖,更甚者也不过套上件厚外套,远没有冷到穿棉衣的程度。
刚才的男人一身寒冬打扮着实吸睛,厚实的绒线帽遮住了眼睛,陈双玉只能看见他那胡子拉碴的下半张脸,和左侧唇角的红色小痣。
实在是个奇怪的人,至少在如今的季节中显得格格不入。
外面阴沉的天空又响起几声闷雷,陈双玉没多想,撑开雨伞拎着东西赶回了家。
因为之前发生的事情给段航留下了深刻的阴影,这段日子开始计划着减肥,陈双玉回家时屋里灯暗着,想必是又去楼道里爬楼梯去了。
倒了杯温水,陈双玉窝进没开灯的昏暗房间里,已经沉寂了很久的信箱终于传来了最新邮件,陈双玉点开,发现这次传送邮件来的并不是郁白。
【双玉,明天有个任务,跟段均去参加一个宴会,明天会有车去接你,做好准备。】
陈双玉扫了一眼内容,简单回复了几个字。
【知道了。】
大老板布置任务有个习惯,那就是从来不在邮件中提及任务内容,等到与他接头的人见面时才会将此次的目标详细告诉他。
陈双玉觉得大老板是疑心病,因为公司内部上次发生的事情,他这病也越来越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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