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立威

　　残月如钩，巍峨宫墙在夜色中沉默矗立，朱红的漆色褪成暗沉的黑。

　　王一博带着肖战连夜出了宫门，为了避人耳目，肖战穿着玄色侍卫装束，束发利落，腰间佩剑，乍一看与宫中寻常侍卫无异。

　　单良杰瞧着走进定王府的两个人，嘴角扯出个懒散的笑，“总算来了，我还以为王爷，”

　　“别废话。”王一博冷眼扫来，他了解单良杰的性子，这厮嘴比脑子快，说的话没有中听的。

　　单良杰立即挺直了腰背，脸上笑意却更深了，抱拳一礼：“遵命，王爷。”

　　夜风掠过，吹动肖战鬓边一缕散落的发丝，他抬手拨开，“皇叔，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单良杰抱臂而立，目光在肖战身上转了一圈，唇角微扬，语气懒散却带着几分试探：“既然王爷在白日已经放言要去水乡视察，咱们什么时候走都可，倒也不必急这一时半刻。”

　　肖战闻言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地看向他：“怎么，单将军似乎对朕另有看法？”

　　单良杰闻言，非但不惧，反而低笑一声，抬手随意地拱了拱，道：“臣与他人不同，臣觉得，尊称是放在心里的尊，才是真正的尊，若只是嘴上恭敬，心里却未必，”

　　“单将军，”肖战淡淡打断，眸色微凉，语气仍带着几分温和，却已隐隐透出威压，“在皇帝面前，嘴上不尊，也是要砍头的，将军征战沙场多年，总不会蠢得连这也不知道吧？”

　　单良杰笑意微敛，终于正了神色，单膝跪地，抱拳垂首：“微臣失言，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肖战垂眸看他，眼底情绪难辨，片刻后只轻抬了抬手，淡淡道：“无妨，朕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月光掠过他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朕念及单将军在军营待久了，不谙这些虚礼，不过，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别到时候因自己的失语牵连了别人，总归是不好的，对吧，单将军？”

　　王一博闻言挑眉，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个来回。

　　单良杰脊背一僵，随即深深拜下：“臣，谨记陛下教诲。”

　　“起来吧，”肖战终于松口，他负手而立，目光缓缓扫过定王府的亭台楼阁，月光为飞檐翘角镀上一层银边，语气漫不经心，“朕还未曾好好看过这定王府。”

　　“既然单将军说不着急这一时半刻，”他尾音故意拖长，月光描摹着他半张侧脸，将唇边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衬得愈发莫测，“那便等朕何时看尽兴了，再动身也不迟。”

　　单良杰身形骤然僵住，喉结上下滚动，唇瓣几度开合却吐不出半个字，直到肖战的背影走远。

　　王一博抬脚踹了单良杰，似嘲似叹地瞥了单良杰一眼那语气里糅杂了几分无奈与戏谑，“你没事惹他做什么？”

　　单良杰揉着隐隐作痛的腿侧，一张俊脸皱成了苦瓜：“谁让冯玉那老狐狸总说陛下比我聪明百倍，”他偷瞄了眼肖战离去的方向，声音越说越低，“我好歹比陛下年长几岁…”

　　王一博从鼻腔里溢出一声轻嗤，月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语气里带着几分促狭，“那现在觉得如何？”

　　单良杰明显还有些不服气，“这不过才刚开始而已。”

　　王一博闻言低笑，抬手拍了拍单良杰的肩膀：“我劝你还是别用你的狗脑子主意了，”指尖突然发力扣住他肩膀，“不然哪天脑袋掉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没的。"

　　单良杰忍着疼痛，脸上强撑着笑意，“这不是还有王爷在。”

　　王一博松开手，唇角那抹笑带着说不出的自嘲：“呵，我还自身难保。”说着他揉了揉眉心，抬步朝肖战走去，这位小祖宗显然被惹恼了，少不得要费些功夫哄。

　　却不想刚走近，方才还冷若冰霜的年轻帝王，眉眼弯成两道月牙：“皇叔！我刚刚是不是很厉害？”

　　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藏了满天星辰，哪还有半分方才的帝王威仪。

　　王一博一时语塞，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讨赏般的笑脸，他无奈地伸手，替肖战拂去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嗯，确实厉害。”

　　肖战忽然凑近半步，他歪着头打量王一博，眼底漾着狡黠的笑意：“皇叔是来哄我的吧？”

　　那尾音微微上扬，像把小钩子似的挠人心尖。

　　王一博呼吸一滞，垂眸对上那双盛满星子的眼睛，喉结不自觉地滚动：“嗯。”

　　“若是来哄我，”肖战退后一步，背过身去，那语气里带着几分骄纵和期待，像只矜贵又任性的猫儿，“皇叔可得好好想想怎么说了，不然到时候拖了去水乡的行程，可不能怨我。”

　　王一博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既然陛下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又何必牵连我呢？”

　　肖战闻言轻哼，他转身指尖戳了戳王一博的胸口，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意味：“谁让他是你的属下？这分明是皇叔御下无方。”

　　话音未落，手腕忽地被温热掌心包裹，王一博抓住他的手指，“若说是御下无方，那确实是我的错，陛下可否给臣一个机会将功补过？”

　　夜风骤急。

　　吹得廊下灯笼剧烈摇晃，明灭光影里，肖战长睫轻颤，在眼下投下一片颤动的阴影。

　　僵持片刻，他忽然别过脸去，抽手的动作却没什么力道：“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皇叔也不必觉得为难。”

　　王一博望着他故作冷淡的背影，眼底笑意渐深，忽然觉得这哪是要哄，分明是撒娇，到底还是小孩儿性子。

　　“那不如，咱们现在启程？”

　　肖战轻轻“嗯”了一声，他转过身来，月光在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语气不轻不重：“那皇叔要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王一博问道。

　　“等有机会了，”肖战声音忽然放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让我来你府上住几日成吗？”

　　王一博眉梢微挑，眼底闪过一丝讶色，“听这话的意思，陛下这是不打算让我在宫里待了？”

　　肖战有些自嘲，“我心里清楚，皇宫哪里能困得住皇叔，不过是皇叔纵容我胡闹罢了。”

　　王一博默了默，终是轻叹，“倒是长大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