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新邻居

书名:顶级掠夺
作者:七艺

  乔抒羽自打有记忆起就没了父亲,母亲没有再嫁,带着他独自生活,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端正憨厚的面容也逐渐模糊,唯一还清晰的是,小时候去动物园时父亲把他架到肩上,可以看的好高、好远。

  光明镇是个节奏缓慢,颇有生活气息的小镇,日子平静安逸。

  虞少寒和他父亲搬来的那天,是个雨后的大晴天。

  七月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雨停后空气中弥漫着泥腥味,乔抒羽刚把下雨前收回去的衣裳又晾好进屋,就听到在擦地板的母亲说:“隔壁好像住进人了,早上出门买菜就看到有人搬东西进进出出,不知道新邻居好不好相处。”

  乔抒羽出生就住这了,隔壁是一个年过七十的老奶奶,儿女常年在外务工,她老人家独居,平日里乔抒羽妈妈能关照都会关照下,老人家这么多年早把他们当家人了,对乔抒羽也很疼爱,小时候老给钱他买零嘴吃,他也亲老太太,一口一个奶奶喊得欢。

  可今年年初起老太太就开始身体抱恙,时不时要去一下医院,频繁地来回走也不方便,儿女商计后还是决定把她接去城里养病,从小到大相处的长辈,一时要分开,乔抒羽还是挺舍不得的,老太太更是情绪激动,走之前还双眼含泪紧紧拉着他手不放。

  老太太搬走后,隔壁就空了下来,老人的儿子想着租出去也能多一分收入,就将房屋挂了中介,这些日子经常有人来看房,但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没租出去,乔抒羽以为不会有人搬进来的,谁知今天就迎来了新邻居。

  乔婉芬忧愁道:“不知老太太在城里住得怎么样了,在这好歹都是老街坊们,还能聊聊天,打打牌消磨时间。”

  老人没个电话,儿女又要工作,乔婉芬也不好意思打扰人家,因此从老太太搬走后,她就时不时叹气,担心老人在城里水土不服,也没人解闷。

  乔抒羽将擦过地板的脏水拎去倒掉,桶冲洗干净放好,走出洗手间回到客厅,“奶奶有孙子孙女在身边,不会无聊的,妈你就放心吧。”

  “孙子孙女平时不都要上学,她一个人总不能一直闷家里,城里就这点不好,买的楼房邻居之间都不认识,面撞面了也不招呼,关上门谁都互不相干,还是老镇的街坊邻居好……”

  “城里又不都是年轻人,也会有老人的,放心吧,奶奶性子活泼,很快就能认识新朋友了。”

  其实乔抒羽也担心,但他没表现出来,进厨房倒了杯水就往房间走,“妈,我进屋写作业了。”

  “嗯,多看看窗外别把眼睛看近视了。”乔婉芬在身后喊了句。

  “知道了。”

  今天周日,乔抒羽不用去学校,但作业没比上学少多少,这才刚升初三,各科老师就嚷嚷着离高考没多少时间了,时间就是金钱绝不能浪费……愣是平均每科都安排了两份卷子做,把周末两天的时间都塞得满满当当,一点空隙不留。

  “这不扯淡吗……”乔抒羽嘟哝,“中考都还有一年的时间才到,就开始说高考的事了。”

  乔抒羽埋头苦学,时间过得飞快,他刷完一面卷子,就感到腰酸背痛,忍不住放下笔舒展腰身,刚抬起头,恰好看到对面的灯光闪了一下。

  老房子的户型布局独特,虽然老太太家在隔壁,但有些地方的窗户却是面对面着的。比如乔抒羽住南面的那间房,书桌前的窗户就正好对着隔壁次卧的窗户,距离不过一米多宽,迈迈腿就能跨过去。

  对面窗户紧密严实地关着,乔抒羽只能隔着磨砂窗户看见屋里有人走动,依稀间还能听到几句说话声,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他没有过多关注,正要低头继续写作业,忽然“哐当”一声,对面的窗户就被人用力推开了。

  乔抒羽来不及收回视线,正好和对面窗户后那双眼睛对上,对方显然也没料到会有人,先是一愣,紧接着快速倒退了几步。

  “……”

  两人面面相觑,对面那个小孩瞧着也就七八岁的年纪,一双眼睛却老少有成,一眨不眨地盯着乔抒羽,严肃极了。

  乔抒羽捏着笔,犹豫了下,主动招了招手:“你好啊。”

  小男孩没搭理他,上前将玻璃窗砰地一下关上了。

  “呃……”乔抒羽讪讪摸鼻,心想这小孩真是不讨喜。

  又忍不住想,是不是他真那么不招人待见?

  在学校,乔抒羽除了要好的两个发小和他玩之外,就没有别的朋友了,班里的男生都不喜欢和他玩,嫌他说话小声,说他像女孩,还会在他走过去的时候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他性格打小就有些内向,被人说得多了之后甚至都有些自闭了,但面对别人的议论,他也只是安安静静的忍受,不会去进行反驳,永远都是低着头没什么存在感,久而久之,男女同学都会下意识的忽视他,不喜欢和他交流。

  这些经历和伤害乔抒羽也是自己消化,不敢与乔婉芬说,怕她担心难过,可少年人心思敏感,再好的承受力,此时面对一个小孩不带掩饰的排斥,还是会觉得有些小难过。

  真是太糟糕了,他想。

  “扣扣”,乔抒羽正想的出神,门外就有人敲门了,是乔婉芬的声音:“抒羽,学完了吗?你帮妈妈送点东西去隔壁吧。”

  他起身开门,就被乔婉芬将一盘切好的水果塞手里:“和新邻居打个招呼去。”

  想到刚刚那小孩的态度,乔抒羽就有些抗拒,“妈你去吧,我还要写卷子呢。”

  “我这不是有活忙吗,你送送去就回来了,不耽误这点时间。”乔婉芬摆摆手,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转身又去了厨房。

  乔抒羽无奈叹气,认命地端着水果去了隔壁。他知道他妈有活忙是借口,其实就是想让他先探探新邻居的情况,某些方面,他们母子还挺像的,比如他的社恐一定是遗传了亲妈。

  出了门,乔抒羽站在隔壁门前足足做了几分钟心理建设,才抬手敲了敲门,同时露出无可挑剔的笑容来。

  他内向归内向,但乔婉芬从小就教育他做个有礼貌的小孩,面对即将来开门的长辈,尽管心里紧张,不情愿,还是要面带微笑问好。

  乔抒羽开场白都想好了,结果打开门后,并不是这家的大人,平视的角度空荡荡,还能看到屋里的情形,客厅堆放着乱糟糟的行李,他愣了愣,视线下移,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小男孩长的还挺周正的,一双桃花眼黝黑明亮,五官堪比童星的精美,唇红齿白看着就招人喜欢,但性子估计不太好相处,他扒拉着门板躲在门口,直勾勾地盯着乔抒羽,眉头微蹙,表情带着浓浓的防备和警惕。

  认出这就是刚刚关窗的小孩,乔抒羽想到刚吐槽过人没礼貌,不由得有些心虚,尴尬一笑:“你好,你们是新搬来的邻居吧,我是隔壁的,这是我妈妈让我送来的水果,你家大人呢?”

  小男孩往门后又躲了躲,还是不吭声。

  乔抒羽尴尬了,正不知道怎么办,屋里就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寒寒,是谁啊?”紧接着门被完全打开,一个戴着银框眼镜,长相俊朗的男人走到门前,表情疑惑:“你是……?”

  “叔叔你好,我是住在隔壁的,我叫乔抒羽,这是我妈妈让我送过来给你们的水果,欢迎你们!”乔抒羽僵硬重复着开场白,眼睛都没地方放了。

  “哦哦,哦!”男人受宠若惊,接过果盘,“你稍等,我先倒出来,真的谢谢,谢谢你妈妈!”他转身又进去了,留下小男孩又和乔抒羽大眼瞪小眼。

  乔抒羽能感觉到小孩的防备,见他直勾勾盯着地上,他有些疑惑,顺着小孩的目光低头,发现他好像是在看自己的鞋尖,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往后退了一步。

  果不其然,他刚挪开放在门槛区域的脚,小孩就不再盯着看,又缩回门后面,低着头不说话。

  男人很快就拿着空盘出来,连连道谢,表情还有些窘迫,“刚搬过来什么也没有,只有这个,那什么,请收下吧,改天再登门拜访。”

  乔抒羽看着果盘里的大白兔奶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点头,“好的,谢谢叔叔。”

  “不用不用,寒寒,和哥哥说再见。”

  小孩自然是没搭理。

  乔抒羽微笑着挥挥手,一进自家大门,瞬间收敛,仿佛完成了什么艰巨的任务般捂着胸口长舒一口气,嘴里囔囔:“寒寒,还真是人如其名,小小年纪就性格那么冷……”

  “什么冷?”乔婉芬从厨房里探头出来,“怎么样,隔壁搬来的什么人?”

  “一对父子,看着是好相处的,放心吧,至于还有没有别的家人,没看到,就看到了父子俩,人说了改天登门拜访,这是回礼。”

  乔婉芬瞧见果盘里的奶糖,松了眉头,旋即又蹙紧,“登门拜访就不用了吧,刚搬来,也不熟,主要是不知道要和人家聊啥,万一问到不该问的……要是冷场了也尴尬……”

  “放心吧,说不定人家就是随口一说。”乔抒羽放下果盘,过去帮忙端菜,“看你吓的。”

  “吓什么吓,我就是担心人家尴尬,你洗手了没就端菜,赶紧去洗手再来吃饭。”

  乔抒羽洗过手后和乔婉芬入座吃饭,聊了些学习上的事,又说过几天是爷爷的生日,让乔抒羽自己过去就好了,她要上班就不过去了,给他些钱拿着到时给爷爷买点东西,乔抒羽应了声,吃饱后钻回房间继续学习。

  为了避免再出现之前的情况,乔抒羽把窗户关了才坐下学习。这片区住的都是老人居多,年轻人都外出打工,或是买房搬走了,一入夜,就格外安静,倒是个不错的学习环境。

  乔抒羽学到深夜,直到乔婉芬来敲门,“抒羽,还在学习吗?都十二点了,早点睡啊。”

  乔抒羽原本不姓乔,姓陈,是后来父亲去世后,本就因为乔婉芬是双亲身亡的孤儿对她不满意的奶奶开始屡次刁难,甚至指着乔婉芬的鼻子骂是她克死了他爸爸,说不认乔婉芬是他们陈家人,乔婉芬当即不嫌麻烦就带着他去改了姓,从此姓乔,和他们撇清了关系。

  “好,妈妈晚安。”乔抒羽想到过几天爷爷的生日,有些不太想去,想找借口推脱掉,毕竟伯伯伯母一家根本不欢迎他,可想到爷爷没有刁难过他们,还暗中给他塞过钱,对他挺好的,于是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晚安。”

  乔抒羽写完一道题,将桌上的卷子笔尺收拾好,起身时看到对面的窗户已经关了灯,一片黑暗,他伸着双手舒展了几下,也关灯爬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天又暗了下来。

  乔抒羽起床后打开窗户,往外面一瞧,见天空黑沉沉的不见一丝蓝天就知道今天上学要带伞了,他刚要开上窗,对面窗户后就传来轻响,他本能地快速关上窗,看到玻璃上映出自己紧张的脸时才意识到,他是不是反应太过激了?

  对面是个七八岁的小孩而已,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乔抒羽自嘲地摇摇头,锁好窗户,去刷牙洗脸后就拿了上蒸锅里热着的包子出门了。他妈在社区工作,早上出门的早,就会在蒸锅里热着吃的,他自己吃了就上学去。

  对面门紧锁着,他看了眼,就快步走下楼梯……

  一连几天,乔抒羽都没开窗户学习,尽管他以前都喜欢吹着夜风,时不时抬头看一下窗户再继续低头写字。他知道隔壁那小孩很喜欢开窗,经过几天观察得出的结论,于是他就选择了不开窗。

  乔抒羽起初以为小孩是讨厌他,才会有那样的行为,直到几天后,从母亲口中得知,对面搬进来的就只有父子俩,那小孩没有妈妈,一时之间,他忽然意识到,对方过分警惕,像刺猬一样的性格或许只是缘由于内心的不安?

  相同的经历,同样的单亲家庭长大,一股油然而生的同病相怜感让乔抒羽理解了那小孩的行为,甚至产生一种怜惜的心理,于是在那天放学回家,在小区看到其他小朋友拦着小孩时,他没有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毅然走上前去。

  还没走近,就听到那个寒寒大喊一声,“这是我的玩具,不给你们!”

  “什么你的,这明明是我的,你偷我的玩具,你就是个小偷!”

  寒寒说:“你说谎,这是我爸爸买给我的!”

  “就你有爸爸啊,我有爸爸还有妈妈呢,这是我爸妈买给我的,小天,你给我作证,这是不是我的玩具?”

  叫小天的男孩点点头,“对,这个是小虎的玩具,不是你的。”

  寒寒气的脸都红了,但坚持对峙,两男孩见他这么固执,抬手就推搡了他一下,想要直接把东西抢过来,寒寒却不肯放手,张嘴就咬了过去,男孩被咬得哇哇大叫,喊另一个小孩帮手,握着拳头就往寒寒头上打,尽管挨了几拳,眼角也被抓破了,他也愣是不松口。

  虽然他有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可一个人始终不是两个人的对手,很快寒寒就被他们摁到了地上,两人使劲掰他的手想要抢走玩具。

  乔抒羽快步上前,“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看见乔抒羽,两个小男孩有些心虚,指着寒寒道:“他拿走了我的玩具。”

  寒寒眼角渗了血珠,应该疼狠了,半眯着眼睛,但仍固执地捏着手里的东西,重复道:“是我的,是爸爸送我的生日礼物,才不是你的!”

  乔抒羽刚刚大概也听清楚了,无非就是这两小孩看中了那寒寒的玩具,想要颠倒黑白抢过来玩。也不怪他第一反应就信了寒寒,这小孩看着就不是会说谎的人,而另外两个小孩却是这片区出了名的熊孩子,被其他家长不知道找上门去投诉了多少次也没用,因为每个熊孩子身后都有一个熊家长。

  “你说这个是你爸妈买给你的,你有什么证据?”乔抒羽看着寒寒,话却是对那个胖一点的小男孩说的。

  那个胖小孩叫小虎,每到饭点,他奶就满小区喊他,最高楼层也能听到,住这片的就没有不知道他名儿的。小虎闻言有些心虚,“就我爸妈买的,去商场买的,还要什么证据?你跟他是一伙的吧!”

  “商场买的啊,那简单了,商场买的东西一般都有单子的,我现在就报警,警察到时候就会去商场询问,要是没有你爸妈购买的记录,那就说明你在说谎,这个玩具不是你的,你还要抢人家的玩具,数罪并罚,警察叔叔可是要把你抓走的!”

  小孩似乎都对警察叔叔有着天生的忌惮,那个瘦一些的小孩一听乔抒羽这么说,都要急哭了,“小虎,我不要坐牢,我不要坐牢呜呜!”

  小虎也吓到了,结结巴巴道:“我……我记错了,我爸妈买的那个在家……不,不是他这个。”

  说完撒丫子就跑了。

  乔抒羽无奈摇头,一低眼就对上了寒寒的眼睛,他似乎没料到乔抒羽会站他那边,有些愣愣的,一对上乔抒羽的眼睛,就挪开了眼睛,声音闷闷地说:“谢谢。”

  “不用,我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乔抒羽蹲下身,看着他眼睛,“疼不疼?”

  小孩固执的狠,咬着唇摇头。

  乔抒羽心想小孩也爱面子,起身道:“回家吧。”说完先走在前面,走了两步回头看,寒寒犹豫了一下,就跟了上来。

  两人一前一后爬楼梯,小孩亦步亦趋地跟着,手里始终紧紧攥着刚刚被抢的玩具,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东西,但看着他格外珍惜。

  回到家,乔抒羽开门让他进去,寒寒站在门口不动,他也不强求,进屋放下书包,找到药箱,拎着个凳子出来,让寒寒坐着。

  乔抒羽倒了点碘伏用棉签沾上,抬眼就见小孩如临大敌的表情,有些好笑,又怕伤到他自尊,极力忍着,安抚道:“这个消毒不疼的,别害怕。”

  “我才不害怕……”小孩嘴硬。

  乔抒羽没拆穿,用碘伏给小孩脸上抓破的地方消了毒,又上了些药粉,贴上创可贴,“可以了。”

  “啪嗒啪嗒”,男孩的眼泪来的毫无征兆,乔抒羽愣住了,他刚要开口安慰,小孩就松开手,露出了紧紧攥在手心的东西,那是一个透明的圆球,中心镶嵌着东西,周围点缀着如雪花一样的碎片,他轻轻晃一晃手,那颗透明的球就闪烁了起来。

  “我没有说谎,他们才是骗子,这是爸爸送我的生日礼物,会发光的,说妈妈的小名就叫闪闪,和这个球球一样闪闪发光的……”

  “……”乔抒羽没和这么小的小孩打过交道,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沉默片刻,他只能转移话题,问:“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呢,我叫乔抒羽,抒情的抒,羽毛的羽,你呢?”

  “虞少寒……”他伸手抹掉眼泪,动作很粗鲁,认认真真地回答:“冬天的那个寒,少寒就是有很多阳光的意思,我妈妈取的。”

  乔抒羽看着男孩红彤彤的眼睛,不知怎么的,伸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

  “很好听的名字,你的妈妈一定很爱,很爱你。”他帮小孩擦掉又流出来的眼泪,郑重地说出这句话。

  而他不知道的是,无论是儿童时的虞少寒,还是少年时的虞少寒,亦或者是后来身为男人的虞少寒,虞少寒的眼泪始终只有他一个人见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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