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平稳,但她打算最后再走,于是磨磨蹭蹭的来回收拾那几样东西,状态很像小时候跟着父母去串亲戚,但父母自己应酬,当事小孩只能装有事干的样子,不尴不尬的希望没人注意她。
直到肩膀被人轻拍了几下,金羡晚又嗅到熟悉的花香味,只好一脸无辜的抬头看去。
我:“羡晚,我先走了,祝你工作顺利。”
我说这话时的温和微笑就像之前没发生那些事一样淡定。
金硕珍也一脸淡然,完全不像被戴绿帽的样子。
要说长着一张温柔脸还是有好处的。
金羡晚:“……”
这时田柾国终于收起手机,很是自然地起身后朝金硕珍和我欠了欠身。
田柾国:“借夫人吉言。”
印象里这应该是我和他第一次对话。
金硕珍将目光放在田柾国这张戴着墨镜的脸上,慢慢回忆到宴会那天。
这人穿着件有点显眼的蓝色丝绸衬衣,却像团火似的,在纷争之中和他一样与人群逆行,自顾自地闯进他的视野中。
怎么会记住呢,眼睛和人脑真是个神奇的存在。
瞧金硕珍盯着他看,我直接挡在两人之间。
我:“也祝田经纪人工作顺利。”
金硕珍朝我挡着的背影勾了勾唇角不语,抬手揽住我的肩膀迫使我转身,和他离开了机舱。
金羡晚回头:“他走了。”
但她一点都不觉得放松。
裴雅:“我们也走吧,还要转机呢,还有点时间吃个饭。”
田柾国照例不理她,还差点一屁股把她挤个踉跄。
田柾国:“走吧,某人需要节食,我们不需要。”
金羡晚捂着腰:“幼稚……”
下飞机后金羡晚看着外面晴朗炙热的天空,又看向走在她前面的田柾国。
金羡晚:“柾国。”
田柾国:“干嘛。”
金羡晚:“你说金硕珍会调查我吗?”
田柾国:“有什么不会的,他们这种人有点能耐不就体现在这方面吗。”
话糙理不糙,不过查她她是不怕,但对他人而言……
金羡晚犹豫:“那是不是包括我的身边人,也在他的调查范围内?”
田柾国缓缓放慢步子朝她转过头。
田柾国:“你是说我?”
金羡晚:“不止你,包括你。”
田柾国好像真的认真地想了想。
田柾国:“那又怎么样,又说明不了什么。”
田柾国:“一页纸就能讲明的个人资料有什么好看的。”
田柾国:“爸爸欠债潜逃死在被追债的路上,妈妈年纪轻轻遇人不淑,带着唯一的儿子一边躲债一边谋生,颠沛流离活到四十岁留下封道别书信还有银行卡就去过自己的日子了。”
田柾国:“在看到信后就自顾自把那天当成母亲祭日的儿子在长大后变成了经纪人,手底下带过的艺人就那么一个。”
田柾国:“你说,这种上选秀综艺,PD都觉得没什么新意的身世究竟有什么好看的?”
金羡晚:“……”
没想到只是她一个多虑的猜测就能引来田柾国这么长一段话。
也是,躲债二字在田柾国的人生里占据了很沉重的分量,直至高中时期他妈妈终于不堪其扰离开了他,那群追债人又找上门。
只不过田柾国当时已经收拾好不多的行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待了还没有一年的城市。
那年头讨债的也真是敬业,怎么就能找到他们呢。
田柾国把那张卡留在了出租屋里,就此无声无息地消失。
直至他们在候机室重逢。
那张卡与几年的时光应该抵完了债。
金羡晚:“说的也是。”
这么多年他都没回去过,其实就在江恒附近,即使她说要不要回高中看看。
他都不愿意。
田柾国看向她突然笑了:“嗯,可不是吗。”
田柾国是个很神奇的人,从某个层面讲他们同病相怜。
但这是个秘密,他们谁都不需要可怜。
Follow的生意如日中天,金泰亨检查着手里拍摄的造型相册,最新一套是今天上午刚完成长发造型的李清奈。
长发的李清奈比短发的她少了些许辨识度,不过添了几分成熟,眼神里刻意演绎的纯真和整体形象违和。
那角色需要的感觉是什么来着?
哦,天真的残忍,以及羊脂玉般的妩媚,笑起来时牙齿白而整齐,弧度很机械。
果然是能混到一线的女演员,等宣传期把这套图发出去,李清奈的戏路又将拓宽一道正途,热度不会低。
一般她这种级别的女艺人在行程可以彻底公开之前,新造型都是需要完全保密的,金泰亨看了眼时间,也知道这个点他们差不多该汇合了。
对于电影方面,团队或班底什么的金泰亨是一知半解,即使他已经算半个娱乐圈的人,但也没什么途径去了解这些。
毕竟要真懂了不就也该开家经纪公司了?
疯子也得有个限度,他总不能太明显。
这时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振动起来,略有心虚的金泰亨被吓了一跳,在看到来电人时他表情突然严肃起来。
拿起时看到时间旁的日期,他又多了些烦躁。
金锦文:“泰亨,最近是不是该回家一趟?”
是父亲的声音,这个时候主动联络自己果然没别的事。
金泰亨:“嗯,妈妈呢?”
于是金泰亨也开门见山地问了情况。
金锦文:“你妈这几天正好跟她朋友们出国购物了,估计还要两天才能回来。”
电话那端的男人似有些为难的顿了顿。
金锦文:“我的意思是最好就这两天,省的她自己想起来。”
九月真是个好日子,阔别了盛夏即将迎来秋寒的时间。
谁都能走,就他要尽各种义务。
家庭伦理真是个虚伪透顶又社会依恋的人生框架,枷锁里的重中之重。
金泰亨:“那就今晚吧,我自己过去就行了,以防节外生枝。”
金锦文:“也好,辛苦你了。”
挂断电话,金泰亨将手里的相册大力一合,拿起车钥匙就离开了Follow。
现在已经不早了,又是那惹人心烦的晚高峰。
清青凡,联排别墅区的名字起成这样也算雅致,如果没被人传出闹鬼事件的话。
现在里面那道人造小河早已干涸,冷眼一看上面还亮着的蓝色灯泡就像鬼火中的烛心。
“滴滴——”
金泰亨对骑着小电车巡逻的保安点了点头,仰头看了眼不远处的28号。
28这栋对于清青凡来讲似乎是个类似于小河的分界线,划分了正常住家,以及不可入侵的鬼怪区域。
金泰亨家原来的旧宅是29号,没了人气的房子在夜晚看更是诡异。
要是被人知道他此行的目的,恐怕连他自己也会变成夜谈的主角之一。
虽然这里没人常住,但水电还是照常缴费。
开了灯好多了。
金泰亨:“我回来了。”
空气里是灰尘的气味,所有家具被蒙上了白布,在经过岁月的沉淀后,那些白布从下往上泛着黄,多看几眼就能闻到那股霉味。
楼梯一踩会发出吱呀的动静,向上的每一步都像在回到曾经那个时空。
“小晚,从现在开始你就叫这个名字。”
当时的她还是个五岁的小女孩,怀里抱着带有薰衣草香的玩具熊,穿着跟他差不多款式的米色家居服,就站在两阶的位置上仰头看着他,眼神怯生生的,带着不安与害怕。
而他则站在整条楼梯的上位层,俯视她,观察她,因为那句话他没有一点友善的笑意。
多年后的现在,金泰亨又走上这条楼梯,与那年的方向不同。
还差两阶就到中间的平台位置,需要再上楼才到二楼。
所以这里墙壁的空缺上补了一张挂画。
他仰望着画。
那也是个小女孩,油彩已经褪色,边角染了霉点,整体散发着腐烂的气息,却又像常年盛开的蝴蝶兰,依旧有所纯净。
她笑得天真又善良,脸颊上那颗痣的位置与金泰亨一样。
他静静地站在那,视线游离又缥缈,不知不觉落到画的右下角。
霉点侵蚀了那里的文字,历经二十多年的时光,那字的存在与意义都早已易主,再也看不到也是正常的。
可在金泰亨的眼中,那两个字是会跳动的,每年每年都会调皮地闯进他的瞳孔里,再钻进血管里,分散成一颗颗种子,再生长再汇聚。
我们流动的血液一样哦,记得吧。
小晚。
金泰亨颤抖着闭上眼睛。
羡晚。
没有她你早就死了,不应该羡慕吗?
天底下最恶毒的名字。
九月末是季节衔接的时间,不冷不热。
医院的旺季。
金泰亨:“好久不见,小晚。”
灵魂也有表皮,不褪就会生霉。
金泰亨可以容忍她的所有行为。
因为他是哥哥,需要为这个家庭里的成员负责。
活的也好,死的也罢。
是了,默念完这一理念的金泰亨终于有力气重新睁开眼,他也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空气,迈步上了二楼。
二楼的灯光开关照例在墙壁上,一共有两个相邻的卧室,一间玩具娱乐房,一间大人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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