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蘸湿布巾,小心翼翼地清理几处骇人的刀伤,接着又不厌其烦地清洗混有血和泥的长头发,最后就是刮胡渣。
看到他如此这般耐心体贴,时野心里愈发愧疚,说道:“你的处境艰难,为什么还要救我?”
“我本已一无所有,不想最后的善良也没有,况且当时也没想那么多,”接着穆思齐内疚地说道:“只是我的善良会拖累哥哥。”
突然他转而说道:“不过木岩山有杀人越货的山贼,路人都会绕道而行,虽说那里草药繁多,但也只有被生计所迫的村民才会冒险去那里采药卖钱。”
“所以你到木岩山也是采药吗?”
时野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穆思齐停下手上动作,“来,我再仔细看看你的头。”
时野止住穆思齐扒拉他脑袋的手,说道:“我的头没事”。
“真没事吗?”穆思齐半信半疑。
“嗯。”
“那没事,我就给你上药吧。”
上完药的不久,穆远端着饭菜进来,不经意间瞥到时野的脸,他眼中顿时充满猜测之意。
“哥,时大哥是不是很好看。”穆思齐调侃道。
穆远:“哼,谁知道这具皮囊之下是不是腐臭无比。”
“那你还不是盯看许久才回的神。”
“少贫嘴,吃饭!”
不自知的时野只当他们是在开玩笑,并未放在心上。
只是当他看到穆思齐端到他面前的糙米饭和寡淡的野菜时,眉头皱下。
他们就吃这些?
“时大哥,我们家就这些吃的,你先将就着吃些。”穆思齐端着饭碗说道。
听罢,时野吃下一口,又忍不住地吐出来,紧接着就是阵阵咳嗽声。
硬梆梆的糙米饭和苦涩中带着腥味的野草简直难以下咽,卡在喉咙更是要人命。
这味道特么堪比猪食!
时野努力平复咳嗽。
一旁的穆思齐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是不是我喂得有些急了?”这话像是有意掩饰时野此刻的囧态。
穆远挑明道:“你看他那副矜贵的模样就知道他之前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哪像是吃糠咽菜的人。”
他的嘴可真是半点不饶人,吃着饭还能说这么多话,气都不带歇的,也不怕被呛。时野在心里调侃道。
还没说完的穆远又接着说道:“我们家就这个条件,你要是继续留在这,说不定在伤好之前早就被饿死......咳咳咳!咳......”由于说得太快,加上嘴里的饭未咽干净,激烈地咳嗽使得口腔中的几粒米饭改道从鼻孔喷出。
时野看到这一幕强压嘴角地偷笑。
“哥,你慢点。”穆思齐提醒道。
正当穆远的咳嗽平复下来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叫骂声,“你们两个狗杂种给本少爷滚出禾村!”同时还有往茅草屋扔石头的声音,可见来者不善。
穆远猛地站起身来,撸起袖子就要出去:“他们真是吃饱没事干的猪玩意儿!”
此时的穆思齐跑到他哥哥身边,担扰地喊道:“哥。”
穆远摸着弟弟的头:“别怕,有哥哥在。”然后他大步走到门口,临出门前他回头对时野说道:“你最好老实躺着,要是跑出来看热闹,我可不管你的死活。”说完就打开房门气冲冲地走出去,穆思齐紧跟其后。
残破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外面的骂声更是一句不落地传进屋内。
“朱旦!你吃完猪屎蛋就到茅坑喷粪去,否则我揍扁你这个猪头。”穆远骂道。
“你个狗娘养的,敢骂我!哼!也是,你娘是个荡妇能教的也就这些污言秽语。”
一人附和道:“堂哥,那荡妇能教的可不止这些,还有床上功夫呢。”
朱旦大笑,“哈哈哈,对对对,那荡妇的床技了得很。”
另一个人也附和道:“有这样不知羞耻的娘,我都嫌身上流的血都是脏的,你们还赖在这里玷污地方,真不要脸。”
朱旦嘲笑道:“青楼女怀的种,向来就脏,更何况他们。”
“一个是青楼里的客人留的种,另一个无非是从良后耐不住寂寞就随便跟哪个野男人苟合有的种。”
朱旦的表弟故作惊讶道:“那他们岂不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朱旦的堂弟:“可不是嘛,所以你说他们是不是杂种?!”
“只可惜他们那浪荡的娘死得早,不然可不止他们这两个杂种。”朱旦更加肆无忌惮的说道。
这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羞辱人,越说越难听。
一直隐而未发的穆远怒吼道:“我撕烂你们的嘴,看你们怎么说!”
很快,屋内的时野听到外面激烈的厮打声,担心那两兄弟会被打死,于是他顾不得身上的伤,起身走到院子随手抄起一把刃口残缺的斧头,觉得不行,又改拿一把烂扫帚。
等他出来的时候,场面一片混乱,除了那两个瘦骨如柴的兄弟,其他三人一个肥胖如猪,另两个体型健壮。
兴许是胖子倒地难以起身,所以此时愤怒至极的穆远正骑坐在胖子身上,不停地挥拳揍他的脸,打得他哀嚎不止。
但有一人用健壮的手臂勒住穆远的颈脖,试图阻止他殴打地上的胖子。
已经满脸青红的穆远让穆思齐急得只能撕咬住他哥脖子上的手臂,为此他遭到另一个同伙拳打脚踢。
时野没有犹豫,立马将扫帚打向殴打穆思齐的人身上。
那人吃痛地看向打他的人,眼露凶光,立马就对付起时野来。
就在这时穆思齐嘴里咬下一块肉,而那被咬之人捂着手臂在地上翻滚起来,并惨叫连连。
本就在气头上的穆远,在脖子没了束缚之后更是对胖子往死里打。
穆思齐担心这样下去会出人命,赶紧拉开他。
而那三人很快聚拢在一起互相搀扶着。
鼻青脸肿的胖子开口道:“好啊,你们这两个狗杂种不仅打伤我,还咬伤我堂弟,现在又叫人欺负我表弟,”他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恶狠狠地说道:“你们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说罢他们就狼狈地离去。
“大哥,怎么办,他们被我们伤成这样,朱府上的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穆思齐担忧的说道,“他们会不会报官抓我们啊?”
穆远拭去弟弟嘴角的血,“不会的,他们只会亲自报仇,否则他们咽不下这口气。”
时野苍白的脸上已然冒出许多汗珠,他虚弱地说道:“就算他们报官,那也是他们挑衅在先,所以不用过于担心。”
“你是没过天真的年纪吗?怎么还这么天真地以为官府会说讲理。”穆远的眼眸暗淡下来,提醒道:“这段时间我们小心点,他们是吃不了亏的主。”
穆思齐叹气道:“时大哥,其实你不必蹚这趟浑水的,他们经常来闹事,我和我哥没少挨他们的打。”
“现在你帮我们,他们日后也会报复你的。”
时野摸着他头,说道:“没事的。”
“不过他们是谁?”
穆远:“那胖子是朱员外的嫡长子朱旦;手臂被咬伤的那个是他的堂弟朱淮生;还有那个其貌不扬的是他的表弟路子乐,他们都是城里的富家子弟。”
他停顿一下,接着道:“这禾村的田地就是那个肥猪家的,只要他来收租必会带人来我这闹上一闹。”
“就因为我们的身世肮脏。”
时野想开口安慰,可虚弱的身体再也站立不住。
好在手疾眼快的穆思齐扶住他,“时大哥,你没事吧!”
“啧。”穆远虽嘴上嫌弃,但还是将他背进屋里处理裂开的伤口。
入夜,心里想着事的时野难以安心入眠,除了想朱旦会报复的事,还想着怎么改善他们的生活,毕竟没有强壮的身体,日后应对朱旦的报复都没力气。
他思来想去,怎么也不能在既没钱又条件简陋的情况下想出赚钱的法子。
算了,光在这个空荡的屋子里想,也不会想出什么,还是等我养好伤再到外面找找商机。他做好打算后就准备入睡。
就在闭目之时,他察觉到屋外有细微的动静,起初以为是老鼠,后来越发觉得不对劲。
有人?难道是朱旦!
时野的神经紧绷起来,来不及思索对策就下床把睡在地上的两兄弟叫醒。
嘶!身上的伤让他呲起牙。
他忍痛俯身轻唤道:“穆远!阿齐!”
“穆远!阿齐!”
被吵醒的穆远刚想说话,时野就捂住他的嘴,并竖起食指示意他噤声。
接着也捂住睡眼惺忪的穆思齐的嘴,小声说道:“你们听!”
三人一同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
很快外面红光照射,一下子就在屋外的四周亮起来,还伴随着噼啪声。
屋内的空气开始掺杂着火烧的烟雾,他们开始被呛得难以呼吸。
意识到外面有人纵火,三人连忙冲出去,却发现房门开不了。
“哥,怎么办,我们出不去!”穆思齐焦急的说道。
“用凳子砸开!”时野喊道。
可是就算把门砸开,堵住门口的燃物火势巨大,他们也无法逃出去。
时野为自己的疏忽大意懊恼不已。
茅草屋本就易燃,所以火势猛烈又蔓延得极快,况且他们这间茅草屋独居于半山坡上,根本不会有左邻右舍来救火,也就是说他们现在简直就是火中困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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