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王府内红烛高烧,跃动的暖光将寝殿映照得格外温存,没有宾客云集,也未宴请六宫,也只一桌精致的酒菜。
“玉珈,你别乱动呀,”阿雅站在肖战身后,手中执着玉梳,小心翼翼地为他梳理墨发,嘴里不忘念叨,“你上次凶我的事我还记着呢,不过本小姐心胸宽广,不跟你计较。”
铜镜中映出肖战带着几分无奈的温和面容:“多谢阿雅姑娘海涵。”
“哼,”阿雅轻哼一声,手下动作更加轻柔,她灵巧地将他的长发编作几股发辫,又取来一早备好的衣袍,“虽然不是正经的凤冠霞帔,但红色最是喜庆,今日就穿这一身,可好?”
她展开那件绯色长袍,衣襟处以金线绣着繁复的暗纹,在烛光下流转着细腻的光泽。
“好。”肖战接过衣袍,指尖抚过那精致的绣样,转身转入屏风后更换。
墨鱼今日也被仔细打扮过,脖子上被阿雅用红绸系了个精巧的结。
这小家伙起初极不习惯,不停地用爪子去挠,嘴里发出委屈的“喵喵”声,后来见连最宠它的主人也只是含笑看着,并不施以援手,这才悻悻作罢,认命般地趴在一旁,只有尾巴尖还不甘心地轻轻甩动。
肖战从屏风后转出来时,阿雅正低头整理妆匣,当她抬眸望去,整理的动作倏然顿住,连呼吸都漏了一拍。
烛影摇红间,那人身着一袭绯色长袍立在灯下,金线暗纹在衣袂流转间若隐若现。
平日里束起的墨发此刻被编作几股发辫垂在肩侧,褪去了几分帝王的凛冽,倒显出几分鲜活的少年气。
“怎么了?”肖战见她怔怔不语,低头打量了下自己,“可是不妥?”
阿雅这才回神,眼眶没来由地发热。
她觉得北漠最明媚的朝阳,阿妈珍藏的那块鸽血红宝石,也觉得都比不上此刻灯下着红衣的人。
“玉珈这样穿,比我们草原上最俊朗的儿郎还要好看。”
她快步上前,仔细为他理了理腰间蹀躞带,金玉相击发出清脆声响。
最后将一枚平安扣塞在他手里,轻声道:“这是我们北漠的习俗,系上这个,就能与心上人长长久久。”
那玉扣触手生温,雕着北漠特有的缠枝纹样。
见肖战凝视着掌中玉扣,阿雅又凑近些,压低声音叮嘱:“待会儿你亲自交给王爷,红绳我都备好了,就放在里间的妆台上。”
她眼中闪过几分俏皮,“到时候让他亲手为你系上,你可别忘了。”
肖战收拢手指,将玉扣轻轻握住,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清浅笑意,“好。”
堂中暖光流淌,红烛高烧。
王一博同样一身绯色长袍,衬得他本就冷白的肤色愈发清俊出尘,这是当年在北漠风沙如何吹拂也未曾改变的底色。
他正执杯与单良杰低语,唇边噙着浅淡笑意。
忽闻阿雅清亮欢快的一声:“新娘子来咯!”
满室倏然一静。
王一博循声望去,执杯的指节微微收紧。烛影摇红间,只见肖战一袭红衣明艳,墨发编作北漠样式的发辫。
四目相对的刹那,他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漏拍的声音。
冯玉原本正含笑看着,闻言不由轻笑摇头,温声纠正道:“什么新娘子,这该叫小喜君才是。”
阿雅眨了眨眼,从善如流地笑着改口,清亮的嗓音里带着几分打趣的意味,故意拉长了语调:“知道啦,是王爷的小喜君来咯~”
这一声让满室暖融的气氛更添几分鲜活。
单良杰闻言,眼底漾开一片真切的笑意,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冯玉:“小喜君?这称呼倒是别致,我记下了。”
冯玉正执壶斟酒,闻言手腕几不可察地一顿,他眼风淡淡扫过去,语气平稳,“你记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也想做谁的小喜君?”
单良杰迎着他的目光,只是笑了笑,并未答话,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王一博在众人的笑声中已走到肖战面前,他凝视着眼前一身红衣、眉眼灼灼的青年,很自然地伸出手,唇角扬起清浅而温柔的弧度。
肖战立在满室烛光里,红衣映得他眉眼愈发秾丽,他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皇叔,你觉得我穿红色好看吗?”
王一博凝视着他,像是要将这画面刻进骨血里,他声音有些发哑,答得毫不犹豫:“好看。”
顿了顿,又珍而重之地重复:“你穿红色当然好看。”
肖战强撑的心防,他鼻尖一酸,眼眶也跟着红了,带着几分委屈哽咽:“那你觉得好看,怎么不抱抱我?”
话音未落,整个人已被拥入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王一博的手臂紧紧环住他,掌心贴在他后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揉进骨血,“小疯子。”
红烛高烧,酒香氤氲,一桌精致菜肴前,众人围坐。
肖战与王一博并肩坐在一处,两道红衣在烛光下相映生辉,仿佛将满室暖光都聚拢在周身。
王一博端起酒杯,目光沉静地扫过在座众人,最终深深落在身边人明烈的侧颜上,“这一杯,敬诸位,多谢。”
众人欣然举杯。
阿雅不会饮酒,只高高举起甜汤碗凑趣,眼睛弯成晶亮的月牙,清脆道:“敬玉珈!”
肖战弯了弯眼眸,“那我敬皇叔。”
“喂,玉珈你好偏心啊…”
话音落下,惹来一阵笑意。
酒过三巡,单良杰已有些微醺,朗声笑道:“我倒觉得今日此宴,虽无凤冠霞帔,也没有宾客云集,却胜过世间所有喜宴!”
“对!”阿雅立刻高声应和。
她自然比旁人更知晓两个男子相守的艰难,更遑论他们之间还横亘着帝王与将领的身份,以及那层更为禁忌的叔侄名分。
望着那对红衣璧人,眼底泛起真挚的动容,声音不觉拔高:“你们两个定要好好的,知道吗!不然我这么远嫁过来,岂不是白费了!”
肖战闻言弯起眼眸,眼底流转着烛光与酒意,他执起玉壶,清冽酒液缓缓注入杯中,发出悦耳的轻响。
“阿雅,”他举杯望向对面的少女,神色是少见的郑重,“这一杯,我一定要敬你。”
“你确实要谢我,赶紧给我多来点赏赐!”阿雅说着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眨了眨眼问道:“对了,你的皇后娘娘怎么没来?我听冯玉说她是知晓的。”
肖战举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唇边的笑意淡了几分,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她觉得她自己命太苦,怕冲了喜气。”
这话说得轻,可让满室暖意静了一瞬。连微醺的单良杰都放下了酒杯,冯玉布菜的手也停在半空。
阿雅怔怔地看着肖战,忽然举起手中的甜汤碗,声音清脆地打破这片寂静:“等下次我若是见她,我一定要好好说说她!”
夜越来越深,只剩下满室清辉与淡淡酒香。
肖战终究是不胜酒力,他双颊泛着醺然的红晕,平日里清亮的眼眸紧闭,长睫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阴影,呼吸间带着清浅的酒气。
“皇叔…”他无意识地喃喃。
“嗯,我在。”王一博应着,小心地将他打横抱起,步履沉稳地穿过寂静的回廊。
肖战手臂依赖地环着王一博的脖颈,声音轻如耳语,“若这是梦,我宁愿长醉不醒。”
王一博唇边浮起温柔浅笑:“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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