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看着床上闷头大睡的王一博,皱了皱眉。
掀天盖地的热让他怀疑房间的空调坏了,可出风口正在不急不缓地往外冒着凉气,房间昏暗,侧面墙壁控制面板上显示温度的数字越发醒目:24度。
不是房间热,是他身上热。
王一博抱着他呢,不光抱着,还——
没穿衣服。两个人都没穿。
他把王一博给睡了?
他把自己的侄子给睡了?
肖战喉咙深处唔了一声,又赶紧捂住嘴,侧目去瞥王一博。
没醒。幸好幸好。
他轻轻掀起王一博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一点点往床边挪,眼睛不住地搜寻自己的衣服。
一地狼藉昭示着昨晚做了什么。
喝多了,细节不大能记清,但脑子里还是有个笼统的印象。
昨晚是王一博十八岁的生日会,他包了这家会所,请了王一博的同学朋友来庆生,期间王一博好像跟他提了个什么来着,说是让他兑现奖励。
肖战酒量不太好,也不记得当时怎么答复的,现在回想才知道,王一博说的大概是高三时,自己为他制定的奖罚制度。
他是看王一博成绩下滑厉害,所以才想出那么个办法来,谁知道这臭小子这么较真?
奖励也不是陪睡啊。
艹。肖战暗骂一声,又狠狠瞪熟睡的王一博。幸亏没真的怎么样,无非就是酒后乱性冲动之下, 互相解决了一次。
好不容易从一堆凌乱中找到自己皱巴巴的衣服,肖战还没来得及穿,后面突然多了一张脸贴在温热的背上。
他闻到一股淡淡的柑橘味道。
“肖战……”一声低喃顺着身体,在热气迭起的皮肤上游走,最后落进耳朵里。
王一博甚少这样叫他。
平时都是叫“小叔”。
但也不是没有直呼名字过,让他印象最深刻有两次。
第一次是前年春天,王一博十六岁,读高一。肖战二十二岁,大学即将毕业,当时有个女生拦住他跟他表白,“肖战,我喜欢你好……”
一个“好”字还没落音,忽听一声震破耳膜的嘶吼,“肖战!”
两个人都吓得一怔愣,肖战抬头,看见王一博就站在不远处一棵树下,瞪着眼睛,“还不快过来!”
肖战深呼吸一口气,跟那女生说了声“抱歉”,走过去一掌拍在王一博脑袋上,“没大没小,你皮痒了是吧?”
女生也看过来,眉宇间稚气尽显的男孩子让她感到好奇,就问肖战:“你弟弟?”
“哪里啊,他是我的……”
谁知还没说完,王一博拽住他的手打断了,“回家,饿了!”
十六岁的王一博,力气不小,拽着肖战往前走,害得肖战忙回头跟那女生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先走了!”
告白无疾而终。
第二次是去年秋天,王一博刚刚升至高三,肖战跟客户共进晚餐,对方是个优雅漂亮的女孩子,好巧被王一博给看到了,晚上回家后王一博突然正色问:“肖战,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肖战愣住,一时不知该先责备王一博又直呼其名还是解释恋爱一事。
“那是小叔的客户,我们谈的公事。”他言简意赅说。
王一博哼了一声,上下打量他,“那你答应我,不许谈恋爱。”
肖战察觉到王一博的反常,自己转移了话题,“你好意思要求我?明年要高考了,今天老师打电话说你成绩下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王一博赌气说:“你要是谈恋爱,我就不上学了!”
肖战的手掌高高抬起,又缓缓落了回去。
王一博从六岁开始跟着他,对他的依赖很重,可现在似乎已经超脱了他定义的范围。
他眯眯眼,耐心解释了一句,“王一博,我是你的小叔。”
“我不要你做我的小叔,我就要你做肖战。爷爷说你是他小儿子,我不承认!”
肖战差点被天真的王一博气笑了,“我需要你承认吗?”
真说起来,王一博从六岁就不承认来着,但小叔还不是叫了十几年?
“好,我不谈恋爱,”肖战无奈妥协似的,“现在的重中之重是你的学习,如果你高考成绩理想,小叔有奖励。”
王一博眼里有晶晶的光亮起来,伸出手指说:“好,肖战,这是你说的,谁也不许反悔!”
肖战摇摇头,觉得十几岁青春期的男孩子真是……
较真,幼稚,又可爱。
不过他还是伸出手跟王一博勾了一下,松开来就拍了他一巴掌,“以后还叫小叔!”
……
时隔一年,再听见王一博直呼名字,他不觉笑了。
王一博是年龄小,可他却二十好几了,他分辨得出来王一博到底什么意思。
高中时收到过两封情书,被王一博“秘密”摧毁了。那时候王一博才读小学,根本什么都不懂,他后来兴师问罪时,王一博可怜巴巴地扯着他的袖子问:“小叔,你要是有喜欢的人了,是不是会像爸爸一样离开家?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他忽然想起,那个跟着爷爷在大冬天去东涟将自己接回颐和市的六岁的孩子来。
到王家的第一年除夕,十二岁的他,带着六岁的王一博在楼下广场放烟花,王一博哭着求他,说想爸爸想妈妈,想要打个电话,那天晚上,他对王一博说:“如果都不要你了,小叔要你。”
还有一句,“小叔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王一博一直记得这句承诺,可不知何时,却在心里悄然转换了概念。
撕毁情书、打断告白、因为他跟别的女孩子吃饭而乱生闷气,这只是王一博平日里展露给他的外在表现,肖战不想要探究其更深层的诱因。
——如果探究,那肯定是自己这个当小叔的过错。
背上贴过来的热度让肖战心乱如麻,酒醒后乍然相对也窘迫至极,肖战略微动了下脑袋,用余光只瞥到王一博的一侧肩颈。
“你……再睡一会儿……”
他轻声说,就跟过去王一博钻他被窝睡醒后的每一个清晨一样。
王一博嘴里不知嘟哝一句什么,身子一滑重新落回了床上。
肖战总算松了一口气。
三下五除二,简单利落地给自己套好衣服,提着鞋子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不管了,先溜再说!
他决定去分公司几天。
车开了一半走到路上,接到王怀胜的电话。
他心头一颤,捏着手机将车子靠边先停下,才小心地按了接听。
“喂,爸。”
“小战——”对面的人明显中气不足,但声音还算清晰,“从昨天晚上开始,一博的电话就一直没打通,你们现在在家吗?”
肖战怕热,即便车里冷气开得足,此刻背上也渗出汗来,他回答时尽可能收着心虚,“没,昨晚叫了几个人给一博过生日,在会所呢,这会儿还没醒。”
王怀胜不疑有他,隔着听筒咳了声,“那行,有你照看他我就放心了。”
肖战便趁机问了一句,“爸,你身体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还不是那样,手术虽然成功,医生不许我离开,只能暂时留在香港休养,”王怀胜的语气突然一转,又问:“听说你李叔住院了,你有空替爸爸去看一眼。”
李大军跟王怀胜是至交好友,当初王怀胜去香港做手术,李大军不放心,不顾一切跟了过去,直到人从病床上醒了才回来。
肖战身为晚辈,确实应该去看望看望,但眼下却不行。
“我要去分公司,等回来再去看李叔。”肖战安慰王怀胜,又说:“您别担心,李叔问题不大,被李韬气得血压升上来了,过两天能出院。”
“一博才过生日,你怎么要走?留他自己在家啊?”
肖战一颗心咚咚乱跳,生怕露了怯,“那边有工作处理,催,催得急。”
王怀胜那边沉默,数秒之后,他才又说:“也好,一博十八了,不是小孩子了……你平时对他有求必应,凡事宠着惯着,现在是该让他学着独立了……”
肖战汗颜。
他哪里是出于教育王一博的目的啊。
王怀胜没听见他回答,就又继续说:“小战,我知道你是个妥帖的好孩子,你大学期间,周末节假日就已经随着爸爸在公司熟悉业务,毕业后我把公司放心交给你,你也没有让我失望。现在我只剩一个心愿了,你再多照看一博几年,他还小,等他大学毕业,等他能完全接手公司,我就算死,也没有遗憾了。”
肖战鼻间沉沉出了一口气。
他十二岁被王怀胜带回家,从一个贫困无依的穷小子变成了锦衣玉食的大少爷,王怀胜对他非常好,宽容慈爱,可他总觉得那种好跟对王一博有着细微的差别。
就像临出发去香港时,他对肖战说:“肖战,公司暂时交给你,将来一博大学毕业了,你要带他上道,你要替爸爸培养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出来。但是你放心,爸已经立了遗嘱,在律师那边公证过了,就算手术不能成功,我也不会亏待你。”
有哪个父亲会跟儿子说“我不会亏待你”这样的话?
公司是王怀胜的,肖战不欲多奢求什么,何况王一博是他的亲侄子?当初他来王家,不更名不改姓都被允许了,公司留给真正的王家继承人理所应当,他不会计较。
肖战语词恳切地说:“爸,你放心吧。我会看好一博的。”
王怀胜那边又叹气,“我最后的日子可能要一直留在香港,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去,我的一博……就交给你了……”
电话挂断后,肖战前身往方向盘上趴过去,有些倦怠地捏了捏眉心。
“我的一博”这样的话王怀胜不止一次跟肖战说过。
他说那样的话时,眉眼间总是有一种肖战看不懂的神色,就像关切和期待里还带着隐隐的怅意。
而对肖战,他则一般都是说一句:“这是我小儿子,随妈妈姓,叫肖战。”
他说不清这其中的差别到底是什么,给他的感觉是,王怀胜对他是需要、欣赏、欣慰,对王一博则满满当当全是爱。
那才是一个长辈发自内心毫无保留的态度。
一个念头突兀地从脑海里冒出来。
他真的是王怀胜的儿子吗?他真的是王一博的亲叔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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