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像条狗

书名:失焦
作者:1口咬掉

  爷爷爱养鸟,阳台上挂着几只鸟笼,天一亮就开始叫,我想赖床也不行。

  记得小时候在乡下他专门盖了个矮矮的二层楼用来养鸽子。那时候天真蓝,真阔,鸽子飞出去,飞累了还能盘旋着飞回来。

  那时候我问爷爷,怎么就这么确定这鸽子能飞回来。

  爷爷说,家里有吃的,你养着它,供着它,为什么不飞回来?要实在不行,就把它关起来,时间久了就不这么野了。

  养着供着,再不行就关着。

  蛮有道理。

  吃饭的时候奶奶问我有没有给妈妈打电话,有没有说什么。我没回答,我压根就没想打,不过是扯个借口。

  “你妈也是个狠心的,走了就没往家里打电话,连个信儿都没有。儿子都不管……”

  “哎呀,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吃着饭说个没完了。”

  听他们说着,我快速扒拉了两下碗。

  “我吃好了。”

  然后起身离开了。

  回到家的时候陈文焦已经离开了,什么痕迹都没有留。

  从那天开始,我们两个莫名就开始了冷战,陈文焦平常看着性格很好,乐呵呵的,但是犯倔的时候比我还倔,从那天以后,我们两个有一个月都没有说话。

  睡觉不再一起,不再邀请我去他家吃饭,上学放学也开始跟着他们班里的走读生小武一起走。

  我不太能了解到他的近况,也不知道他后背的伤有没有好。只能看到他身边换了人,背上多了一把吉他。

  跟蓝俞的关系也越来越好,时常能看到蓝俞骑着摩托在校门口接他。

  他买吉他没告诉我,要给我唱歌的事情也没有再提。他不再和我说话,也不再拿眼睛看我。

  修正的效果很好,我们两个的距离的确越来越远,远到再正常不过,远到让我煎熬。

  我无法控制地去关注他。忍不住盯着他看,忍不住跟着他走。

  我陷入了偷窥、跟踪的劣性行为里,像条狗一样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我也不想,但我忍不了,像是有什么东西驱使着,驱使着我靠近,就像那晚被驱使着触碰他的身体……

  我习惯了他在身边,习惯了他对我温柔小意轻声细语,也习惯了他不经意的亲密行为给我带来的颅内高潮。

  我后知后觉,原来修正这一切的副作用是我的痛苦,这是对我的惩罚。

  深秋的时候是校庆,艺术班的很多学生都在排练节目。

  我们编导班排了个高中生不太能看懂的舞台剧,就是来应付校领导的,我对剧本创作不太擅长,所以这个舞台剧基本上不参与。

  音乐班的学生参与的比较多,唱歌的弹琴的什么都有。

  他的音乐教室离我们编导的教室隔了几间美术生的教室。我偶尔放学的时候会忍不住在他们教室转几圈,我想看看他,看看他拿吉他的样子,又或者凑巧的话,能不漏痕迹的跟他说几句话。

  但我好几次我都没有在音乐教室逮住他,他仿佛对这次的校庆并不上心,后来和学长打听过名单,名单上没有他,他没有报节目。

  周五那天放学,我故意等到人都走散,看到放学人流里没有他,我就知道他肯定去了音乐教室,我犹豫几番,下了楼往艺术教室走去。

  天昏暗下来,墨蓝吞着夕阳的红,暗色占据着视线,所有景物都变残,留下模糊不清的剪影。

  几个艺术教室都没人了,零星美术生拎着画笔桶在水池旁边,声音很轻地在聊天。

  我在其中一间教室找到了陈文焦。

  他正抱着一把吉他,不知道在弹什么曲子,对面的桌子上坐了一个少女,短头发,很纤细的背影,腿在底下晃着,低头垂眼看着陈文焦,时不时跟他说什么。然后陈文焦抬头看她,两个人在一起笑。

  屋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我从没想过第一次听陈文焦唱歌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站在窗户下,佝偻着腰贴在墙边,凑着耳朵一个音一个音地偷。

  他在唱孙燕姿的情歌,和他说话的声音不太一样,比他说话的时候还温柔,还要轻,带着一点点哑,听起来很缠绵,有点哀伤。

  其实和他俩甜蜜的氛围不太符合,倒是和我的心境很像。

  怎么能想到他在说出“我第一个给你唱”这样承诺的时候还在让我给他脱了内裤擦药,现在就能对着另外一个女孩子深情款款。

  多稀罕。稀罕吗,其实并不,陈文焦是背叛人的老手了。我早该想到的。

  我突然觉得从前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如今看来是那么面目可憎,要是这个世界上所有食言的人都去死就好了。

  我知道这不可能,此刻的我只想剜了自己的耳朵,或者把自己打失忆,这样陈文焦下次捧着吉他说要给我唱歌的时候,我还可以假装是第一次,我还可以捧着他供着他,像条狗一样仰望他。

  但是没办法了。我本来揣着和他和好或者缓和两个人关系的目的来,没想到他背叛我背叛的这么彻底,毫无转圜的余地。我连借口都没办法给他找了。

  但我那天还是把那首歌听完了,相比于唾弃陈文焦的轻浮,我倒还不如唾弃自己的卑微。

  我那天要是没有执着想要见陈文焦就好了,这样我就不会看到这一幕。也不会错过我爸搜刮家里的东西。

  我爸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了,包括那台电视。我连编导老师布置的影评作业都完成不了。

  我看着家空荡荡的房间,想到了我妈留给我的钱。翻箱倒柜把钱翻出来,还好他没有那个耐心,也没那个脑子找到这个钱。

  不知道是那些催债的又催他了,还是他又去赌了。

  为了避免这个钱遭他毒手,我只能把那个钱随身揣着。

  我揣着从小宇哥那里买来的碟片又回到放映室,他问我怎么不在家里看,我回他说电视被许万良卖了。

  小宇哥好一阵沉默,最后只重重叹了口气。

  我好久没来了,我怕再撞见小宇哥和那个男人,但事实证明是我多想了,男人不在,小宇哥还和以前一样。

  但我再不能用从前的心态看待他了。为什么小宇哥看起来这么正常,会是个同性恋呢……

  很久我才悟明白,同性恋从来都没有什么标志性的符号,不过是一种心境,一种对于爱人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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