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整个小镇仿佛都笼罩在一层薄纱之中。风吹过耳边时,似乎还能听到冤魂的哀鸣。
灵堂内外站满了人,房梁上拖着白布,直直地垂到地面上。灵堂的最前方摆放着一张四四方方的朽木桌,两壶酒,三炷香,六个小菜摆后方,木桌最里边摆放着一个黑白的遗照,照片里的男孩子笑得好生胆怯,但却能从眼神看出来自孩童的清澈。五个年纪小的后辈跪在桌前,其余的便往旁边站成两侧,中间空出一条大道。
颜十柒站在一旁,目光冷淡地看着这一切,他不知道这是谁死了,也不知道他和自己有什么亲情关系,更不记得可否见过他,他只知道家里要他来,他便从老板那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请了个假来,回去还要赶这个月的工作报告,本就生了一肚子的怨气,如今看到这死气沉沉的场景,更是连假装悲伤都做不到了。
大门被缓缓推开,一个女人哭哭啼啼着被搀扶进来,似乎被风一吹就要哭倒下去,与满堂的西装革履不同,她的衣服仿佛是精心设计了的,白色的旗袍,裙边勾勒着一串串花纹,裙身被熨得没有一丝褶皱,穿得又是高跟鞋,踢踢踏踏的声音在灵堂里格外引人注意。“真是‘设计’得不错啊”,颜十柒不禁这样想。
突然,那女人似乎是拼尽全力甩开了那个搀扶她的人,跪滑到了那遗照面前,顿时红了眼。“楠楠....你怎么就这样离妈而去了....”颜十柒站得离她远,只能依稀听见她重复着这两句话,刚才装聋作哑的亲戚看到这样也闲不下来了,过去忙搀扶着那个所谓的‘妈’,一边扶还一边抹着眼泪。这倒是让颜十柒显得格格不入了,他想不出别的法子,只好是走上前去,假装很忙地扶了扶亲戚们,随便擦了擦眼角,等到那女人站起来,他才松了口气站了回去。
“明明是孩子母亲,为什么在他的葬礼迟到呢。”颜十柒心里有些疑惑,但没有持续多久。那女子站起来,抽泣着问道:“孩子已经...送去火化了吗。”一旁的人连声附和,“一早便送去了,现在等着你一起去下葬了。”那女子叹了口气,掸了掸裙下的灰尘,接过了骨灰盒,便由旁人搀扶着迈出了大门,其余人便也按着辈分跟了上去。颜十柒是这里面辈分算小的,自然站在队伍的后端,崎岖的山路两侧布满了爆珠,人走过便一串串升空,是很为传统的农村里下葬的仪式。“不是富贵人家吗,为什么不弄个礼堂搞个棺材啥的,还要整这些老传统。”颜十柒本就不爽于走路,这下了雨的山路上布满了稀稀拉拉的泥土,沾的满鞋都是,更惹人心生厌恶。“你也是被迫被叫回来的吧?”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颜十柒本能性地回头,是一个小孩,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目光很清澈,但又夹杂着些许哀怨。
“嗯,你也是吗?”
“对啊,本来今天要去给我同学过生日来着,就被我妈拽过来。”
“你认识这个死者吗?”
“认识啊,他是余家的二少爷,叫余子楠,余家在镇上是最有势力的家族,但他本人似乎一直不怎么抛头露面,一直是他哥和他母亲处理事务。”
“他的母亲,就是举着骨灰盒那个人吗。”
“对啊,她叫余樱兰,本来不姓余,应该是嫁过来改了姓,她年轻时候可漂亮了,所以余家那位才追求的她,但结婚了五年生下两个孩子后,余家那位就因病去世了,之后便是这个女人掌管家政了。”
“噢~那她压力可真大。”
“可不是?但她很有手段,虽然是嫁过来的,但一点也不怯场,还是把余家治理得井井有条,很多男人去讨好她,她也不曾接受过。不过这一次她儿子的死,或许对她打击挺大的。”
队伍停了下来,颜十柒回过头来,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走到了山的深处。墓碑已经立好了,两个有力气地把两块石板搬开,里面有一个细狭的空间。余樱兰蹲下身来,将骨灰盒缓缓放了进去,那两人便小心翼翼地把石板闭合了回去。三列人一字排开,站在墓前,进行了最后一次的祈祷。
雨竟越下越大了起来,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樱兰,雨越下越大了,我们下山吧。”一个叔叔辈的角色在她一旁说,“嗯,走吧。”余樱兰缓缓转过身来,蹒跚着走下石阶。到这,葬礼便算正式结束了,那些亲戚似乎是憋着一口气,走到山下终于终于把气呼了出来,队列松散了开来,方才正襟危坐的,也和一旁的人聊起天来,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虚伪....”颜十柒心里想着,但他更好奇的是那位余樱兰的神态,她似乎是被抽离了魂魄似的,双眼很空洞,表情却是似笑非笑着,像中了魔似的,但代入到她的视角,便不觉得奇怪了。
回到灵堂里,一行人收拾起了行李与包裹,还在互相客套着,颜十柒背起了斜挎包,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我靠!要迟到了!”此刻他的请假时间只剩下了半个小时,他一路狂奔来到轻轨站,买票,上车,下车,几乎是没有停下来过。他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一屁股坐了进去。
“师傅!去市中心医院,最快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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