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暗四九

　　“把他弄醒。”

　　一道淡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声线清冷，宛若玉珏相撞般清脆悦耳，无声无息中带着蛊人的意味。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王一博意识尚未彻底清醒，心脏就不禁为这道声音加快了几分，他缓缓睁眼。

　　眼皮刚一抬起，额角就滑下一道温热的血液，遮住了视线。

　　眼前模糊发黑，身体没有力气，有些缺血严重了。

　　浑身虚弱无比，不知道有多少骨头和经络错位，但是王一博的身体不一样，自小在不断的疼痛和药物作用下，痛觉神经和快感神经混乱地搭在一起了——

　　对他来说，疼痛就是快感。

　　所以这一身刺激不仅没有痛晕他，反而差点让他发出让人浮想联翩的呻吟。

　　他隐忍半天，多年忍耐的习惯才堪堪压下，羽睫颤抖，抬眸望去。

　　这是一间行刑室，他被刑具捆绑在屋子中央，鼻端是满满的血气，嘴角嗓间也是压不住的铁锈腥气。

　　两侧墙壁上挂着带着血迹、寒光闪闪的行刑器械，摆放整齐，显露出一种肃杀之气，顺便一提，这些刑具在王一博身上大半都用过了。

　　前面站着两道人影，一人身着朴实无华的束身黑衣，一人穿着月牙白色的华贵衣饰。

　　伴随着沙沙的脚步轻响，那身份明显更高的身影就静静地站在王一博面前。

　　来人身材高挑，腰背挺拔，月牙白的狐裘大氅上有金丝勾着边，奢华无比。

　　束起墨发的银冠上镶嵌着暗色玉石，不管是整体看去还是从细节上考究，这位都是个有钱且审美能力极高的主。

　　他面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眯起的眼中满是审视的意味。

　　见王一博抬眼望他，那人就睁开了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嘴角噙着冰冷的笑意。

　　“要本王来了才肯说，这么多年，本王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么胆大妄为的条件，暗四九，你可不要让本王失望啊……”

　　他拉近了距离，手中的玉扇合拢在掌心中，强行挑起王一博的下颌，笑吟吟地低声说着。

　　那声音低沉悦耳，眼眸阴鸷凌厉，还带着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势。

　　他的瞳孔细如墨般细长墨黑，宛若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阴暗地盘起，随时给来犯者施加一口致命的噬咬。

　　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脸上，王一博忍不住眼前一亮，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好美……

　　对面人见王一博丝毫不惧，反倒是褪去奄奄一息的样子重新振作起来，像是遇到了什么稀世珍宝般，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忍不住眉毛一挑，起了点兴致。

　　敢对自己投来这种接近于冒犯视线的人，这些年来，还真是不曾见过。

　　沾染温热血迹的玉扇抬起，他在王一博侧脸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把那因为失血而格外惨白的脸颊打出了微红的印痕，带着点亵狎意味。

　　“怎么？嫌两只眼睛多余？挖掉一只可好？”

　　那人唇角勾着无悲无喜的笑意，白玉似的面容配着阴冷的话语，显出一种格外的淡漠沉郁，蛇一般的眸子中荡出冰冷的涟漪，动人心弦。

　　王一博感觉自己被眼前人拿颜值攻击了！

　　血槽瞬间清空，眼神都澄澈了，他苍白干裂的嘴唇微动，“好。”

　　不管你想干什么，我都愿意！！！

　　他抬起眼眸，对着等自己回复的肖战粲然一笑，苍白的面颊浮上几分绯红，圆润的眼睛带着憧憬的亮光，嘴角满是压抑不住的隐秘喜悦和幸福。

　　“挖眼睛的话，是主子亲手挖吗？”

　　他眸光亮得出奇，似乎这挖眼不是个威胁惩罚，而是什么莫大的奖励一样，让不明真相的人凭空生出几分被挑衅意味。

　　一旁的刑审暗十四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心中发出尖锐爆鸣，“居然敢这么跟主子说话，这小子是真的厉害！”

　　肖战没想到自己会收获这样一份回答，冷酷的神情僵在脸上，古井无波的心轻轻一颤。

　　他挑眉，手中玉扇打开，遮住带起几分玩味意味的嘴角。

　　死到临头还这般嘴硬……有趣，真是有趣极了……

　　真是不知道他被自己折磨崩溃的时候，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呵呵，看来最近一段时间都不会感到无聊了。

　　“求主子成全。”

　　王一博低声说着，嗓音因为多日滴水未沾而沙哑低沉，很是可怜。

　　“呵，你还当本王是你主子？”

　　肖战颇为意外地挑眉，然后笑吟吟地抬手。

　　“那就赏你。”

　　他淡淡说着，一旁的刑审暗十四就一路小跑到架子旁，取下刑具转身双手递上，把那用来挖眼的银闪闪刑具放入他的掌心。

　　冰冷的器械带着无法彻底清除的血气，肖战纤长白皙的指尖把玩着那算得上是精致的物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王一博的表情，试图在上面找到一丝惧意。

　　然而直到他把这带着寒意的刑具按在王一博眼窝处，王一博因失血而过度苍白的面容上依然没有露出一丝他想要的情绪，反倒是显露出可以称之为期待的神情。

　　胆子不错，要是这份忠诚可以为自己所用，那真是再好不过的手下，只可惜……这人有了异心，根本留不得。

　　暗四九前几日行踪诡异，与一蒙面人在黑夜中传递密信，被暗十一当场拿下。

　　肖战想起心腹之前呈上的情报，摇了摇头，手下用力。

　　勺子形状的刑具边缘锋锐无比，王一博眼皮处瞬间涌出了血迹，刺痛化作淡淡的快感直达心头，他忍耐着不出声，心中却是欢喜无比，偷偷暗爽。

　　真不愧是主子，一点都不婆婆妈妈，这下手就是利索，说惩罚就惩罚，一点都不含糊。

　　王一博越发觉得自己之前做的没错，主子喜欢惩罚，他也喜欢惩罚，他和主子果然是天生一对。

　　来吧，来吧……

　　快感直冲大脑，惹得王一博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肖战盯着他，手上凌厉的动作却是戛然而止。

　　他看着眼前的暗卫，其面容俊郎，他不笑时眉眼间的攻击性很强，但现在他的眼眸微微睁大，那双黑茶色的眼中自带孩子气般的无辜和纯真，干净得宛如雨洗过的天空一样。

　　当他拿着这样一种眼神去望向那些施虐者，安静地等待着什么人去伤害他时，总会让人打从心底里感觉到罪恶，然后收手，不忍心伤他。

　　肖战看着那被刑审多日的人眼睛依旧亮闪闪的，他既不挣扎，也不言语，就那样静静地等待自己的动作，像只忠诚的小狗，就算被主人踢了一脚也只是会呜呜咽咽地看着自己，眼神专注而坦诚。

　　肖战眯起了眼睛，收回了手。

　　他天生冷血凉薄，缺乏基本的同理心，倒不是被这双透着可怜的眼睛感化了，而是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妥。

　　直觉告诉他自己做了这样的事情，就会顺了眼前人的愿，而他本能地不愿意让任何人在自己身上讨得好处。

　　多年的帝位争斗养出了肖战多疑的性子和敏锐的直觉，他选择听信自己内心的指引，慢慢地收回手，饶有兴致地观察着王一博带了点失落的脸色。

　　一般来说人都是有求生本能的，但是王一博完全没有，他这盯着刑具眼神都要拉丝的样子，似乎希望自己直接上手抽死他。

　　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和常理相反的表现背后一定有其不可告人的理由。

　　他是一心求死？还是留了什么可以逃生的后手？亦或是他有什么针对自己的阴谋诡计？

　　肖战挑眉，脑中飞快闪出了无数的算计。

　　皇家寡情，能顺利活到成年，还在立府八年还好好活了下来，亲身经历过的算计自然数不胜数，不处处小心的早就废了。

　　但是看眼前人这虚弱的样子，怎么说都不像是有什么额外算计的架势……排除了其他的可能，那他应该是一心求死。

　　是想要利用话语来激怒自己，然后趁机痛快地死去吗？

　　那我偏偏不如你所愿！

　　“刑罚的事情先往后放一放，毕竟你唤本王一声主子，总不好让你含冤死去。”

　　肖战笑眯眯地收回手上刑具，在掌心轻轻敲动，然后扔在地上，发出锵的一声。

　　王一博眼巴巴地看着那锋芒离开自己的身体，眼中的失落肉眼可见。

　　别这样啊主子，我不怕痛的，真的。

　　“你这充满渴望的眼神，”肖战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觉得自己猜对了，“还真是直白得可爱啊，暗四九。”

　　可爱？男人怎么能可爱呢！

　　而且我都那么直白了，为什么主子还是不愿意打我呢……

　　王一博微微抿起嘴角，露出一丝委屈神色。

　　肖战却是摇了摇头，感觉自己完全掌握了王一博的想法，他就是想要受到更重的伤害，摆脱现在的困境，然后设法死去。

　　王一博无奈的看着肖战把他心心念念的刑具拿走了。

　　“放心，在你没有把事情全部交代出来之前，你是不会死的。你会待在这里，受到无穷无尽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折磨……”

　　闻言王一博心中有了几分郁闷，但是面上不显，只是适当露出几分失落。

　　他更想要主子一直待在他身边。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