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配

“呦！这不是那个想攀高枝的肖公子吗？”

几人循声往门口望去，几个身穿黑色布衫的杂仆模样的 少年站在门口，勾肩搭背，看向肖战的目光里充满了调笑与玩味。

王一博看到肖战的目光里有一瞬间的惊慌，还有一丝厌恶，但他隐藏的很好，转瞬就换上了一副嬉笑模样。

“小虎哥，好巧！你们也来买书！”

叫小虎的少年露出轻蔑的笑容，但不用他开口，就有人替他表达了不满。

“你这个穷酸的小子都能来，我们小虎哥怎么不能来了！”

肖战依然是那副好脾气的模样，“能来能来！小虎哥当然能来，我已经选好了，就先走了！”

肖肖拉上王一博就要往门口走。

“急什么！”李小虎一脚横在门前，根本就没打算轻易放肖战离开。

“小虎哥，这是什么意思！”肖战笑着问。

李小虎把目光从肖战的脸上移到王一博的脸上，瞬间被惊艳到了，嘴巴张的大大的，一张圆脸因为兴奋变得通红，大手就要往王一博雪白的脸颊上摸去。

几个暗卫目光不善的盯着那边，要不是王一博用手势悄悄制止，恐怕就要冲上来了。

“小虎哥，给个面子，把路让开！”肖战在李小虎的手还没落到王一博脸上时就伸手握住了，语气看似恭敬，却透着淡淡的威胁。

在李小虎心里肖战就是一个没人要的野孩子，除了那张脸以外一无是处，平日里对他冷言冷语肖战从来不会反驳，今日又怎么会被他一句话唬住。

“我还以为你这么乖乖的滚蛋，是真的听话呢，原来是压根没看上陈家大小姐，自家有个这么漂亮的童养媳 ，换我也看不上！”

“她是我小妹，你不要乱说！”肖战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忍耐似乎已经到了极限，但他时刻记着爹爹跟他说的话，练武是为了强身健体，锄强扶弱，不可以用来欺凌弱小，逞一时之快。

“放屁，你一个没人要的野种，哪里来的妹妹！紧张什么，我又不干什么，以后你多带他出来跟我们玩玩就行，我们以前的恩怨也都一笔勾销，还有，我回去跟管家说，让你在回陈家来当护院，怎么样！”

王一博一直站在肖战身边未发一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小虎与肖战身上，就连薄涂都是一副看戏的模样，毕竟几个小孩子能有什么威胁，他还挺想看看肖战这小家伙被逼急了会如何做。

肖战往王一博身前站了站，隔绝了李小虎的目光，勾着唇很轻的笑了笑，抬起头直视李小虎，语气与平常无异，“你以为老爷器重我是因为大小姐喜欢我？那你们未免太小瞧我了！”

肖战说完这一句，将手里的竹筐轻轻放进王一博怀里，温柔的说，“帮哥拿着！”

王一博挑了挑眉，接过竹筐没搭话，却聪明的退到了一旁。

肖战轻轻挽起两只袖子，看的李小虎和几个少年哄堂大笑。

“怎么，这是要跟我们动手啊！就你那小身板，跟个娘们似的，能禁得住虎哥一拳吗？别到时候哭鼻子，可没人哄你！”

少年说完就要往肖战脸上摸去，被肖战偏头躲开。

李小虎抻了个懒腰，一双眼睛贼溜溜的往肖战身后撇，抿着唇笑道，“得，这是真给你们肖公子惹毛了，这里人多，咱别妨碍掌柜做生意！换个地方怎么样！”

肖战脸上的笑意褪去，那双时时刻刻噙满笑意的大眼睛充满了不屑与嘲讽，他偏了偏头，“倒也不用，收拾你们几个还妨碍不到掌柜生意！”

肖战话音刚落，冲着李小虎等人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李小虎几人都是陈府的看家护院，拜过师傅，正经学过武艺，自然没有把穷山村出来的肖战放在眼里，然而在几人相继从书肆被当胸一脚踢到对面街上时所有人都惊到了。

满街都是“哎呦”的哭嚎声，肖战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走去王一博面前接过他手中的竹筐，背在肩上，弯着眼睛说道：“没事了！我们走吧！”

王一博点了点头，一大一小两个少年走出书肆，背影在日光下拉的长长的。

薄涂站在门口看着两人消失在长街深处，回头看着半天都没有爬起来的李小虎几人，笑了，小家伙还真是深藏不露，他对着身后的暗卫吩咐道，“你们几个去处理一下！别让他们再去招惹少主！”

“是！”

被这么一耽搁，两人返程已经是日落西山了。

夕阳泛着紫光，远处巍峨的云峰上，峭壁生辉，满山苍翠。

一路上兄弟二人都没有说一句话，王一博还挺不适应肖战的沉默，脚步也渐渐慢了下来。

“怎么了！一博！累了吗？我背你！”

王一博摇了摇头，语气尽量放的柔和一些，问道：“你身手明明这么好，为什么还要任由别人欺负！”

“我哪里任由别人……欺负……”肖战看着王一博淡然无波的目光，声音弱了下去，小小声解释，

“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都是小孩子，也都是为了自己的营生，所以我……”

“所以就网开一面？”

“嗯……”

“妇人之仁，愚蠢！”

“我才不蠢！”肖战不满的撅嘴。

“还不蠢，那个陈小姐是怎么回事！你敢说不是因为争风吃醋被人赶出来了！”

肖战被王一博说的脸色的通红，“你这小孩，瞎说什么！”

肖战刚刚到陈府做护院的时候，李小虎几人对他还挺好，他长得好看，嘴又甜，没有理由被讨厌，但是时间久了，矛盾就出现了。

陈家大小姐陈晓蝶，年方十四，只比肖战大上两岁，十分任性娇蛮，一眼就相中了肖战，每天都要到后院来陪肖战说说话，送各种糕点。

肖战个子虽高，心智却没长，看不懂陈晓蝶的意图，乐呵呵的吃着人家送的糕点，心里可美了，可渐渐他发现李小虎几人都疏远他，对他冷嘲热讽，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知道李小虎将这件事上报给了管家，管家一想这还了得，一个乡野来的小子敢肖想他家大小姐，转头就告诉了陈老爷。

陈老爷白手起家，是个很有城府的人，不想贸然辞退肖战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打算让他自己知难而退。

陈家是做布匹生意的，这次去洛城谈生意，陈老爷就单独把肖战带上了，他原本想让管家在途中随便找几个劫匪吓唬吓唬肖战，哪里知道弄巧成拙，碰到了真的劫匪。

这下走南闯北的陈老爷也慌了，兖王刚刚起兵逼宫，整个北燕都还处在乱世中，各官府官员大肆变动，根本没人管当地的治安，劫匪趁此机会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格外猖獗。

陈老爷绝望之际，没有想到，是年仅十二岁的瘦弱的少年，将一把长剑舞的密不透风，将七八个劫匪打伤的打伤，敲晕的敲晕，才让所有人化险为夷。

从那以后，陈老爷但凡出门必然要带着肖战，管家与李小虎几人还纳闷呢，老爷不是要把这小子赶走吗？这架势怎么看着也不像啊！

陈老爷不但不想赶走肖战，还允许肖战跟着陈晓蝶，这让李小虎几人气愤不已，处处给人使绊子，是必要将人赶出陈府。

肖战原本是不愿意惹事，面对李小虎几人的刁难都是不予理睬，甚至陪着小心，以前他或许就主动辞工了，但是现在他需要这份工钱，他一个人怎么都是过活，可现在他要养夫人和一博，受点委屈也不觉得有什么。

但他越是这样，李小虎几人就越是变本加厉，甚至栽赃肖战偷了府里的东西，陈老爷最讨厌手脚不干净的人，就算在欣赏他也不准备在雇佣他了，然陈晓蝶不干了，在府里大哭大闹，说自己喜欢肖战，及笄后就要嫁给肖战，肖战吓的工钱都不要就赶紧跑了。

王一博听完肖战的讲述，低着头沉默了一瞬，看着那双灵动的眉眼漫上的愁容，竟然起了调笑的心思，“这么没出息，那个陈小姐长得很吓人？”

肖战想了想，摇了摇头，“不吓人，挺漂亮！”

“那你跑什么？人家又没真的比你娶他！”

肖战对王一博的调侃不以为意，他虽然比王一博年长三岁，但在男女之事，恐怕还不如王一博懂得多。

“我是觉得她很难缠，我怕她会追着我到山上来，看见你们就糟了！”

王一博在心里为那个姑娘默哀，喜欢上这么一块木头，但王一博不知道的事，这块木头自己也足足当了十二年。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肖战脚步轻快，似乎忘记了在山下的不快，又变成了一只欢快的百灵鸟。

“你不用担心，我还可以做别的养活你和夫人的，我还想开一间面条铺子呢，我做的面条所有人都喜欢吃，生意肯定好！”

王一博默默点了点头，虽然头脑简单，厨艺倒确实不错，只是……王一博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肖起的事。

“肖战，如果，你爹回不来，你打算怎么办？”

肖战眨了眨大眼睛，一时没明白回不来是什么意思，许久才反应过来，明明眼眶都红了，却强撑着笑了出来，“我还有你和夫人呀！”

“我和娘亲只是暂住，总会离开！”王一博不去看他红透的眼尾，漠然说道。

“那……我可以和你跟夫人一起走吗？”

王一博冷冷一笑，“肖战，以你的身份你觉得你配吗？”

肖战愣了，努力吞咽，像是在压下喉咙里的酸楚与委屈，可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

王一博没在理他，肖起如果已经死了，他会安顿好肖战，让他一生无忧，但是这种良善心肠，毫无城府的人他不会带在身边，夺嫡之路艰险难行，容不得半点差池。

回到院子，楼衔月已经做好了饭菜，看见二人一前一后进来，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

“娘亲！”王一博行了一礼，就回卧室换洗衣裳去了，这身女装穿的他莫名烦躁。

“夫人！”肖战撇了撇嘴，小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这是怎么了！”

肖战还不等开口，就被突然回头的王一博瞪了一眼，委屈地吸了吸鼻子，不敢吭声了。

王一博走出房门，又是一副清清爽爽的小公子模样，肖战回头，没出息的笑出声，“一博还是这样最好看！”

王一博没有理肖战径直坐了下来。

楼衔月揉了揉肖战的头，“我们战儿也好看！”

被夸了，肖战可得意了，龇着一口大白牙笑的开心，连着饭都多吃了一碗。

吃过饭肖战让楼衔月和王一博去一旁歇着，自己留下来洗碗，楼衔月叹了一口气，只要肖战在，就不会允许她干任何活，真是个贴心的好孩子。

亭子里只剩下母子二人，楼衔月开口说道：

“一博！战儿性子单纯，答应娘亲，不管将来怎样，不要做伤害他的事！”

王一博回望着母亲，轻抿了一口清淡的菊花茶，茶是肖战随手泡的，上面还飘着不明之物，他嫌弃的蹙了蹙眉，放下茶盏说道，“母亲何出此言！”

楼衔月叹了口气，“你下山去与长安那边联络上了吗？”

知道瞒不过娘亲，王一博干脆承认了，“嗯，是外祖父派人来接应的！”

楼衔月眉眼泛起淡淡的涟漪，即便宫变已经过去了很久，可忆起惊心动魄的一幕，心脏还是升起了密密麻麻的疼痛，而自从逃离长安，太师府的安危就是她最大的牵挂。

既然太师府安然无恙，她就只剩下一个牵挂了，“我们，要回长安了吗？那阿战……”

“娘亲，抱歉，暂时我们还不能回去，舅舅西北军权已经旁落，而刘将军下落不明，皇祖父留下的势力已然分散在北燕各地，在未集结之前，我们不能贸然行动，以免连累外祖父，母亲，恐怕还要委屈一些时日！”

楼衔月沉重的心蓦然轻松下来，他心里一百个不愿意王一博返朝，可是她身为母亲，无论如何不能拖儿子的后腿，夺嫡之路艰险万分，她会与他的孩子风雨共担，生死相依，所以她不会有丝毫犹豫，但……

楼衔月回头看在灶台前忙活的肖战，心生不忍，好在暂时不用分别，否则她是真的放心不下这个孩子。

“一博，你肖叔还没有消息吗？”

王一博摇了摇头，面色凝重，楼衔月心再一次提了起来。

“那我们离开的时候，也把他带上吧！”

王一博摇了摇头，并不赞同，“他出生乡野，朝堂未必适合他！”

月光下的少年，侧脸温柔，长发随着手中的动作在脑后荡来荡去，那般不谙世事的样子，是啊！朝堂哪里配得上阿战这般至纯至善的少年心性。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