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怎么总走神?”
隋太傅落下一子,笑着看两眼无神的宝贝孙子,他眉梢轻挑,眼角都带了慈爱的笑。
“莫不是觉着爷爷无趣?不喜欢爷爷了?”
隋玉回过神,看着这张和现世爷爷没什么差别的脸,他心里酸酸的,眼角也涩涩的。
“爷爷,”隋玉自个儿想了许久,总不得其法,“你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啊。”
隋太傅正襟危坐,细细听着孙儿的如果。
“如果一个人,他因为…嗯,心疼另一个人,这俩人长年累月的在一处,也算有些情谊。”
算的吧,起码隋玉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的,觉着自己跟那些垃圾攻唯一的区别就是不垃圾。
不过跟养大的崽纠缠不清,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二人可是日久生情?”
隋太傅了然于心,笑着落下一子,“玉儿,落子无悔。”
隋玉大脑宕机,他委屈,“我也没想着落子,就只能全盘接受,我…问心有愧。”
“嗯,无悔便可。”
看着孙儿皱着小脸,隋太傅笑着摇摇头,“玉儿,你啊,就是思虑过重,小小年纪,总想那么些做什么,当下欢愉,最好不过了。”
“爹爹最讨厌得一时消遣不顾大局之人。”
“那小子懂什么?”隋太傅唾弃,揭了儿子的老底,“若非爷爷当年机敏,给他定了娃娃亲,这辈子你爹都得打光棍到死!”
这话说的,倒是叫隋玉哭笑不得。
他这些年多多少少听过爹娘的爱情故事,左不过是门当户对,佳偶天成。
他还是头一回知道,爹爹和娘亲是娃娃亲呢。
“爹爹和娘亲,青梅竹马?”
隋太傅一眼看穿他的心思,“算罢,昔年你爹还爬上敬国公府的墙头,给你娘送小食。”
“虽是兰亭…”隋太傅唇边笑意一顿,继续道,“你爹啊被撺掇着,打小就是个小老头儿,居然还翻墙,险些被你外祖当场抓获。”
“啊…”
隋玉顿了顿,又疑惑道,“兰亭,便是当年世家公子之首,那位江家的长公子吗?”
隋太傅笑看满眼探究欲的隋玉,“是,那时候最有望三元及第的儿郎。”
不知想到了什么,隋太傅的目光一时有些难过,他笑着摸摸孙儿的脑袋,长长叹了口气。
“玉儿,爷爷也不求你什么,只是万事遂心。人啊,安安稳稳一辈子,就最好了。”
隋玉笑起来,主动蹭着爷爷的掌心,“嗯,我哪有什么壮志雄心,赖在爷爷身边最好了。”
他眼神亮亮的,十六岁时瞧着和六岁那会,也没什么不同。
“想做什么,便去做,爷爷在呢,定不叫我们玉儿受了委屈。”
他这话便是意有所指,这么些年,隋玉跟七皇子那点子私交,在他们眼里都不是秘密。
隋太傅活的年岁长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他看得出谢妄皮囊之下肆虐的魂灵,也晓得那位七皇子不算好人——
皇室哪有什么好人,他们的血都是冷的。
景德帝当年,便是手刃兄弟,才登上皇位。
“只有一点,别叫自己受伤,啊。”
隋玉点点头,像个孩童,赖在爷爷肩上,他鼻子酸酸的,总觉得自己霸占了原本隋玉的人生。
可有些时候,他又觉得,他不是穿书,是回家,回了那个温暖的,只属于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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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立储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每每上朝,随机有大臣以头撞柱劝谏君王,却被禁卫军提着撞个头破血流,医治过后告老还乡。
加之短短数十日,七皇子政绩斐然,在百姓中也颇具威望,一时间,满朝文武无人再反对。
笑话,没看到那些资历深厚的老臣皆告老还乡了?
余下的不是无人撼动三朝元老,诸如隋太傅,敬国公,这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
便是毫无根基,出身寒门,没有丝毫利益纠葛,只看重于家国于百姓所带来的裨益。
且帝王之意,如雷霆玉露,势无可挡,纵千方百计,然帝王之心,不可转也。
那位自民间带回,生母不详,最不得帝心的七皇子,便这么的,成了个香饽饽。
“这七皇子这会子可是炙手可热,怎么你这孙儿日日躲着?倒是奇了。”
“老夫的孙儿,容得你说嘴?”
隋太傅一甩鱼竿,鱼尾扑棱棱,冷冷拍打着老伯冷冰冰的脸,隋太傅倒是乐呵呵的。
“你日日来此垂钓,倒也没叫着日头晒得黢黑,老白脸,倒是活的滋润。”
老伯闭了闭眼,将那草鱼丢进池中,“比不上你,儿孙绕膝。”
“爷爷!”
隋玉怀里揣了只小狗,眉眼弯弯的跑来,“瞧,裴兄予我的小狗,叫大黄。”
“返璞归真,倒是可爱。”
老伯瞥了眼那憨头憨脑的大黄,随口夸赞,他远望清澈见底的鱼池,撒下一把鱼食。
隋玉早就想问了,“梅爷爷,您日日在此处垂钓,跟鱼儿们都混熟了?”
怎么还日日投喂呢?
“他这分明是把鱼养肥了吃。”
隋太傅嫌弃的撇撇嘴,接过孙儿怀中小狗,“嘬嘬嘬,瞧着倒是个机灵的。”
“……”梅老伯冷笑,“看不出哪里机灵。”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
两个老爷子当即就你来我往的掰扯起来,隋玉忙抱起大黄,摇头失笑。
“走走走,大黄咱们外头玩去。”
他躲了谢妄好些天,暑热也悄悄的来了,此处靠近水池,倒是个纳凉的好地方。
大黄落了地,蹭着隋玉的手,黏黏糊糊的哼唧,抖得隋玉不停揉着小狗的脑袋。
“大黄大黄,”隋玉笑眼弯弯,“待回了府,爹爹给你做好吃的饭饭。”
[QwQ]
[也给我做吗?]
“我不管你,你就不会自己要饭了?”
淡蓝色的光团围着大黄转,稳稳落在大黄背上,它快活的晃啊晃。
大黄似有所觉,甩着尾巴,低低嗷呜。
“你可别把大黄压坏了。”
[宿主你偏心!]
[为什么后来者居上,因为它又争又抢诶诶你别舔我!!!]
隋玉满眼惊奇的看着这一狗一统,他愣了瞬,忽的开口道,“我在梦里见过。”
[啊啊啊你别管梦!!救命!!!]
大黄兴奋的嗷呜叫起来,它张大嘴,一口把淡蓝色的光团吞到嘴里。
隋玉,“!”
“你吃了什么脏东西?快快快吐出来!”
“不是说都看不到你吗?怎么还能被吃了?”
隋玉忍俊不禁,看着颓靡的002。
002委屈,举着哭泣的小牌子,幽怨:
[本统也没想到,可能是因为宿主你跟大黄羁绊太深,而且大黄可是狗诶!]
“这又是什么说法?”
[猫猫狗狗能看到人类看不到的东西。]
002收起小牌子,飘在隋玉肩膀上,它抖了抖身子,继续叭叭。
[宿主,你都不爱我!你只关心大黄!]
“我爱你?我爱你什么?爱你萌装大佬把我唬的一愣一愣?”
“还是爱你有实体偏偏待在我脑子里表情包轰炸?”
“小二,你告诉我,我该怎么爱你?”
[浅浅爱一下就行了嘛…]
002也心虚,但那不是时候未到嘛。
隋玉揉着大黄的脑袋,犹犹豫豫的说,“剧情都崩成这样了,攻三还能出来吗?”
[不知道呢,崩成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你不要给我阴阳怪气的,”隋玉指指点点,“你都是跟谁学的啊?”
[001,它说这是跟宿主增进感情的特别方式。]
“什么感情?我对你起了杀心算增进吗?”
002缩成一团,躲在隋玉脖子里,唉声叹气,又落在大黄背上,怒骂001。
隋玉听着它发电报,摇摇头,跟大黄握了握爪。
“我们大黄真厉害…”
隋玉还是不能闲下来,每每夜深人静,他眼前就浮现谢妄的脸,他望着他,倾身吻上来。
明明那晚的事情隋玉记得不真切,酒醒过后也只是似真似假的幻梦残余,可…
隋玉拍拍自己的脑袋,恨自己话本子看多了,想象力太丰富。
最近七皇子声名大噪,坊间的话本子不知怎么,也有了以七皇子与丞相公子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就这样的书肆,怎么还不被查封!!
隋玉看过一两本,一开始津津有味,等他发现不对,灵魂都被抽干了。
他晒干了沉默,悔得很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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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燕归看着面无表情的谢妄,心说他们这位殿下本就是个玉面黑心莲,也不知道隋玉怎么想的,觉得他柔弱无助又可怜。
兴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总看着我做什么?”谢妄不冷不淡,“不去寻裴大人,倒是稀奇。”
霍燕归迟钝的开口,“殿下,您在嘲讽我吗?”
他顿了顿,笃定,“您就是在嘲讽我。”
谢妄撩起眼皮,不装了,“嗯,又如何?”
霍燕归耸耸肩,大气道,“能怎么办,认了呗。”
打又打不过,杠又杠不赢。
加之长年累月的暗潮涌动,七皇子面前的霍燕归比谁都更有眼色。
“明日柳宣在京华楼宴请…”他舍了那些个废话,直言不讳,“殿下要不要将隋玉当场抓获?”
“啪。”
谢妄搁下手中朱笔,语调懒洋洋的,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注意你的措辞。”
“真不去?”
霍燕归就没见过这俩人分开这么久,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霍燕归成了吉吉国王,挠着自己的头,“靖王说不定也守株待兔,殿下你…”
谢妄一指门,霍燕归闭上嘴,沉默退场。
朱红色的墨晕染开来,谢妄扯了下唇,“谢暄。”
他险些,就忘了这个照猫画虎的,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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