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志伟将他拉到身后，用气音问：“你怎么来了？”不等回答又说：“这个时候来就是挨骂的，你一个后厨部的来做什么，快走。”
乔抒羽站着没动，视线越过总经理望向屋里，不出意外地对上男人冷然的目光，他仿佛就是在等着乔抒羽来的，轻飘飘道：“我这双鞋子不能沾水，现在沾了酒是完全废了，你们说吧，怎么处理。”
见他终于肯开口了，总经理忙不迭道：“虞总，您的损失金铂会全部承担，给您造成了麻烦真的非常抱歉，我代表金铂给您真诚的表示歉意。”
说罢，朝郝帅使眼色，后者打了个激灵，将脑袋埋得更低了几分，战战兢兢给虞少寒再一次道歉。
方才总经理废了半天口舌，也不见虞少寒给一丁点反应，他，后背都湿了，眼下见虞少总终于肯开口，以为他是缓和了不悦，会大方地表示这次就算了——毕竟这双鞋子的价格是普通人几年的薪资，但他不缺这点钱，有钱人为了体面，理应不会过多计较，闹得难看，也会折损自己的面子。
就算虞少寒让赔偿鞋子的金额，那也是酒店先垫上，至于后续怎么处置都是经过老板那边才有定夺。
然而，虞少寒的反应却和他想的完全相反。
“所以你们酒店就是包庇犯错员工的管理方式？”虞少寒嗤笑，“我以为至少谁犯的错误就应该是谁来承担。”
总经理面色巨变，郝帅身形一晃，摇摇欲坠。
虞少寒双腿交叠，左手随意拨弄着右手上的纱布，淡淡道：“既然你们是这个态度，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我的律师会联系你们。”
“虞总……”
“虞少寒。”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来自于总经理，一道是来自身后的乔抒羽。
短暂的凝滞后，众人纷纷惊讶地看向乔抒羽。
崔志伟眼尾直跳，不禁为他捏了把汗，私底下叫就算了，这大人物的全名是他们作为服务行业的乙方能叫的吗，还当着人家面叫，不想混了？
总经理回过神，神色黑沉，刚要开口训斥，乔抒羽就看向他，平静道：“总经理，你们先出去吧，我来处理。”
“你……”
“我能解决。”
总经理游魂般带着其他人走向电梯，崔志伟不放心，临走前拽着乔抒羽，“你疯了你，我知道你平时和其他人关系都好，但这种时候别蹚浑水，把自己坑进去！”
“崔哥，我和他认识。”乔抒羽安抚道。
崔志伟愣了，“认识？你是说你和那位超级有钱的虞总认识？”
他打量着乔抒羽，怎么那么不相信，乔抒羽以前过的怎么样他是了解的，虞少寒那样的人，怎么想都不会是能产生交集，更不可能称得上是认识的阶层。
“你别为了逞能框我……”
“是真的，以前在光明镇，我和他是邻居，后来才断了联系的。”到了这个时候，乔抒羽知道已经瞒不住崔志伟了，以一种只能体面的方式来解释他和虞少寒的关系。
崔志伟这下相信了，讶异道：“你怎么之前都不说啊……”
“不想让人觉得攀关系。”乔抒羽摆摆手，“你好好和郝帅说一声，让他不用担心，这件事已经解决了。”
“……行。”
目送崔志伟坐电梯离开，乔抒羽转身回了那间总统套房，关上门。虞少寒仍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坐在沙发上，仰着头闭目休息，听到关门声，微微侧过头，目光至眼尾落了过去。
乔抒羽冷静道：“你故意的。”
就像同事说的，没有人会在屋子里，甚至是踩着地毯的情况下还会穿着皮鞋，退一万步来说，不排除有这样习惯的人，但他深知虞少寒没有这个习惯，所以证明，他就是刻意的。
他这么做，就是报复自己早上拒绝签那份合约的行为。
乔抒羽忽然感到十分心累，因为对方徒手打碎镜子而产生的那份愧疚和一丝丝的心疼，如今是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我就是故意的，”虞少寒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恶劣行为，并十分嚣张地反问：“你能拿我怎么样？”
“卑鄙。”乔抒羽直视虞少寒，眼里的厌烦显而易见。
虞少寒表情一僵，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嗤笑，紧接着起身走到乔抒羽面前，抬手重重捏住他脸颊，嘲讽道：“我就是卑鄙怎么样，如果你执意要和我对着干，我不介意更加卑鄙。”
尽管已经知道现在的虞少寒已经和记忆中的虞少寒截然不同了，但乔抒羽始终想不到对方也会被金钱和权势浸淫成如此卑劣的性格，想到这也是他间接造成的，心脏就一阵窒息的疼。
脸颊传来剧烈的酸痛，他被迫仰头，双眼僵滞后回落，看到近在咫尺的距离里，那张脸去变得模糊不清，“他也只是个普通人，为了生活进金铂工作，一双鞋子对你来说可有可无，动动手指头就能拿出来，但却因为你的恶意设计就要付出无法想象的代价，你为什么要拉无辜的人下水。”
“错，不是因为我。”虞少寒俯身，贴在他耳畔冷冷道：“是因为你，他才会遭受这场无妄之灾。”
乔抒羽怔住，那瞬间，他几乎能感受到男人说话时的气息完全扑在耳边，明明是温热的，却像毒蛇般让他毛骨悚然。
偏偏，虞少寒还在刺激他：“是你，才会给身边的人一次次造成伤害，因为你，他们才会遇到无法解决的麻烦，甚至要此付出惨痛的代价，懂了吗？”
“……”乔抒羽如坠冰窟，浑身僵硬。
虞少寒何其了解他，知道他可以忍受他的一切恶言以及粗暴的行为，哪怕是整死他都无所谓，但他绝对不能、不能接受是因为自己的原因给身边的人带来伤害。
他轻而易举地捏住乔抒羽的弱点，让他无处可逃，别无选择。
“我可以给你一点时间考虑，到底签还是不签。”虞少寒轻佻地拍了拍乔抒羽的脸，看着他深受打击的惨白脸色，就感到一阵报复的快感，“但我的耐心有限，我不希望下一次听到的还是同一个答案，如果你不想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应该听得懂我在说什么。”
…
崔志伟在楼下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了乔抒羽下来，刚上前准备询问情况，就被他两边面颊上深深的红痕惊到了。
“你……”
乔抒羽本能地摸了摸脸，他能猜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有多引人遐想，但没法，虞少寒掐得太重了，他皮肤又敏感，哪怕是已经在楼上走廊刻意多站了十多分钟，也无法消掉，若是再不下来，更说不过去，只能就顶着这张脸的成果下来了。
崔志伟脸色十分难看，“是不是他刁难你了？就算以前是邻居又怎么样，现在地位不同了，摆谱了，不想给面子就不给，说不定还会更加为难你，哎，刚刚我就该拦住你的！”
“想要人家消气肯定是要付出点什么的，毕竟十几万的鞋子呢，被捏一下脸而已，其实是我赚了，对吧？”乔抒羽微笑道。
比起崔志伟的激动，乔抒羽怎么看都觉得冷静，并且这种冷静看着就十分诡异。
崔志伟心下一紧，刚要说什么，乔抒羽就摆摆手，笑着说:“总之这件事已经解决了，你和郝帅说一声别担心，而且也不是他的错，明明就是对方自己故意把酒弄洒的哈哈哈……”
他双目呆板无神，笑得特不正常，就像是被牵着线的傀儡一样，不是发自内心的笑，而是强行逼着自己咧开嘴，发出干涩的哈哈，试图缓解缓解气氛，结果这样只会让人更担心。
“抒羽，你……”
“我没事，我真的没事，总经理那边麻烦你帮我和他说一声，我和虞总以前是邻居的事千万别传出去，人虞总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过去。”
“可是——”崔志伟认为虞少寒一定是狠狠羞辱了乔抒羽，还对他动手了，才会让他情绪这么失控，毕竟人都是有自尊的，被轻贱自然是不舒服。
他想说什么，但奈何毫无安慰人的经验，挠破了脑袋也憋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没什么可是的，今天上了一天班了好累，我先回去休息了，崔哥你也早点回去。”乔抒羽挥挥手，没给崔志伟再说话的机会，就转身朝员工休息室走了过去。
他刚想跟上去，就被忽然跑来的客房部员工喊住，“崔经理，这边需要您来看一下。”
崔志伟顿了顿，只能先转身去处理工作上的事，想着回去了再给乔抒羽打电话好好谈谈这事，认识乔抒羽好几年了，他还是头一回见到乔抒羽这副样子。
…
乔抒羽行尸走肉的回到宿舍，接到崔志伟的电话，他已经冷静了下来，和往常无异的声音说:“我已经没事了，让你担心了。”
崔志伟见他似乎真的恢复了平静，松了口气，“那什么，干咱这工作的平时不都会被客人找一下麻烦，越是有钱的人越不把普通人当人看，今晚的事咱就让它过去吧，睡一觉起来继续吃饱饱该干活干活，至于以前那点交情也没什么好延续的，人现在也不认估计，所以以后避着点就行，你说是吧？”
“嗯，我明白的。”
崔志伟欣赏他的心态，做酒店服务的就要这样的心态，语气也轻松了，“嗨，昨天你嫂子才念叨起你，改天来家里吃饭吧。”
“好。”
又唠了几句，崔志伟三岁大的孩子就在那边喊爸爸陪我玩了，崔志伟嘟哝着，“这小子就知道折腾他老爸，有木马非不骑，就要那他把当马骑，我这把老腰也不知道还能熬多久，好了不和你说了，小子要闹了。”
挂了电话，乔抒羽还没放下手机，又响了起来，一看，是程逸阳，接通，“喂小羽毛，我今晚不……不回了……”
话没说完，电话就挂了，乔抒羽没多想，反锁门，简单洗漱后，就埋到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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