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接头

东方泛白，晨露熹微，日光渐盛，雾色弥漫在山间，忽浓忽淡，忽明忽暗。

山中鲜柠的空气，让人通体舒畅。

院子里旖旎缭绕，露珠于花草间滚动，点缀着透彻的细光。

“咯咯……”少年人轻泠的笑声犹如山涧清泉般悦耳。

交织着年轻女子的笑声，在晨间寂静的院落中，增添了一抹别样的生气。

院子的小亭子里，漂亮的灵动的少年笑的弯眸弯弯，眼底那一汪清澈与灵气，别样生动。

楼衔月也是眉眼带笑，理了理儿子梳的顺滑的墨发，赞许的点了点头，“不错！当真是大家闺秀风范！”

王一博微微蹙了眉，无奈道:“阿娘，莫要玩笑了！”

楼衔月嘴里应着，唇边的笑意越发深了些许，身前的两个孩子一个俊俏，一个“娇美”，仿若一对“金童玉女”

肖战看着被楼衔月打扮的月白粉嫩的王一博，心里喜欢的紧，直想扑过去狠狠亲上一口，一双大眼睛一眨也不眨，被王一博狠狠瞪了一眼也不恼。

晨起时，一家三口刚刚吃完早饭，王一博说昨日肖战买的书籍有几本自己已经看过了，想跟着肖战一起下山去换几本回来。

肖战有点为难，皱巴着小脸说：“一博，爹爹说过，山下很危险，你这样下山，被坏人认出来怎么办！”

楼衔月觉得肖战说的有道理，也想劝说两句，抬起头却看见儿子目光里的坚定与不容置疑，心下一惊，知道儿子向来是个谨慎的性子，若他这般决然要下山，一定不止换几本书籍这么简单。

楼衔月颦眉微皱，轻抬螓首，探寻的望向儿子，王一博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楼衔月心下了然，转向肖战，目光温柔的说道：“小战，你就带一博下山吧！”

肖战急的眼尾都红了，固执的说，“夫人，很危险，一博要什么书写下来给我就是，何必冒险！”

楼衔月安抚的摸了摸肖战的小脑瓜，笑着说：“没关系，姨娘有办法！”

楼衔月站起身回了卧房，捧出一个木制的小妆盒，这还是肖战在山下给她买来的，里面装着她为数不多的几件首饰，和几盒胭脂水粉。

王一博看着娘亲一脸的跃跃欲试，立刻就知晓娘亲的意图，无奈的皱了皱眉头，肖战一脸懵懂的问道：“夫人，这是干什么？”

楼衔月但笑不语，一双柔软的手在王一博脸上一顿捣鼓，看的肖战眼睛都直了。

王一博本就长得唇红齿白，从小又是金尊玉贵着长大，嫩个仿佛池塘里含苞的菡萏，平日里小公子板着清隽的脸，说话也清清冷冷的觉察不出，这胭脂一抹，妆发一扮，活脱脱一个月宫上的小仙子。

楼衔月将自己衣裙裁了，改了尺寸，让王一博穿上，满意的点了点头，她要是生了一个女儿，必然也是花容月貌。

“怎么样，战儿，这下没人认出来了吧！”楼衔月噙着笑意说道。

肖战眼睛黏在王一博身上，他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用力点点头，“肯定认不出来了！”

王一博默许了母亲与肖战的调笑，他心里装着事，急着下山去与人接头，不耐烦的催促道：“能走了吗？”

“能，现在就走！”肖战背着竹筐乐滋滋的去牵王一博的手，被王一博闪身躲开，委屈的撅着嘴。

楼衔月看着兄弟二人消失在山道上，笑意渐渐褪去，心底涌起一抹浓浓的不安。

一路上肖战叽叽喳喳个不停，吵的王一博头疼，他想出声责备，可想到生死未卜的肖起，又有些不忍，肖战话很多，喜欢絮絮叨叨，大多数话都是废话，若是换成别人，王一博一个眼神都不会给，可是少年长得漂亮，大眼睛里一片天真烂漫，呲着两颗雪白的兔牙，很是软萌可爱，王一博以前遇到的人哪个不是阴谋诡谲，满腹算计，这样性子的人倒也是觉得挺可贵，一路上任他叨叨。

肖战丝毫不介意王一博对自己冷淡，自己就是莫名喜欢这个弟弟，而且这种喜欢与喜欢小胖和山子的感情完全不同。

镇子上比王一博想象的热闹，四处都是叫卖声，王一博把脸颊微微往面巾里藏了藏，见到陌生人靠近，小小的身体浑身紧绷，而身旁的那个小少年丝毫不觉，龇着一口大白牙看见谁都热情的打招呼。

“李婶婶您来卖菌子啊？”

“王婆婆一会我回来买你的烤饼，哦，您说我旁边的这个呀，我妹妹！漂亮吧！嘻嘻！”

“陈叔给我留两个猪蹄子，我回来拿……”

王一博深感母亲有先见之名，若是不乔装，就这么招摇过市，怕不是告诉所有人他是个外来的陌生人，兖王的人在愚蠢也能发现苗头，这个蠢兔子。

“肖战！闭嘴！”

王一博警惕的看着集市不远处几个的男子，面庞凌厉，肩背结实，一看就是练家子，肖战愣愣的寻着王一博目光看了过去，也觉察到了危险，握着王一博的手，绕过人群，左拐右拐，钻进了旁边的胡同。

“一博，他们是要抓你的人吗？”肖战紧张的手心全是汗。

王一博摇了摇头，目光沉沉，冷静的说道：“不知道！”

“那我们回山上吧！”

“书肆离此处还有多远？”王一博问道。

“就在前面了！”肖战答。

王一博沉吟半刻，“你不要紧张，我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对上了，他们也未必认得出，只要你不出卖我！”

肖战赶紧摇头：“我怎么可能出卖你！”

“那就走吧！快点带路！”

“哦！”

肖战小心翼翼的带着王一博来到书肆门前，探头探脑的在门口左顾右盼，被王一博伸手拍了一巴掌，肖战吓的差点蹦起来。

“你干嘛打我！”肖战下意识委屈的嘟着嘴。

王一博瞪了他一眼，“我们现在这样原本没人能认出来，你这幅做贼心虚的样子，是想告诉所有人，我们心里有鬼？”

肖战觉得王一博说的有道理，赶紧收敛神色，笑着点了点头，“嗯！一博说的都对！”

王一博已经迈步走了进去，冷峻的眉眼慢慢逡巡着书肆。

书肆不大不小，但是古籍齐全，显然算的上镇上最有名气的书籍了，而且能准确的把消息放进肖战的书籍里，说明这人认识肖战。

果然，掌柜看见肖战就迎了过来。

“小公子，昨日买的书，家里人这么快就看完了吗？”

肖战了呵呵的摆了摆手，“不是的伯伯，我家弟弟这几本都看过了，我过来换！”

书肆老板看着肖战递过来的几本书，目光闪了闪，“那小公子要换什么！”

“换这本！”王一博拿起一册书，上面写着《宫赋》。

《宫赋》这本书讲的便是藩王叛乱逼宫，最后被诛杀的故事。

书肆老板看着面前气势斐然的“小姑娘”，目光有些茫然，转身对肖战问道：“这位是！”

不等肖战回答，王一博就淡淡的开口，“我是他妹妹！老板送的书笺我看到了！”

书肆老板立刻睁大双眼，向四周看了看，刚要开口，王一博悄悄做了一个禁止的手势。

书肆人不多，只有两个书生模样背着身在认真选书，而肖战被王一博那句妹妹正砸的美滋滋的，根本没注意两人的小动作。

“你就在这等我，老板说有珍贵的藏书在里间，我去看看！”王一博低声说道。

“我和你一起去！”肖战要去拉王一博的衣袖。

“你在这守着，如果有危险，就来通知我！”王一博耐着性子哄道。

肖战想了想，乖乖的点了点头，走去门口的书架旁，大眼睛紧紧盯着门口，一点不敢懈怠。

王一博跟着书肆老板走到里间，书肆老板立刻跪了下来，“属下薄涂参见少主，接应来迟，请少主责罚！”

王一博粉面桃腮，外人看着就是一个娇弱“少女”的模样，然而他身上与生俱来的王者气息依然掩盖不住，他眼里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淡漠与压迫，一个九岁的孩童却是上阳宫与长临殿的乃至整个北燕的生机。

“起来吧！你是祖父派来接应的人？祖父大人可还安好！”

“回少主，太师府一切都好，有大公子坐镇西北，没人敢动太师府！老太师就是挂念您和小姐！”

王一博点了点头，“母亲一切安好！让祖父尽可放心！”

薄涂又同王一博禀报长安的一切动向与安排。

“少主，我立刻传消息回长安，您和小姐在坚持一下！”

“薄叔，此事不急，我和娘亲一日不露面，太师府与西北舅舅处就能安全一刻，王兖为人自负，又自诩君子，连造反都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自然不敢把外祖父如何，但是如果我露面，他若狗急跳墙，要将我们一网打尽，咱们会很被动！”

薄涂当然知道现在的局面王一博藏的越久越好，“只是，委屈您和大小姐了！”

王一博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薄叔，传我令下去，国乱朝危，吾尚幼弱，未免以卵击石，长安各方，蛰伏待时，听我号令，若有擅动着，立斩不赦！”

“是，谨尊少主之命！”

“来的时候，我看见有可疑的人，可是王兖的人？”

“少主放心，应该是咱们的人，长安暗卫已经到了，随时护卫您和大小姐的安危！”

王一博点了点头，稚嫩的面庞闪过一丝憾意，“是肖起把消息送到长安的吗？”

薄涂点了点头，“的确是一位姓肖的暗卫，但是他只去暗卫营传递了消息，让我们去乌云镇寻一个叫肖战的孩子，属下来了镇上，也蹲守了许久，才蹲到小公子！”

“那……他人呢！”

薄涂摇了摇头，“没有看见人，属下想他应该是被追杀了，为了不暴露暗卫营才没有露面，只是不知道人还活着没有，要属下派人查查吗？”

肖起不会无缘无故失踪，看来和他猜测的一样，凶多吉少了，但唯一庆幸的是没有见到尸体，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王一博思虑片刻还是摇了摇头，“暂时不要！以免打草惊蛇！肖起是顶级暗卫，如果他还活着，会想办法与我联络！”

“是！”

王一博与长安方接上头心情轻松不少，随意让薄涂拿了两本孤本给他，两人一起回到外间。

书肆里新进了几个客人，有几个正一脸严肃的，拿眼睛瞄着肖战，肖战却还站在门口，大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门口。

薄 涂轻笑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道：“没事，那几个是咱们的暗卫，这孩子倒是很忠心，就是警惕心差了点！”

王一博扶额，尴尬的笑了笑，“他是肖起的儿子，只是个平常人，没有受过训练！”

“属下瞧着这孩子根骨绝佳，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不如属下调教调教！”

王一博没有回答，对着肖战开口唤道：“肖战，我们回去吧！”

肖战惊喜的转过头，“怎么选了这么久，选好了吗？”

王一博被肖战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心口蓦然一软，随手拿了一本画本子递给肖战，“选好了，也给你选了一本，字少，适合你看！”

肖战高兴的眼睛都弯起来了，宝贝似得把书揣进胸口，美滋滋的去找掌柜结账。

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少年音：“呦！这不是那个想攀高枝的肖公子吗？”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