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世子?”
“世子爷爷您怎么了?世子爷,您快醒醒啊!”
帐幔里沉睡的肖战蹙了蹙眉,眼珠子在眼皮下转了转才勉强睁开眼睛,额头一层薄汗,顺着额角滑进披散的长发中。
“世子爷您可算醒了。”麻吉抹了抹额头急出的汗。
“什么时辰了。”肖战的声音有些低哑,看了麻吉一眼又闭上眼睛,显然不打算起床,麻吉“哎呦”了一声,“世子爷,已经巳时了,您快起吧。”
“可是京中来信了?”肖战还是没有起床的打算,麻吉急得不行,“是,何止是来信啊,侯爷来了信命您回京呢,前院刘统领正等着您呢。”
肖战这才彻底睁开眼朝麻吉伸出一只手,“伺候着吧。”
前两年肖战生了场大病,高烧了三日才退,肖侯爷遍请京中名医也没诊出个所以然来,倒是三日后他自己退了高烧。世人皆以为这位世子爷只是病了一场,只有肖战自己知道他并不是病了一场,而是重活了一世。
那不是梦,不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真真切切经历过的。
上一世他戍守边关多年,于三十五岁那年战死沙场,若真是为国捐躯马革裹尸他也不会在意,可偏偏在他死后他的灵魂不散让他知道自己是被奸臣所害而死。再一睁眼他回到了二十二岁那年,躺在侯府世子爷的床榻上高烧不退,肖战在梦中苦苦挣扎,三日后退了烧他才彻底睁开眼,不可置信又无比庆幸,自己竟然重生了。
高烧退去肖战便带着贴身小厮回了他娘亲母族,打着探亲的名头一去就是两年。
两年过去了,也该回去了。
几日后肖战回到了京城,一进侯府就被肖侯爷叫去了祠堂。
“爹。”肖战跪在门口朝肖侯爷磕头,肖侯爷负手站在祠堂内,闷闷嗯了一声,肖战又磕了个头,“孩儿回来了。”
肖侯爷又嗯了一声,“过来,给祖宗们磕头。”肖战应了声就要起身,肖侯爷大喝一声,“跪回去!谁让你起来了?”肖战又老老实实跪了回去,肖侯爷面露不虞,“跪着过来。”
“是。”肖战规规矩矩的跪行到祖宗牌位前,重重磕了三个头,“不肖子孙肖战给祖宗请安。”
肖侯爷这才满意,“起来吧。”
肖战站起身揉了揉膝盖乖觉的站在一旁,肖侯爷脸色还是不好,“知道喊你回来为了什么吗?”
“孩儿不知。”肖战垂着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活过一世自然记得前一世这一年发生了什么。
上一世的这一年西境动荡,皇帝派镇边将军前去西境,肖战作为镇边将军副将随军,此一战打了半年,大启获胜,西境重获安宁,可惜镇边将军伤了一条腿从此不能上战场,肖战也在那场战役中肩头中一箭,留下人生中第一道伤疤,也建立了第一份功勋。
而这一世因着有着上一世的记忆肖战避开了此一役,他并未在两年前入军营,也就没有随镇边将军去西境,事情还是如前世那般发生了,大启胜,将军伤,唯一的变数却是将军副将战死沙场。
肖战知道那个战死沙场的副将,那本是他的位置,这一世他没去死的却是他人。
肖侯爷咳了几声又叹了口气,“罗将军大获全胜已经班师回朝,此事你知晓的吧?”
“是,在外祖母家也听说了。”肖战垂着眼眸,就知道是这件事,肖侯爷拍了拍他的肩膀,“还好你没去。”
一切不必说的太明了,父子二人都是心中了然。
“既然回来了就别再往外跑了,陛下给你安排的那门亲事也该履行了,你早过了弱冠之年莫要让杜家小姐再等下去了。”肖侯爷往祠堂外走肖战跟在他身后眉头紧蹙,“爹,我还不想成婚,况且我与那杜家小姐都不曾见过。”
肖侯爷瞪着眼睛回头看他,“下月便是花灯节,你去见见杜小姐,见过之后就安生成亲,你爹我如今年岁也大了该抱孙子了,你娘泉下有知也该着急了。”
肖战没顶嘴,只是心里暗自在想该如何毁了这桩婚事,上一世他便是与这位杜小姐订的婚,只不过他常年在边关婚期一再拖延,生生让那位杜小姐等到二十有六,最终婚没结成却害的杜小姐一家因他而死。这一世肖战依旧没有娶这位杜小姐的心思,只想着该如何退了这门亲事,他无心婚事也不想平白害人性命。
肖战回京第二日便有人递了拜帖,麻吉将拜帖递给他在一旁候着,肖战蹙着眉看了两遍拜帖上的名字,是冯老将军家长房次子递来的拜帖,肖战记得年幼时二人曾在同一位先生门下读过书,后又因两家皆是武将出身交好过几年。上一世肖战远赴东蛮驻守边关多年,二人之间早早就断了来往,而这位冯家长房次孙因得祖上荫庇在军中混了个闲置一声都在京中未曾上过沙场。
重活一世肖战一开始便拒绝了上一世的老路,许多事都发生了改变,也不知他主动相邀所为何事。
“世子爷,可要应邀?冯二公子的小厮还在外头等回话呢。”麻吉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肖战将拜帖往桌上一扔,“去回,应了。”
“是,那您先歇着,侯爷说要给您院子里添些人手,您看要不要过过眼?”麻吉跟在肖战伺候多年,原以为自己很了解这位主子,可自从主子两年前病过一场之后他倒是越发看不懂主子的心思了,如今贴身伺候也是万事小心。
“嗯。”肖战随口应了一声,脑子又开始回想上一世的种种。
他记得上一世父亲是在三年后病故的,那时他早已驻守边关两年多,得到消息回京奔丧,将父亲入土为安后他便马不停蹄赶回了边关,那时他的心思都在边关从未关心过侯府上下是个什么情况。这一世他逃避了两年,如今回来了也是想明白了,断不能走前一世的老路,也要查查到底是谁想要他的命。这第一步便是要好好看看侯府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爹武将出身,早些年也曾跟着祖父上过沙场,也落下了些无伤大雅的病根,虽难耐些却不致命。在他印象里爹的身体一直很好,上一世到底是如何得了重病不治而亡的呢?
这两年肖战将上一世所经历过的一切好好想了一番,着实想不出到底是谁想要自己的命,就是死后听到的那些自己被奸佞所害的话语也只是听到的,并未看到说话那人的脸,一切让他无从下手。如今只能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万不能再走上一世的老路。
无数次午夜梦回肖战都想,若是这一世自己不再做将军,只做一个闲散的纨绔侯府世子,那些暗地里的刀子是不是就不会扎到自己身上?而且那些刀子能在暗中始终盯着自己,只怕持刀之人也不是自己轻易就能搬动的,这一世安分些或许真能躲开那些刀子。
做了十几年的将军肖战并不怕这些,重活一世热血未凉,他怕的是前世被他所累的那些无辜性命这一世也逃不过命运,怕的是时时悬在头上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刀子,怕的是躲在暗处不知道姓名的黑手。
他只是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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